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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肅肅花絮晚在線閱讀 - 第88節

第88節

    慕垂涼當即看向裴子曜,裴子曜……卻在看云卿。

    云卿綿綿一聲輕嘆,顧不得裴子曜復雜神色。她護著昭和,與裴家無關,她如今陷入如此境地,也不奢望他裴子曜相救。云卿費力抓住慕垂涼的手撐著坐直了些,幾番嘗試,沙啞著聲音開口說:“梨香……素來謹慎,恐不至于如此莽撞冒失……”

    看到孔氏在對面感激地點頭,云卿亦略點了個頭回應她,繼而向老爺子看去。慕老爺子揚了揚手,示意梨香安靜些。梨香這才垂下手,但她兩邊臉頰已高腫,看著分外可憐。

    也不曉得裴子曜到底使了什么法子,云卿如今當真是說一句話就要耗費大半力氣,她費力開口道:“但……此事并無不妥。一來味道一樣,未必其中就有元寸香,畢竟連裴大爺都說,這香粉中元寸香的量是極小極小的,主要還是杜若和茉莉,這兩樣又有什么稀罕呢?這二來,昭和如今養在我房里,整日里是我帶著的,我身上若沾染香粉,昭和身上自然也會有……”

    云卿說話吃力,斷斷續續,一句話要分兩三段說,但好在費了力氣,咬字還算清晰。

    梨香臉上梨花帶雨,聞言拼命點頭。眾人聽了,也覺合情合理,只是如今揣摩老爺子心思,都無人敢表態罷了。

    老爺子卻看向園子里的孫大夫。

    孫大夫點點頭道:“大奶奶所言極是。香粉之中增減一二味量少的輔料,味道相近的主料,或嗅到不同味道時所處環境,都可能造成‘同一味道’的錯覺。不過……”

    “不過什么?”慕老爺子問。

    “不過若是同一味香料,”孫大夫捋著白須道,“那事情便就反過來了?!?/br>
    云卿緊緊抓住慕垂涼,正要費力開口,卻聽孫大夫接著道:“若梨香姑娘沒有辨錯,大奶奶和大哥兒身上是同一種香,那么究竟是大奶奶沾染給了大哥兒,還是大哥兒沾染給了大奶奶,可就要另說了。因如今相距不過數尺之遙,老朽不近身細查也不知大奶奶用了香,梨香姑娘卻昨兒近身一聞便知,還能記到現在,顯然大哥兒身上這香粉味道更重些。換言之,大哥兒身上香粉恐怕要更多一些?!?/br>
    言下之意,云卿身上元寸香極可能來自昭和。眾人了然之下也有震驚,仔細一想,方才那芣苢招得太快,竟還未來得及問云卿是何時、如何沾染上了這香粉。

    慕老爺子略一沉思,便問:“芣苢丫頭,方才的話你可聽明白了?如今你一言不僅事關子曜醫術、云卿和你自己的清白,還牽扯到大哥兒,所以你最好老老實實、清清楚楚地說說清楚。你這香囊中的香粉,究竟從何而來?”

    芣苢瞪大眼睛,呆呆愣愣跪著,茫然說:“香、香粉?”

    見她如此,慕老爺子便問孔氏道:“園子里分發到各房的香粉是你們誰在打理?”

    孔氏一驚,忙道:“是我,我親自在打理?!?/br>
    “近些年可有元寸香入府?”

