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晟只是對他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然后對他勾勾手指，道，“附耳過來?！?/br>
    ……

    傍晚的時候，殷晟突然感覺一陣頭痛，隨即吐出一大口血，甚至是在與伏完和風凌諳商議政事的時候便體力不支昏了過去。

    鏡元隱匆忙將殷晟送了回去，請了御醫過來看，御醫居然看不出來是什么病。殷晟并沒有責罰他們，讓他們都下去之后，只留了鏡元隱在身邊。

    殷晟見人都走關了，從床上翻下來，對鏡元隱道，“是不是還要準備一具尸體？”

    “陛下……”鏡元隱看著殷晟，為什么覺得他臉上的神情有些興奮呢？

    “哦，這個不急，”殷晟說著，拿出早就準備好的遺詔，“這件事其他人都不知道，真正關心我的人應該會傷心難過才是……鏡，你要注意提點一下，別讓他們太想不開了?！?/br>
    “屬下明白?！辩R元隱說道。

    殷晟點點頭，正計劃著接下來的事情，突然聽見頭頂上傳來“咔嚓咔嚓”的聲音。他抬頭看去，正巧頭頂上方的梁木斷了，將要砸下來。

    殷晟連忙躲到一邊去，然后才心有余悸地看著上面……皇宮的木頭也會生蟲子，而且這蟲子居然在短短的時間咬斷了那么粗的梁木？

    “陛下……”鏡元隱更加擔憂，連忙上前去，又抬起頭看了看頂上，“這蟲子……”

    “可不僅僅是那里?！币箨烧f著，目光看向床板，那床板也在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被這蟲子咬成粉末。

    “這恐怕是……”鏡元隱欲言又止。

    殷晟想了想，突然笑了起來，“伏離放的蠱蟲嗎？貪吃蠱？他是想活活吃了我？”

    鏡元隱看見殷晟笑了，有些莫名其妙，不過他還未開口問，便立馬自己想明白了，便道，“此時，屬下竟然不知道這伏離是不是明著對付我們，暗中幫著我們了?！?/br>
    “管他呢，”殷晟道，“這次他倒是幫我省了不少事，至少省了一具尸體。不過他之前做過的事情，就算是真有苦衷，我也不會輕易饒了他?！?/br>
    鏡元隱點頭，“屬下知道怎么辦?！?/br>
    在第二天天未亮之時，皇宮放出去消息，說殷晟駕鶴西去。這是官方傳遞的信息，民間小道卻傳說上次的浩劫是天譴，陛下救治傷亡百姓就是違背了天命，所以才遭受這樣的事情，還聽說……老天爺怕了厲害的蟲子過來，不僅僅陛下住的整個宮殿都被蟲子吃了，連陛下本人都被吃的尸骨無存。

    誰知道這消息是誰放出去的，不過事情都在向著立于自己計劃的方向發展。

    舉國哀悼了三天三夜，第四日，殷晟身邊的老公公宣布遺詔，說是傳位給還未滿十歲的殷懷卿。

    一時間，宮里宮外，亂七八糟全是聲音。

    此時略微易了容的殷晟還在皇宮之中，冷眼看著周圍的每一幕戲。

    柳皇后哀傷神色難掩，風凌諳對她表示自己定會好好輔佐殷懷卿的，殷桓愣愣地坐在殷晟之前的御書房里面不說話，而伏完……卻在暗示他殷懷卿年幼，這皇位，是不是應該交道陳倉王手中。

    殷晟冷笑，他不過是主動出擊一下，部署這么多年的伏完就自亂陣腳，打算把桓兒發展成他的傀儡了？他是覺得桓兒好控制，還是覺得伏離是掌控桓兒的把柄？

    現還高興的太早吧。殷晟低頭看了看掌心的光，殷晟自語道，“狐貍，等我，我很快就去救你?！?/br>
    第二百二十九章 閉門思過

    夜無邊際。

    柳皇后看見殷懷卿伏在桌子上睡著了，便擦了擦還沒怎么干的淚水，過去將殷懷卿抱到床上去。

    雖然殷晟的死亡太過意外，一度讓柳皇后懷疑這一切只是個陰謀，可她還是忍不住傷心。

    安置好殷懷卿之后，鈴兒遞了張帕子上去，安慰的話卻怎么也說不出。

    柳皇后抬頭看了看她，未語淚先流。

    “我也知道，陛下是個好皇帝……”鈴兒說道，“可是你也不要太難過了，畢竟，人死不能復生，你還要用心輔佐懷卿，他雖然懂事，但畢竟還小……”

