第49節
殷若飛衣著雖然看似樸素,其實也是十分華貴的,他本身又容貌俊俏,唇紅齒白的,再加上他整日習武,肩平腿直的,更是顯得極有風范。這些孩子哪里見過他這種人物,被他一問話,倒有點不敢開口的樣子。 “別怕?!币笕麸w從懷里掏出個荷包,里面是他隨身帶著的零花。從里面掏出幾塊鴿子蛋大小的銀塊,“這些你們拿著,先去買些外傷藥擦擦?!?/br> 幾個孩子低頭快速交流了幾句,似乎有些爭論,隨后一個少年排除眾議,不容爭辯地說了什么。一個大點的孩子帶著一絲猶豫,拉著兩個小的朝著殷若飛一鞠躬轉身走了。殷若飛略有些驚訝地看著眼前的少年,“你怎么不走?” “公子,他們雖然只是酒樓打雜,但是背后的人來頭很大,我我……您救我們一命,我們不能看著您為我們吃苦?!鄙倌昕戳艘笕麸w一眼,又低下頭,“他們還要照顧其他生病的同伴,就讓我給您說這是怎么回事吧?!?/br> “好。不過不在這里說,我們去酒樓里?!币笕麸w轉身上面,讓別人帶著這個少年。而地上躺著的那些人,眾人看都沒看一眼。 從這條街轉過去,就是最大的天香樓的正面,門口的小二上下打量了他們一眼,上來迎著。 “雅間還有沒?”隨從詢問著,隨手拋出一塊碎銀子。 “有的有的?!碧煜銟堑牟似房墒遣槐阋?,在雅間里吃更是多收一成的錢,見他們開口要雅間,小二臉上的笑更大了。至于后面跟著的小乞丐一般的人,看在銀子的面上全當沒看到,只有有錢賺,他才懶得管。 一行人很快就上了樓,選了一個不算太打眼的包間。 “你們也去好好吃一頓吧,等西陵公子來的時候,請他過來?!?/br> “是?!逼甙藗€隨從恭敬的施禮,就在離著雅間最近的地方尋了張桌子,也點上了菜肴。而殷若飛、宮九則帶著少年進了雅間。 “公子,這……”少年看著富麗堂皇的雅間,有些不敢動。這地方太干凈,太奢華,是他一輩子都沒來過的地方, “坐吧?!辈贿^是個雅間而已。殷若飛和宮九都是灑脫的人,自然不在乎對方是什么身份,而即將到來的西陵皓更不是這樣的人。若是換做那些虛偽做作的人,或許殷若飛還會猶豫點,但是來的是西陵皓,他根本不擔心。 一壺上好的茶水送來,幾碟招牌點心送上來后,殷若飛笑著拿起一塊,也示意少年嘗嘗。 或許是甜膩的點心舒緩了緊張,少年不像開始那般局促不安,開始講起了事情的經過。 原本這幾個少年都是住在附近街上的孩子,不過和別人不同,他們大多是孤兒,足足有十幾個人。附近的幾條街住的都是窮人,他們也不例外,只不過少年是這群人里的頭兒,他們住的也是少年父母留下來的一處破房子。 說是房子,其實不光房頂漏,連那土墻上都有著窟窿破洞的。房子如此,吃食就更難了。不過這群孩子都不是壞人,平素就去城外砍柴回來賣錢,或者是在這城里打打零工賺取微薄的工錢。 這幾個孩子今天之所以到這里來,就是因為他們之前在這天香樓里打零工,做的是最臟最累的活兒,錢卻被一拖再拖,只換來了幾頓剩飯。 要不是他們中一個女孩生了病,這幾個瘦弱的可憐的孩子也不會鼓足了勇氣,想要要回自己應得的工錢。只是他們苦苦哀求還是沒能湊效,這個叫做孟軻的少年就打算去偷出一些好的吃食,讓女孩能吃些好的,或許能救她一命。 之后就是殷若飛等人看到的了。他們的計劃并沒有成功,反而被這天香樓里的養著打手們追打。 “一個小小的酒樓,竟然能養著打手?!睂m九冷笑。士農工商,這商是最低的,竟然還敢如此囂張而無所顧忌,只能說背后肯定有問題了。 