    “自我入府接管香粉分發一事至今,”孔氏小心翼翼道,“便就沒有過。藥用或其他用途不知,但因園中女眷眾多,香粉入府前都請園中大夫查驗,斷不可能是分發到各房的香粉出了岔子。孫大夫可以為證?!?/br>
    孫大夫在旁點頭道:“確然如此?!?/br>
    “那便是你們房里自己采買的香粉了?!崩蠣斪友凵衿届o無波,淡淡看向云卿。

    芣苢仍一副呆愣模樣,不知聽沒聽進去。

    孫大夫便好心提醒道:“芣苢姑娘,這香囊之中除去幾種花瓣外,還有一些混雜的香粉,花瓣無異,想來問題出在香粉上。不論這香粉是你們自己用的還是呈給小主的,都實在太大意了!雖老朽無力分辨,但若如裴大夫和鄭大夫所言果真含有元寸香,那送小主隨身佩戴,便可致滑胎,而留給大奶奶或你們自己用,長期接觸,損傷肌理,便極有可能導致不能生育。所以姑娘不妨仔細回想一下,若是無意的,早些清除出去,對你們大奶奶,對你們,都是萬幸之事,有益無害??!”

    “不能……生育?”芣苢本就蒼白的臉突然浮現死一般的青白冷寂之色。

    她看起來神思飄渺,像回想往事,又像一寸一寸了悟什么,然而又像被鋪天蓋地的茫然覆蓋,不知該如何分辨,不知該如何思考,不知該如何行動。她呆呆跪坐著,越坐臉色便越蒼白,像剛剛生了一場大病。

    芣苢不開口,旁人也無計可施,況且夜漸深了,慕大姑娘已現倦意,慕老爺子便直接吩咐說:“既如此,便就抱大哥兒過來,當面查驗。如今有四位大夫在,著實易辯,但求一個水落石出?!?/br>
    “不,”芣苢低低開口,聲音滯澀沙啞,“不必了……是我……”

    云卿一驚,脫口而出道:“芣苢!”

    芣苢眼淚大顆大顆滴落在地上,人卻是呆呆地說:“香粉,是我自己配的……但我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元寸香,我不懂這些所以沒有細問過……我不喜歡慕家,我自己笨手笨腳的,覺得在慕家這樣人人都很聰明很厲害的地方,一丁點兒忙都幫不上大奶奶,我一直都很想回嵐園,待人和善,沒有算計的嵐園……可我不能回去,大奶奶還在這里,我不能回去了……可我又能做什么呢?我能做的事,就是用最好的料子,找外頭鋪子配了香粉,自己陰干了花瓣,給大奶奶做幾個香囊讓她送人情,沒成想竟連這種事都出錯……我買的香粉沒有收好,給大奶奶碰到,給大哥兒碰到,連帶惹了這么多誤會……我害怕,不敢說,以為瞞得過,不會追究到大哥兒了,沒想到還是瞞不住……”

    芣苢突然伏地痛哭,云卿只覺心口一下一下揪的疼,起初她不知道為何香囊里有元寸香,但她知道不會是芣苢,芣苢是膽小但從不大意,但如今她為何就一副要死扛下來的樣子?而且連什么“不喜歡慕家”這種話都說出來了,云卿突然害怕,因她根本不知道芣苢到底在想什么。

    “小主,芣苢罪該萬死,”芣苢一邊痛哭一邊給慕大姑娘磕頭,淚如雨下道,“芣苢確然不是有意的,芣苢不知道自己做一個香囊也會惹出這么多是非來……害小主受苦,害小主受驚,都是芣苢一人的錯,求小主不要怪罪我們大奶奶,我不是替她說好話也不是替她頂罪,她這次真得什么都不知道,若知道,她也斷不會擔著損傷自己、令自己不孕的風險,來害小主啊是不是?都怪芣苢太糊涂了,芣苢不懂分辨,芣苢太過輕信,芣苢一直以為大奶奶和蒹葭都足夠聰明,芣苢只需做些小活計我們就能安安穩穩度日,沒想到正是因為我笨,所以才壞了事,才到了今日這地步……”

    慕大姑娘忙和顏悅色說:“我自然知道都是無心的。自家人,如何能有心害我?只是家規一事,我如今做不得主,但若單問我的話,我是不會怪罪于你的,萬望你日后小心便是?!?/br>
    這便是定了調子了,老爺子也好裴家人也罷,若再行事也不能有違此言,云卿分明覺得應該松一口氣,然而看芣苢神色,她偏偏覺得一顆心吊在嗓子眼,整個晚上她第一次感覺到空前的害怕,恐懼彌散在四肢百骸,令她不能深思。