    “我明白……”柳皇后嗚咽著點了點頭。

    “哎……”鈴兒嘆了口氣道，“你也一天未吃未喝了，我去倒杯水給你?！?/br>
    柳皇后點點頭，鈴兒便先出去了。

    她剛走沒多久，柳皇后身后突然有陰影投下，她連忙回頭，看清面前人的臉的時候，下意識的就要驚叫出來，還好那人動作快，捂住了她的嘴巴。

    正是殷晟。

    “噓……”殷晟對她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待柳皇后平靜下來之后，才放開她。

    “陛下……你……”柳皇后滿臉的不敢相信，問他道，“你果然沒死？”

    “你覺得呢？”殷晟含笑看著她。

    柳皇后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大半，說道，“怪不得找不見陛下的尸體，而鏡大人還一口咬定陛下是死了不是失蹤……若是平時的話，就算看見陛下的尸體躺在那兒，只怕鏡大人還要懷疑是不是陛下的呢?！?/br>
    “想明白就好，”殷晟點頭道，“我可能有一段時間要潛伏與暗處，懷卿雖然見識遠廣，頗有謀略，可畢竟年紀還小，許多事情他不知道要怎么辦，你要多提點提點他?！?/br>
    “臣妾明白，”柳皇后道，“臣妾一定會與風大人、伏大人一同輔佐懷卿的?！?/br>
    殷晟聽見“伏大人”的時候，眉頭微微皺了皺，不過他也沒有說什么，只是點了點頭，道，“辛苦你了?！?/br>
    “哪里的話，”柳皇后笑道，“陛下真是見外了?！?/br>
    殷晟點了點頭，“自己也要小心?！?/br>
    柳皇后抬頭與他對視，剛想開玩笑地問他她如今身為一個“太后娘娘”要小心什么，不過看殷晟的眼神卻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她便沒有問出來。

    殷晟沒再多說什么，看了看殷懷卿，便跟柳皇后告了別，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了。柳皇后一直目送著他遠去，直到鈴兒端著茶水過來，叫了她倆聲，她才回過頭來，張口便是道，“??？”

    鈴兒無奈道，“陛下走了，你也不用這樣吧，好像是把魂兒也丟了似的?！?/br>
    柳皇后就想將殷晟沒死的事情告訴鈴兒，可是又想起他最后的那句話……小心什么呢？還有，他為什么要裝死呢？

    既然他沒有交代，還是不去想了吧。

    而對于殷晟而言，就算查到伏完真的對自己不忠，也沒有證據，就算有證據，一時半會兒也不能把他除去。且不提他們之前的情分，就算殷晟狠下心對付他，一個家大業大，早已結了一幫自己黨派的老臣，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連根拔起的。

    朝廷的事情太復雜，他得好好規劃。

    要是……要是懷卿能再聰明一點，能與他心意相通，那也方便多了。

    ……

    搖曳的燭火將關在籠子里的飛電的影子拉的老長，現出狐型的身影投射在墻上，有些凄迷的瑰麗。

    籠子被吊在半空中，底下是深不見底的水潭。

    抓飛電過來的罪魁禍首端著茶盞，身形依然只是一團霧氣，悠然地看著飛電將鐵籠弄的叮鈴作響。

    “說了多少次了，”那東西，即是之前的黑影，開口道，“在我的地盤，你是無法使用任何法力的，所以你休想從這籠子里逃出來?！?/br>
    飛電知道這話并不是嚇唬他，他是真的無法使用任何法力了。

    “你究竟是誰？”飛電冷冷地看著他，開口問道。

    “天命執行者而已，”黑影回答，“既然偃月和風顏夕，都可以作弊，我便提前過來執行天命了?！?/br>
    “什么意思？”飛電皺了皺眉頭，完全不明白。

    “不明白么……”黑影突然躥到籠子里面，纏繞著飛電，“風顏夕不是早說過你和殷晟相同星宿，只可以活一個么。所以我決定，讓你死嘍?！?/br>
    “為什么讓我死？”飛電挑挑眉，如此問道。