孟軻沉默了一下,“公子,這位大哥,這天香樓背后的大人物是誰,我并不知道,但是我們今天被追打的時候,聽到那個為首的男人說,就算我們告到京兆尹那里去,京兆伊也不會管的?!?/br> 殷若飛和宮九靜靜聽著。 “會不會那個人,比京兆伊還要大?”孟軻臉色發白,深深覺得面前的兩人,被他們給連累了,“公子,實在是對不住?!?/br> “那個為首的是什么人?也是打手么?”殷若飛沒有接孟軻的話茬,反而問起了其他的。那個為首的男子穿著和其他人略微不同,而且也只有他根本就沒動手,而是在一旁盯著一般。 孟軻微楞了一下,“那個為首的人,是這天香樓大掌柜的妻弟,在這一帶很有勢力?!?/br> “一個酒樓掌柜的妻弟就很有勢力?那掌柜的豈不是成了地方一霸?!睂m九冷笑。 “差不多?!泵陷V點頭?!安恢肋@掌柜的來頭,不過他并不管算賬,只是管事,查賬。這都是我們在這里打零工時候知道的,再深的,就打聽不到了?!?/br> “你們那里一共有多少人???”殷若飛看著眼前的孟軻,心里一動。他雖然有隨從,有小廝,但是那些都不是最合心的。這個孟軻膽色有,義氣有,說話辦事條理更是有,若是能培養一下,倒是能被他所用。 如果對方那里人多,都培養成他的人,豈不是有了一支暗中的力量? 宮九似乎是明白了殷若飛的意思,卻沒有說話。 “有二十一個,男孩十七個,女孩四個?!泵陷V說話很是清楚,“能出來討生活的,大概有十五個人,剩下的六個,年紀太小?!?/br> “嗯?!币笕麸w點頭,“若是我能管你們吃飽飯,并且能讓你們讀書寫字,甚至學習武功,你們愿意不愿意跟著我?”殷若飛用手指扣著琢磨,慢慢地開口。 “我我……真的可以么?”孟軻忽然結巴起來。能跟著這個明顯是大好人的公子,還能從此吃飽飯,并且讀書習武,這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大餅,砸在了他的頭上?!霸敢?,我愿意。主人,主人收孟軻一拜?!?/br> “呦,這是干嘛呢?”西陵皓被殷若飛的隨從引過來,一開門就看到這一出,頓時笑了出來?!帮w弟被人拜師么?” ☆、76·初步計劃 初步計劃 “西陵哥你又笑話我。孟軻快起來吧,見過西陵公子?!币笕麸w連忙起身迎接西陵皓。 孟軻應了一聲,朝著西陵皓行禮,態度極為恭敬。 “這是什么人???”西陵皓好奇地看著對方的打扮,不知道殷若飛這是玩的哪一出。 殷若飛簡單地解釋了一番,西陵皓忍不住冷笑,“什么阿貓阿狗的,也敢出來冒頭,我看他們是rou皮子緊了?!蔽髁牮┻@種身份的世家子弟,出門自然也帶著隨從,此時正和殷若飛帶來的人坐在一起吃喝著。 殷若飛微微一笑并沒有接話,區區一點小事,不必國公家的少爺,他侯府嫡子的身份已經足以了。 “西陵哥,我打算開辦個學堂,你要不要出一份?”殷若飛想要的是另外一件事。 “出錢?沒問題?!蔽髁牮膩聿皇遣铄X的主兒,又是信任殷若飛,當下就從懷里掏出一沓銀票,放在桌上,“這些你先拿著,不夠我回頭再讓人給你送去?!?/br> 殷若飛瞄了一眼,最上面一張是一百兩的銀票,估計下面的應該差不多。這么一沓,應該是西陵皓的私房了,總有個三五千兩。 殷若飛笑了一下,“西陵哥果然是有錢的主兒,這些錢應該差不多了,剩下的我去湊,不夠的話,再去尋你?!?/br> “好?!蔽髁牮┬Σ[瞇地應著,用手摸摸肚子,起身朝著門外大吼一聲,“怎么還不上菜啊,想餓死小爺我??!” 