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嘖嘖,真是可憐??!”風語又接著說,“所以有一天,當她又冷又餓在羅府后門等著討饅頭的時候,剛巧遇著了我們兩個。因為她是我們少主的師妹嘛,所以也認得我們兩個,所以就跑過來抓住我們,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講述了她的悲慘遭遇,真是聞者傷心見者流淚,聽得我二人都為她鞠了二把同情淚——” 風言用衣袖拭一拭眼角,嘆氣道:“后來她提出向我們借錢,我二人被她的故事感動,于是就答應借錢給她——” “所以何小姐,其實今天下午你看到的那一幕,就是我正在借錢給凌妙藝!”風語有些緊張地看著何當歸,干笑道,“所以請你不要誤會,也千萬不要將此事講出去,拜托拜托啦!” “我們知道你一定很奇怪,為什么不能將此事講出去,哈哈!”風言也干巴巴地笑道,“何小姐你想啊,凌小姐的壯舉雖然既令人敬佩又令人同情,不過為了一個男人離家出走,背井離鄉,還跑到揚州來報考什么澄煦書院,傳出去對她的閨譽總是大大不利嘛,哈哈!何小姐你一看上去就是個好人,所以,拜托你幫凌小姐保守這個秘密好不好?” 風語總結道:“反正你就當從來沒見過我拿包袱給她這回事,最重要的是,以后你再見到了凌小姐的時候,千萬不要跟她提起關于我家少主,以及寧公子的任何事,好不好?你就全當做不認識我們四個,好不好?” “原來事情是這樣,”何當歸微笑著點點頭,抬眸瞧向這二人,指出他們話中的漏洞,“凌小姐是你們少主的師妹?武當什么時候也收女弟子了,我竟不知?!?/br> ☆、第138章 誰引來了官兵 更新時間:20130901 風言風語面面相覷了半晌,最后風語腦里靈光一現,解釋道:“武當不收女弟子,不過她女扮男裝,所以做了我家少主的師弟!”何當歸聽后,但笑不語,那凌妙藝究竟是怎么回事,竟令這二人慌亂成這個樣子? 其實,風言風語那一番話可以說是半真半假,假中摻真,此事還要從凌妙藝離家出走,遇上了何當歸的那一次說起…… 那一次,凌妙藝被姐夫高絕以段曉樓為“誘餌”,騙回了京城旁邊的飲馬鎮,等著高絕帶段曉樓來見她,可是左等右等都等不來。幾天下來銀子越花越少,本來像她這樣的千金小姐揣著銀子出來玩,銀子花完就回家也是常有的事,可是這一次,她就是打從心底不想回京城凌府那個冷冰冰的家,家里面大夫人李氏心狠手辣,處處迫害,爹又是偏聽偏信,經常不問青紅皂白的責備她,還納了幾個妖妖嬈嬈的小妾,讓她看了就來氣。 后來,她潛進錦衣衛秘密據點白沙山莊,探聽得段曉樓即將去揚州辦差,還要進澄煦書院教書,于是她就把值錢的東西一當,弄了百十兩銀子的路費再赴揚州。本來百十兩銀子足夠一個普通的五口之家吃用二十年之多,可她大小姐大手大腳的幾天就花完了,僅剩的幾件值錢衣物又和包袱一起被小掠給順走了。出門在外一文錢難倒英雄漢,沒了錢之后的凌妙藝過得非常凄慘,后來聽說羅府后門有免費饅頭,她就跑到巷子里蹲點兒,沒等到饅頭,卻先等到了風言風語這二人咬著兩串冰糖葫蘆,有說有笑地走進羅府,令她大感吃驚。 原來,凌妙藝認得的不是風揚或者寧淵,而是住在她家隔壁的常諾。凌府和常府比鄰而居,凌妙藝和常諾年齡相仿,家世相當,所以在京城的名流社交圈中,這二人是經常碰面的。凌妙藝不只認識常諾,而且對他的跟班兒常言常語也非常熟悉,還變著法子捉弄過幾次這兩個看上去很有趣的小廝。一年之前,常諾去游學,帶走了常言常語,除了逢年過節回一趟常府住上兩天,余時是見不著的,這兩個常諾的跟班兒怎么走進了羅府呢?常諾游學“游”進了羅府里? 于是,凌妙藝撲上去抓住常言常語一通質問,當然最主要的目的還是找常諾借錢。