    “哦？”黑影語氣似乎有些驚訝，但那張連五官都沒有的臉上什么也看不出來，“難不成你想讓殷晟死？”

    “……”飛電并沒有說什么。

    “哈哈，你不是愛他愛的死去活來嗎，十年前還為了他將自己的一身靈力都搭上了，”黑影笑道，“怎么，如今是厭煩他了，想讓他死，你活著？”

    飛電只是直直地看著這團黑影，并沒有說什么。

    “好，我現在便去把殷晟抓回來，然后放了你?！焙谟罢f著，便真的向外面飛去。

    飛電立馬喊道，“慢著……你別……”

    那黑影便立馬聽了下來，若是可以看見他的臉的話，此時一定是似笑非笑看著他的表情。

    飛電沉默了一會兒，問道，“那你打算怎么殺了我？”

    “雷刑?！焙谟八坪醪⒉淮蛩悴m著他，便回答道，“不過此時時候未到，在等等，等著殷晟過來，看著你為他死?！?/br>
    雷刑？一般來說，匯集天地之精氣的刑罰，就算是神仙和妖精都無法做出任何抵抗，那么親眼看著他死去的殷晟又能做什么呢？還有，面前這團霧氣究竟是什么，他有什么資格有什么權利決定別人的生死？

    “時候未到啊，時候未到?！焙跉庑χ?，身形漸漸隱蔽起來，直到完全消失在飛電面前。

    飛電望著他消散的方向，無法控制地想起之前風顏夕說的話……

    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命數。

    ……

    之后的一天，殷懷卿便上位了。小小的身體坐在龍椅之上，倒讓一些老臣想起了同樣也是少年皇帝的殷晟。

    雖然他行事乖張，做事看似武斷，卻不得不承認他出手如雷電，毫不心慈手軟，的確是一位好皇帝。

    而此時的殷懷卿呢？

    他認認真真地聽著底下的大臣們說話，時而皺起眉頭，時而低頭沉思，每做一個決定之前，都要問問風凌諳和伏完的意見。

    好像他并不知道伏完私底下已經多次暗示，殷懷卿年幼，不適合做皇帝，而要讓陳倉王繼位了。

    “陛下，”開口說話的是九卿中郎將，他道，“因為不久之前的浩劫，先帝在世時，曾經撥款給夷洲，但是那里傷亡嚴重，而且人口又稀少，陛下看是不是……”

    這人的話并沒有說完，但是他覺得在場的所有人都應該知道他的意思了，便沒有再說下去。

    “是不是什么？”殷懷卿神情認真的問道，“呂大人想說什么說便是，不必猶豫?！?/br>
    “陛下，”伏完此時倒是代他開口了，說道，“呂大人的意思是，放棄夷洲吧。夷洲地貌荒蕪，人員稀少，實在不必……”

    “呂大人，”殷懷卿打斷伏完的話，對那邊的呂大人道，“你想說的，是不是這個意思？”

    呂大人拜了一拜，道，“正是?！?/br>
    “那么伏大人也是這么想的？”殷懷卿問道。

    伏完思索片刻，答道，“未嘗不可?！?/br>
    殷懷卿撓了撓腦袋，向風凌諳那邊看去，卻見風凌諳皺了皺眉，他思索片刻，便道，“夷洲雖然偏遠而且貧窮，但畢竟是我黎國的疆土。夷洲的百姓也是我黎國的子民，哪有放棄的道理。若如你所說，你們這些老弱之輩，是不是也找個地方埋了，免得浪費我黎國的糧食和錢財?！?/br>
    此話一說，滿殿都靜了下來。殷懷卿的仁德之名是早就婦孺皆知的，大家都記得他之前只言片語以仁義感動刺客的事情。所以就算是不贊同他們的話也不會說出如此……尖酸刻薄的話。這倒有點像當時殷晟的語氣了。

    “呂大人覺得我……寡人說的對不對?！币髴亚錆M臉的認真，好像是真不知道自己說的對不對，而請教別人一樣。

    “陛……陛下……”

    “寡人不覺得一個輕易就放棄自己子民的大臣能為這國家再做什么，所以呂大人，你是不是該回家養老去了?！币髴亚鋯柕?。

    “陛下……”這呂大人立馬就跪了下來，也不知道到底說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