門外的人忙不迭地去廚房催促,不多時殷若飛點的菜就上齊了,西陵皓瞄了一眼,又加了幾道。 殷若飛一聽就忍不住吃吃地笑了起來,“西陵哥這是多少天沒吃過rou了?” 西陵皓點的菜無非是燉雞肘子四喜丸子之類的葷菜,說起來幾乎是一點素的不帶,簡直是蚊子修煉成人,專往rou上盯。 “你可不知道?!蔽髁牮[出個要哭的表情,“你哥哥我最近可是遭了罪了,西陵道那個老狐貍……” “咳咳!”殷若飛聽到西陵皓直呼其父的名字,連忙咳嗽兩聲。 西陵皓也臉一紅。他一看到殷若飛,就很容易將自己心里話喊出來。若是往常倒也無所謂,不過今天還有外人在,這就不大好了。 旁邊那個面貌普通的轉臉就會忘記的人,應該就是澤王的手下,專門過來保護殷若飛的。而另一個小乞丐一般的人,雖然說是殷若飛剛救的人,可是卻也不熟,他有點忘形了。 說來也奇怪,這個小乞丐穿的雖然破舊,但是仔細看看,那衣衫其實倒也干凈,只是太舊了,補丁摞補丁的,看的出來日子過的極為艱苦。 可是對方倒也淡定,雖然不管殷若飛還是西陵皓,都穿著的比較樸素,但是也比普通人強很多,可是眼前這個少年卻僅僅有些緊張不安,并沒有別人那種驚慌失措,不敢吃不敢動之類的。 西陵皓倒是對他興趣大了不少,“孟軻,你讀過書么?” 孟軻放下筷子,恭恭敬敬地回答,“幼年時候讀過一些,不過后來家道中落,又遭了難,一家人就剩下我和meimei兩人,飯都吃不飽了。不過前幾個月有位先生倒是時常過來幫我們一把,教我們念些書,只不過我們生計都難以維持……也不好太麻煩那位先生?!?/br> 西陵皓點點頭,臉上露出同情的神色,轉而又有些變幻莫測。若是換一個人,必定以為西陵皓表情頗為深奧。其實殷若飛心里知道,這西陵皓一向最不愛讀書,往日光是讀書也就罷了,現在又要念書,又要練武,恐怕他臉上的同情也不光光是針對孟軻了。 殷若飛暗暗發笑,心里又琢磨著若是自己的生活和對方換一換,大概西陵皓死的心都有了。 宮九和孟軻沉默的吃著,西陵皓朝著殷若飛大吐苦水,說著這些日子有多辛苦,多疲累。 殷若飛只是笑,最后才說了一句,“今天陪你玩個夠!” “太好了!”西陵皓頓時就不打算吃了。其實他這種世家貴族子弟,哪里會真的缺嘴,無非是用這種方式,表達一下自己過的辛苦,讓殷若飛同情他而已?!拔覀冞@就出發,去哪里玩呢?” “放風箏好不好?”殷若飛歪頭想了一下。他雖然活了兩世,可這普通孩子都玩過的東西,他卻始終沒有玩過。 “放風箏?好啊,我是高手?!蔽髁牮c頭。其他他并不是多喜歡放風箏,不過看到殷若飛很期待的樣子,也就欣然點頭了?!拔抑酪患业曜龅娘L箏極好,我帶你們去?!?/br> “嗯,好?!辈贿^,還有些事要處理。 四人起身出了雅間,隨從那一桌早就吃好在等著呢,看到殷若飛出來,為首的一個立即起身過來,在殷若飛耳邊低語了幾句。 “好?!币笕麸w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不過卻帶著寒冷。 果不其然,他們剛剛會賬出門,周圍就圍上了幾個不懷好意的人。 西陵皓轉頭看了一眼,人還真不少,不過他回頭去看,對方居然不閃避,顯然是有人撐腰壯膽。 “天天打雁,今天看見成精的了!” 殷若飛撲哧一聲笑了。人家原話明明是天天打雁,今天被雁啄了眼,這西陵哥還真能改。 