一開始,風言風語騙她說,他們已經不跟著常諾干了,現在改投了新主子,而且他們也不知道常諾身在何處。 凌妙藝自然不信,這二人打小兒就跟著常諾,是常諾的兩道影子,而且一個月之前的中秋節,常諾還帶著常語匆匆忙忙地趕回常府,只待了不到半日就火急火燎地離開了,當時凌妙藝還奇怪,莫非他們一個節日還要奔兩個地方去過不成?想到了這里,凌妙藝就抓著風言風語不放,堅持要見常諾,當然她心中想的還是借錢——窮困潦倒地流落異鄉,突然碰見了有錢的老熟人,簡直就是蒼天有眼哪! 風言風語沒了辦法,只好互看一眼,其中一個領著她去了個無人之處,胡亂扯一些謊話安撫她躁動的情緒和迫切的心情;另一個則火速趕去通知寧淵二人,說他家公子京城的老熟人撞見了他們,現在一心認為他家公子住在羅府里,還想找他借錢。 寧淵思忖一下,讓明月打點了一包銀子給風語,讓風語把銀子交給常諾的老熟人,同時告訴那人常諾馬上就要離開羅府,讓那人以后不可再來羅府找常諾。等風語一走,明月又勸他主子,羅府已經不是一個安全的避難之所了,應該盡快離開才好。畢竟常諾從沒來過羅府,羅府也不認得常諾此人,若是那個借錢的家伙三天兩頭跑這里來找常諾,不慎拆穿了“風揚即是常諾,常諾假扮風揚”的秘密怎么辦? 寧淵聽后猶豫不已,若是從前他肯定會第一時間離開,另覓療傷之地,可是如今……他還沒探聽明白那個丫頭的秘密呢,況且再過兩日,那丫頭曾約了他去苦竹林練功和療傷,想起來就很有趣的樣子…… 看見主子這樣一副魂不守舍、神魂顛倒的樣子,明月大感不妙,于是偷偷溜出府去見了明日,跟他商量對策。 明日和他一樣都是王爺的死士,一直在大寧替王爺打理伍櫻閣之事,數日之前常諾頂著王爺的臉跑到大寧,幫王爺出席了校場大演兵,卓絕灑然而且點到即止的好功夫博得了滿堂彩。正當明日對常諾假扮的王爺極為放心的時候,常諾卻慌慌張張地跑來說,自己在王府里閑逛,逛到了九蘭苑就去找宋友品茶對弈,因為從前在京城,自己也喝過幾次宋友的茶,原本以為不會露餡,可是才一杯茶一盤棋之后,宋友竟然張口就喚自己為“常施主”!常諾苦著臉,抓著頭,問明日現在應該怎么辦。 往常這樣的情況,明日會立即選擇殺人滅口,可明日知道那個宋友是王爺的茶友、棋友兼知己,所以不敢擅自做主,就連夜趕來揚州問王爺,宋友還能不能留,順便探望一下王爺的傷勢如何。 誰知,等在府外的茶樓約見明月后,明日得知了王爺為了一個羅府小妖女,早就知道羅府已不安全了還賴著不肯走。之后,明月又把王爺兩次帶著內傷,為小妖女運功療傷之事講給明日聽。明日聽了之后當即決定,一定要設法逼著王爺離開羅府,遠離那個小妖女。 就算事后王爺得知是自己從中做了手腳,而要降罪于自己,自己也認罰認殺,總之不能讓王爺在通往九五之尊的康莊大道上,被一些野花野草迷了心智,絆住了腳步。明日一直堅信,王爺是做大事的人,也是最有資格坐上那把龍椅的人! 因此今天晚上,設計把官兵引來羅府并包圍羅府的,不是中了毒箭逃走,至今生死未卜的聶淳,而是忠心為主子著想的明日。當然,他用的借口不是有藩王私離封地來了揚州,畢竟他的真正目的,是做一場戲讓王爺感覺到羅府的危險性,然后盡快立刻羅府,而不是真的要讓王爺的秘密曝光。 明日通過伍櫻閣的線報得知,揚州知州魏閎貪污朝廷撥發的賑災款,事情敗露后,他卷上兩張機密的軍用地理圖就潛逃了,現在乃是朝廷的第一號重犯。所以明日就傳了一個逼真的假消息給揚州知府韓扉的手下,說有人親眼看見魏閎逃進了羅東府,這才引得韓扉帶兵來包圍羅東府,才有了后面一連串的事發生。 這一次官兵搜府本來跟耿炳秀毫無關系,但是耿炳秀做賊心虛地跳出來,先是挾持了羅老太君,然后又中了何當歸的麻醉藥方“三日安息草”。耿炳秀咬破舌尖,動用本元中的潛能功力之后,他自知在羅府已經呆不下去了,于是跳出圍墻殺掉一片官兵逃之夭夭。 