    芣苢也不謝慕大姑娘,而是轉而看向她。長跪于前,芣苢突然俯身重重磕了一個響頭,云卿驚叫一聲奮力抓住慕垂涼的手撐著站起身來,卻見芣苢又是兩個響頭已磕下去,三個響頭磕完,她的額頭已經磕出血來,說:“大奶奶,我跟你多少年了呢?你知道的,你一定知道的,我每一天每一天,每句話每件事,都是想對你好的……”

    云卿下意識邁出一步,然而裴子曜動手腳在前,她畢竟仍是無力,整個人幾乎如散掉的架子一般要摔倒在地,慕垂涼臉色一變將她緊緊箍在懷里,云卿顧不得什么,只是聽到自己聲音發顫:“芣苢……”

    “對不起……”芣苢又是哭又是笑地說:“對不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的……元寸香,麝香,我不知道香粉里有這種東西……若知道,若是知道的話我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你碰上一丁點兒,你那么想要孩子……如果我真得害你不能生育怎么辦……你會不會恨我呢?”

    芣苢呆呆站起身來,座中人一時都震驚,竟無人呵斥她一句,芣苢仿佛紙扎的人兒一樣穿一件雪青色松垮垮的大罩衫,她在堂中趔趄晃了半步,待站定了,便見一抹笑定定綻開在她柔弱蒼白的臉上,緊接著便見雪青色在眼前閃過,芣苢一頭撞向了堂中柱子。

    091 理順

    堂中是怎樣一番慌亂,云卿都已不大記得了,只記得在阮氏遮住慕大姑娘眼睛、梨香擋在孔氏面前、洪氏驚聲尖叫的同時,她拼命掙開慕垂涼,卻才邁開一步就重重摔在了地上。

    “芣苢……”只二字,恐懼已蔓延全身。

    蒹葭早沖上前去抱起芣苢,孫大夫、鄭大夫也匆匆上前查看,芣苢卻用盡最后一點力氣歪在蒹葭身上,像早就算好了一樣在她耳畔費力、卻堅持說了一句什么話,蒹葭脊背突然僵直,呆呆地低頭看了看芣苢,又茫然地轉身看了看云卿。

    “對不起……”見云卿如此,芣苢綻開一個笑,輕聲道。言罷,輕輕閉上眼,恬靜如安眠。

    孫大夫和鄭大夫一道嘆息搖頭,蒹葭終忍不住抱住芣苢失聲痛哭。云卿只覺心里頭空了一塊,耳畔聲音忽而悠長忽而尖促,忽而高揚忽而低沉,忽而清脆忽而澀啞,蒹葭的痛哭,慕大姑娘和阮氏的嘆息,孔氏和梨香的驚呼,和慕垂涼憂心的勸慰,齊齊塞進耳朵里,又一絲一縷地分開來,合時如雷鳴如鐘鼓,震得耳朵和心口一道發麻,分時如絲線如琴弦,扯得全身上下都撕裂般得疼痛。

    更深露重,徹骨寒涼。

    約莫是伏在地上時一眼萬年,太過綿長,待被扶著站起,只覺像經歷滄海桑田,再看每一個人都覺不同往日甚至不同于方才。

    “讓小主受驚了,”她道,“云卿有罪?!?/br>
    堂中登時一片寂靜,連扶著她的慕垂涼都在身旁微微一顫,擔憂地看著她。

    慕大姑娘在阮氏攙扶之下起身,上前握住云卿手說:“大嫂……”

    云卿平靜開口道:“小主所受疼痛與驚嚇,云卿無以補償,但請小主治罪?!?/br>
    她房里剛死了個貼身婢女,卻能如此說話,旁人一時都覺瘆的慌,云卿越是平靜,房中就越發寂靜,夜已深了,著實嚇人。