看到殷若飛笑,西陵皓更是得意,“飛弟你看我這些日子的書沒白讀吧?!?/br> 殷若飛聞言,忍不住又笑了起來,這次不但腮幫子酸疼,連肚子都有點疼了。 旁邊的人已經逐漸靠攏,為首的是個滿臉橫rou的男子,朝著他們冷喝,“死到臨頭了,還敢笑?”說罷又看看旁邊的人,“就是他們幾個?” “多了幾個……”回話的是剛剛在天香樓后門被打的那個為首的男子,此刻看著多出來的西陵皓和他的隨從有些疑惑,不過仗著有人,心一橫,“大哥,你一定要給我出氣??!” “放心!”滿臉橫rou的男子猙獰的笑著,“到時候,還請老弟你在你姐夫面前多多給我美言幾句?!?/br> “那是,大哥放心,我姐夫最聽我的話了?!?/br> “慢著,光天化日之下,你們要干什么?”殷若飛一聲斷喝。他微微用上一些內力,似乎是聲音不大,但是每個字都真真切切地入了耳朵。周圍本來有一些行人,也都聽見了,忍不住圍了上來,看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干什么?”橫rou大漢哼哼著笑起來,一副惡霸做派,“小子,實話實說,你惹來不該惹的麻煩,如今要么跪地給我這老弟磕頭求饒,要么就把你們打死?!?/br> “呸,你算什么狗東西,天子腳下,首善之地,居然還有你這種不知死活的惡霸?!蔽髁牮┳彀鸵膊皇前组L的,說起話來頭頭是道,周圍的人都忍不住點頭。 相比對方一群人兇神惡煞的,他們這些人才剛剛邁出天香樓,看起來再正常不過了。 眾人交頭接耳,推測這些人是怎么得罪了人,旁邊也有認識大漢這群人的,悄悄說了什么,眾人一臉恍然大悟,原來是劫道的! 周圍人的討論看似低聲交談,但是離得這么近,兩方人倒也聽得清清楚楚。 “好啊,原來你們是要搶劫?!蔽髁牮┨_地罵,“我們前腳剛出了酒樓,后腳你們天香樓的伙計就來打劫。你們這是什么店,黑店么?” “胡說,我們怎么是天香樓的伙計了?”橫rou大漢連忙怒喝。他是來平事的,不是來惹事的,若是因此給天香樓添了麻煩,恐怕這事就不好看了。 “你旁邊那幾個,明明就是天香樓的!”殷若飛一個眼色,他身后的幾個隨從也紛紛叫嚷起來,“你看,他還穿著天香樓伙計的衣裳呢!” “還真是啊?!眹^的人驚呼著。 “對對,這個人還真是天香樓的。我記得又一次我看到他帶著幾個人在天香樓的后門把守著,好像叫,叫什么孫二,對孫二!”旁邊的人也紛紛點頭作證。 “哦,原來你們是黑店,看著客人進去吃飯,吃完飯狠狠宰一刀,出了門還要派人打劫。我要去告官!”西陵皓大呼小叫,唯恐天下不亂。 誰家打劫會在自己家門口!剛剛被打的孫二氣的臉色發青,他們來報仇,明明是因為剛剛被打的事,此刻卻變成了他們要打劫! “告官就告官,你們以為京兆尹會給你們撐腰么?”孫二一說話就覺得自己被打的地方隱隱作痛,忍不住高喊了幾句。 他本來的意思,是到了官府,他是被打的一方,京兆尹也不會把他怎樣,何況這天香樓背后的人很有來歷??墒撬睦锵氲?,別人又不知道,這一句話喊出來,周圍人的臉色紛紛變了,有那心性正值的人,已經看不過去,紛紛譴責起他們來。 “我們去告官!”幾個人里面站出來,朝著京兆尹的府邸跑去。 橫rou大漢一愣,想要派人去追,他們手下的人又被對方攔住,頓時有些發愣。 “黑頭大哥,還愣著做什么,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