而羅府外的揚州知府韓扉,認定這個殺死官兵的面具人就是魏閎,于是又上羅府“討教”,為何他們匿藏了圣上點名要抓的欽犯。不過,不等羅老太君自辯,段曉樓就立刻站出來作證說,羅府跟那面具人絕非是一伙兒的,就在剛才,那惡徒還綁架了羅老太君,意欲以老太君的性命要挾官府退兵。而后,保定伯世子、關府大少爺等人也紛紛出來作證,羅府也是受害者。 韓扉聞眾人之言,想到自己之前沒跟羅府打過招呼,就突然率兵包圍了羅府,造成了人家的恐慌,現在又冤枉羅府匿藏逃犯,委實不該。當下他向羅老太君斟茶賠罪,再三致上了深深的歉意。 羅府之人得到了知府大人的親自賠罪,面子里子都抖擻了起來,因此一場禍事轉而變成了喜事,還連擺了三日的家宴,一慶祝老太太逢兇化吉,二慶祝羅府的與有榮焉,三慶祝二太太孫氏的異母弟弟孫炎彬在本屆科舉中了文榜眼、武探花。就這樣,羅東府中結結實實地熱鬧了一番,皆大歡喜的收場。此乃后話,不敘贅述。 而眼前,風言風語二人見何當歸似乎并不大相信他們的說辭,也沒有向他們保證,日后堅決不對凌妙藝提起一對叫做“風”言“風”語的小廝曾做客羅府,于是二人非常著急,一左一右地繞著何當歸說個不停,說的唾沫星子亂飛,害得何當歸只好掏出了紗帕,當做面紗戴在臉上。 今晚她受到的震撼太大了,頭現在像小針扎一樣疼。而且剛才動用五成內力打了那個人一掌,當時沒覺得有什么不妥,現在才發現,她體內的真氣又如之前那兩次一樣,從丹田出去就回不去了,如今沖得她的經脈非常難受。不行,她撐不住了,她要回去好好睡一覺。 于是,她不再留在這個黑漆漆的花園,考慮是否向那個人報仇的事,轉身往桃夭院走去。盡管她敷衍了事地應付了風言風語幾句,可那二人還是不甚滿意,還是一直纏著她,非要讓她發個誓保證決不能泄露此事……發誓?何當歸聞言暗自冷笑,發誓要是有用,這世上又怎會有那許多的背信棄義之人!當年那個人還發誓會一輩子對她不離不棄,發誓永遠都相信她說的每句話,可是最后他選擇相信的是周菁蘭,選擇拋棄的是自己,那些見鬼的誓言有什么用? 何當歸覺得自己頭暈惡心,全身上下每一處都或刺痛、或酸痛、或冰冷麻木到沒有了知覺,非常希望立刻倒在自己的床上睡一覺,可一左一右的兩個小廝還是像狗皮膏藥一樣,怎么打發都打發不走,口中的聲音“嗡嗡嗡”地比蒼蠅更加惱人。 快走到桃夭院的時候,何當歸驚然發現院子門口的花徑上濕淋淋的一大片,在月光的映照下分不清那究竟是什么液體。想起那一個會吸人血的刺客臉上的面具,想起那張面具今天下午還掛在自己房間,何當歸猛然打了一個激靈,邊跑邊叫道:“蟬衣!槐花!薄荷、豆姜、芡實!” 還好,還好老天聽見了自己心頭的祈禱,還好老天不曾拋棄自己,幾聲呼喚之后,蟬衣活蹦亂跳的從門里跑出來,小嘴上油光茲亮的,然后出來的是小游,然后是彭時和彭漸。 ☆、第139章 再無人能傷她 更新時間:20130902 之前何當歸派小游去給老太太報信,就說是聶淳突然出現在花園,打跑了面具人救回了自己,而后聶淳又再次離去。老太太聽后大念“阿彌陀佛”,殿上眾人,尤其是段曉樓都是大松了一口氣。段曉樓那個發自內心的欣喜表情落在了關筠眼中,不免在不悅之余產生了幾多疑惑,曉樓哥哥為何對那個何小姐如此著緊? 而彭漸一聽三meimei受到驚嚇,現在回去休息了,想到之前她還沒吃飽飯,于是將他剛才匯聚的那一碗“精華菜肴”連同幾樣點心裝進食盒,要去探三meimei一探。彭時阻攔弟弟不成,只好跟著一起來了,一來監視弟弟,不讓他有什么過分的舉動和言辭,二來自己也很好奇,剛剛被那一個殺意濃烈的刺客捉去了多時的丫頭,真的是毫發無損嗎?她真的是被那個“突然出現”又“再次離去”的聶淳所救嗎? 