    慕大姑娘不說話,云卿便就轉向慕老爺子道:“元寸香一事,既是確定從我房中出來,那我便有治理不嚴之過,當領家法?!?/br>
    慕老爺子深深看了她一眼,半晌辨不出情緒,只是淡淡說了句:“你既掌家,我未有疑,該當如何,自擬便是?!?/br>
    云卿點點頭道:“是,云卿明白。云卿身為掌家之人,卻不能自掌一房之事,牽累涼大爺一房聲譽;身為慕家眾弟妹長嫂,卻不能以身作則,調教監管下人;身為大哥兒養母,卻不能庇佑幼子,險些讓他遭疑受罪;而身為嵐園裴二爺之女,雖未改姓,到底是裴大爺名義上的堂妹,如今身為慕家長房媳婦,自當為慕裴二族和睦出力,今日卻因我一人之過,險些害二族生了誤會。此四則雖非罪,卻是過,四過并罰,愿從家法,一是暫解除三個月掌家之權,扣除六個月例銀,二是房中凡從嵐園陪嫁之仆一并株連,扣除三個月例銀,三是即日起,愿以一己之力親自打掃不厭臺,以向小主贖罪。此三則,不知可堪抵過,請老爺和小主定奪?!?/br>
    堂下死一般寂靜。

    片刻之后,又忽如偃息的叢林突然爆出了鳥鳴。

    “堂妹?”

    “解除掌家之權?”

    “一并株連?”

    “打掃不厭臺?”

    云卿無需仔細分辨便可知道,第一個是裴子曜,第二個是洪氏,第三個是阮氏,第四個是慕大姑娘。

    只一人遲了半步,訝然道:“你就是那個小丫頭?文柏收你為義女了?”乃是裴三太爺。

    裴三太爺一副萬分震驚模樣,云卿看了看始終一派平和神色的慕老爺子,遂點頭道:“是,三叔公?!?/br>
    這一打岔,眾人方安靜下來,開始相信云卿所言并非玩笑了。然而如今已是深夜,方才芣苢那一出鬧得慕大姑娘驚魂甫定,縱是洪氏等膽大的,也漸覺與一死尸共處一室著實有些瘆人。

    然而慕老爺子只是盯著云卿,審視地、猜度地、品評地盯著云卿。云卿臉色發白,但她心思仿佛重歸流云深處,喜怒哀樂都掩藏地滴水不漏,平靜,連姿態連眼神連呼吸都是平靜。

    慕老爺子笑了,點頭道:“當如是。甚是妥當?!?/br>
    洪氏巴巴望著慕老爺子,兩眼精光畢露,慕老爺子卻只是看著云卿,語氣倍加柔和道:“但你終究是慕家長房正室,裴氏體弱,掌家你是責無旁貸。三月期滿,你重新掌家,此事今日已定,今后亦無須再議?!?/br>
    云卿不去看洪氏,只是淡淡道:“是?!?/br>
    言罷,慕老爺子與云卿都看向慕大姑娘,便見慕大姑娘一臉倦色,并不看她們,而是在阮氏攙扶之下對慕老爺子行了個禮,道:“祖父,今因我回府一事,已起太多風波,我原只為回鄉探母,今日局面實非我意。如今已是虧欠了那叫芣苢的丫頭,也虧欠了大嫂,虧欠了哥哥,斷無顏再見兄嫂了?!?/br>
    說罷抹了抹淚,低聲對阮氏說:“我累了?!?/br>
    慕老爺子對阮氏略一點頭,阮氏便與瑩貞姑姑一道扶著慕大姑娘進里間兒去了。眾人都起身目送慕大姑娘離去,接著都看向慕老爺子,便聽慕老爺子對裴三太爺道:“見笑了。不如移步至天問閣小酌片刻壓壓驚?!?/br>
    裴三太爺輕嘆一聲,點點頭,與裴子曜一道隨慕老爺子去了。這幾人既散去,便見洪氏帶著孔氏與梨香匆匆便要走,三人自身旁經過時,云卿想起什么,并不抬頭,淡淡道:“你欠我一條命?!?/br>
    便見果然有一人登時戰栗,臉色驟然慘白。

    云卿轉過身去,靜靜看著芣苢,蒹葭始終抱著她,而她面皮已開始泛青。

    慕垂涼吩咐了秋蓉句什么,接著秋蓉靜悄悄退去,轉眼房中只剩下慕垂涼、云卿、蒹葭和死去的芣苢。

    慕垂涼始終一言不發,但他神色之中滿是憂慮,他素來運籌帷幄做任何事都成竹在胸,云卿甚少見他如此憂心忡忡的樣子。

    “晚些時候……”云卿疲憊道,“我全部告訴你。但現在不行,我還在等一個人?!?/br>
    “嗯?!蹦酱箾鳇c點頭,欲扶她坐下,但云卿只是站著不動。蒹葭看著芣苢,云卿看著蒹葭,慕垂涼則看著云卿。房中抖生寂寥,凄凄慘慘戚戚。

    約莫半刻鐘之后,外頭果然有了聲響。云卿點點頭自言自語道:“是了,正是他了?!庇謱δ酱箾稣f:“你去迎他兩步吧,我怕他進不來?!?/br>
    然而沒等慕垂涼出去,卻見那人已推門進來了,裴子曜一張臉緊繃著,他跨過門檻,并不上前,只是靜靜立在原地。他的身后,不知何時出現的瑩貞姑姑已悄悄關上了門。

    “我在等你,”云卿仍是望著芣苢,卻是對裴子曜道,“七夕真是我們的一個大坎兒,去年七夕我傷了一個手腕子,今年七夕我失了一個姐妹。竟都與你有關?!?/br>
    明明是夏夜,裴子曜眼底卻帶著穿越冬雪的寒氣,他思量許久,似琢磨措辭,良久無言之后方上前道:“你別動,我撤下銀針?!?/br>
    “原是銀針封xue,”云卿點點頭道,“活兒做得利索,果然不愧是醫藥裴家的大爺。那我就能懂了,方才洪氏晃我肩膀,想來是晃得太厲害所以哪根銀針松動了,所以我才能開口說話。是這個理兒不是?”

    裴子曜并不開口,云卿見他停手,便試著動了動,雖腿腳仍酸麻軟弱,但一股奇異的暖流流竄至腳底,像有一股力氣憑空注入。云卿不免嘆說:“醫藥,當真是神奇得緊?!?/br>
    說罷上前,在蒹葭和芣苢身旁站定了。

    “你知道我要來?!辈⒎且蓡?,裴子曜不緊不慢在背后說。

    “是,”云卿道,“因你知道我有事要問你?!?/br>
    裴子曜點點頭說:“畢竟多年相處,這一點子默契,并不稀奇?!?/br>
    “那好,長話短說,”云卿道,“那些香囊和我手上香粉,究竟是不是同一種東西?”

    “是,毫無疑問?!?/br>
    云卿點頭嘆說:“好,明白了。你回去吧?!?/br>
    裴子曜挑眉,明明白白的訝然之色,他問說:“只是如此?”

    “只是如此,其實你果然如我所料地折返回來任由我問,我便能懂了,”云卿道,“你回去吧?!?/br>
    裴子曜眼底訝然漸漸退去,轉而變成與慕垂涼如出一轍的擔憂。

    “我要把芣苢送回嵐園?!?/br>
    慕垂涼愣了一下,方知此話原是對他說的,便點頭道:“好?!?/br>
    “現在就送。我會給紫蘇寫信?!?/br>
    慕垂涼聲音沙啞,仍只是點頭道:“好?!?/br>
    “我不回去。蒹葭也不回去。至少今晚不回去?!?/br>
    慕垂涼與裴子曜相視一眼,彼此都看到對方眼底的恐懼與擔憂。他們眼看著云卿跪在芣苢身旁,自蒹葭手中接過芣苢緊緊抱著,在她耳畔低低而柔聲道:“我不恨你。你也別恨我?!?/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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