不過彭家兄弟和小游一起到了桃夭院后,發現何當歸還沒有回來,彭漸又向小游確認了一次,三meimei是否真的獲救,真的安然無恙,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就安心等待。另一邊,蟬衣和槐花接過食盒打開,發現了蟹黃包之后,歡呼一聲就很不客氣地開始吃了,一會兒工夫就干掉了兩盤,因對方是女孩子,彭漸也不好出聲阻攔說“那是我帶給三meimei的,你們少吃點兒!” 而彭時則是大感疑惑,那位三meimei究竟是怎么教下人的,送來的東西主子連見都沒見過,就先讓丫鬟吃掉了一半兒。之前,這個叫小游的cao著山東口音的小廝去報信的時候,居然管三meimei叫“jiejie”,聽得老太君也大感奇怪地追問了一句,可那小游只說“是jiejie讓俺叫她jiejie的”。于是湯嬤嬤對老太君說,“反正如今沒人受傷比什么都強,這樣的小事改天再去問三小姐好了”,老太君也信服地點點頭,再呼兩聲“阿彌陀佛”。 如今三meimei回到了桃夭院,看見一食盒東西被兩個小丫鬟吃的七七八八,不止不生氣,還笑瞇瞇地拿起帕子給那個圓臉小丫鬟擦嘴,真是不可思議。彭時心中納罕不已,這三meimei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這桃夭院里難道沒有主仆之分么? 何當歸先給小游安排了住處,讓他下去休息,然后扭頭問蟬衣:“大門口濕淋淋的一片是什么,剛才回來嚇了我一大跳!” 蟬衣樂呵呵地告訴她:“咱們院子里不是新來了好多菊花么,我就先去給花澆了水,然后又在院里院外灑了好多水,小姐你不懂,這菊花聞的就是個冷香味兒,清涼涼的有水汽兒才好聞嘛!” 何當歸翻了個白眼,為了這點子“水汽”差點嚇掉了她的半條魂兒!想了想她又問:“你見沒見過我房里的那張臉譜?在兔兒鎮上買的那張?” 蟬衣掩口道:“小姐莫非你能掐會算么,還沒回房就知道你的臉譜沒了!” “怎么沒的?”何當歸的這個疑問已經憋了一晚上了。 蟬衣戳著細細的手指,不好意思地道歉道:“之前我給你打掃房間,你的屋里有一只蚊子我就去打蚊子,可是一不小心剛好打在了你的臉譜上,臉譜被弄臟了我就去洗臉譜,洗完發現太濕了我就拿去晾干,突然風來了就吹走了?!?/br> “風吹走了?”何當歸挑眉。 “是啊,”蟬衣繼續說,“我瞧見那臉譜被吹出了院墻,還聽見了‘當’的一聲落地聲,可是追出去看時,發現什么都沒有了!” 何當歸暗自流一滴冷汗,幸好是“什么都沒有”,估計那個撿到面具的刺客和蟬衣是擦肩而過了,如果蟬衣早出去片刻,大概就要跟那個刺客撞上了!瞧著蟬衣轉頭又去悄悄捏點心吃的快樂樣子,何當歸贊嘆道,這丫頭真是個有福氣的人,竟然兩次遭遇那個吸食人血的高手都安然無恙,而且每次的情況都是差一點就走入懸崖,卻在走入懸崖的前一刻收住了腳步——看來老天也是長眼睛的,懂得什么樣的人不應該死。 經過了這一場虛驚,何當歸覺得自己身體更加虛脫了,此時,風言風語還賴在桃夭院不肯走,不過他們見何小姐就是堅決不肯發下誓言,也不太愛搭理他們了,于是他們就走“丫鬟政策”。見何小姐看上去很疼蟬衣那小丫頭,于是他們就將蟬衣拉到一旁嘀嘀咕咕,想求她幫忙,勸她家小姐不要把他們的秘密講出去。 此時,彭漸看上去也沒有要告辭的意思,東拉西扯地說個不停,仿佛是心里憋著什么想說的話但一時開不了口,所以要先扯去一通閑篇。不管他是什么心思,何當歸都已經沒心思亦沒力氣去猜了,她很需要睡覺,對槐花說了句“你替我招呼客人”,她就逃一般地躲進自己的房間,緊緊地掩上了門。 終于只剩她一個人了,終于可以休息了,終于可以一個人舔舐傷口了。 “喂,你快幫我解毒,”黑漆漆的房間里有一雙清亮的眼睛,仿佛雪夜中的兩盞燈火,“我中了你的毒了?!?/br> “你,中毒了?”何當歸謹慎地打量著坐在陰影中的孟瑄,問,“嚴重嗎?” 孟瑄輕點了一下頭:“還好,就是腿走不了路了?!?/br> 何當歸歪了下腦袋:“腿走不了路了?那你怎么跑到桃夭院來的?” “費了點兒事?!泵犀u隱晦地答道。事實上他費的勁兒實在不小,先設法說通了父親讓自己在羅府留宿,又等欣榮殿的眾人走光了之后,悄悄地跟在彭漸他們幾人的后面……倒立著用雙手“走”過來的。 何當歸致歉道:“瑄公子,我不知你也有內力,因此把‘茶露’直接加在了茶壺中,實在抱歉。其實你中的這種‘茶露’不是毒藥,而是一種專門用在習武之人身上的麻醉藥,我也沒有辦法幫你解,只能等藥性自己褪去,勞煩你將就個兩三天吧?!逼鋵嵅华毸蝗?,當時大殿之上所有聞過香味的人都中了這種麻醉藥,不過只有茶案旁邊,碰過茶水的四人藥性被催化開了而已。 彼時,她用銀針封了自己的中府,沒有吸入那道香;而老太太沒有內力,不受影響;麻醉藥瞄準的目標人物,那個面具刺客,業已經嘗到了苦頭,動用了緊急保命之法才暫時擺脫了藥性;可自己倒是小看了這個孟瑄,沒想到他的內力也深厚到了會被安息草所牽制的地步。 因為她記得書上曾說,只有功力在一甲子以上的習武者,吸入安息草之后才會有麻痹癥狀,癥狀的表現情況因人而異,有全身麻痹者亦有半身麻痹者。事實上,何當歸覺得自己的功力也肯定到不了一個甲子,不會受安息草的影響,用銀針給自己封xue只是以防萬一。 “將就?”孟瑄劍眉一掀,“你的意思是,我未來的三天里都不能走路了?” 何當歸點了下頭,只覺得頭暈得緊,腰間的帶脈xue被一道道的真氣堵塞得非常難受,唉,沒想到已經回到自己的房間了,還是不能安靜地休息……天大地大,難道不能有一個讓自己默默治愈傷口的角落嗎?她賭氣地看了對方一眼,反正是個小孩子,管他的呢,于是在對方略驚詫的目光中解去披風,又脫下外裙丟在地上,像一個患了腰痛癥的老太太一樣艱難地爬上了床,扯過被子將自己裹成一個蠶蛹。 太好了,她有了繭了,躲在這里面,再沒有人能傷害她。 孟瑄敏銳地察覺到,這丫頭不像晚上宴會時那樣輕快自在了,這才是真實的她嗎?還是被那個人擄去的時候受了傷,所以身體難受到不耐煩應付自己?沉默了片刻,孟瑄問:“那人傷到你了嗎?我略懂……用內力為別人療傷的方法,我可以幫你治內傷?!?/br> 何當歸悶在被子里不想說話,不管是外傷、內傷還是心傷都隨它去吧,時間久了總會好的,她現在需要的是一個安靜而不受打擾的角落。自己的逐客令這樣明顯,那家伙看不出來么? 得不到回音的孟瑄索性也陷入了沉默,一邊繼續嘗試運功逼出麻藥,一邊想著自己的心事。 此次揚州之行,真是一波三折險象環生,先是在兔兒鎮救下了素瀟瀟,后來又被錦衣衛的精英人物幾次三番的追殺,幸好在自己傷重失血的危急時刻,遇到了一個善心的小道姑懷弈,不只為自己包扎了傷口,還將貼身的衣物脫給自己穿,若不是她,只怕自己又要重新投一次胎去了。 那一日她和她的同伴走了之后,自己先吃下了她喂給自己的止血草藥,又生吃了她留給自己的那幾只鳥蛋,感覺恢復了一些力氣,才在那座山上覓到了一個安全的療傷所在,一直等錦衣衛搜山的人走了幾天后才出來。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了那座山上唯一的道觀水商觀,打聽法名中有“弈”字的師傅,最后找到了那位小道姑懷奕。 令人難過的是,她已經完全不記得他了。細問之下他才知道,原來那一日她救完了他之后,與同伴一起回道觀的時候遇到了山中的野獸,她二人雙雙跌落懸崖。跟她一起的那個道姑當場被摔死,她雖然幸運地撿回一條命,可是卻撞到了頭部,失去了很多的記憶,包括曾經救過他的這一部分。 不過當他拿出那套救命恩人的小衣時,她立刻就認出了那是她的衣物,再加上她在道觀的藥廬做事,諳熟藥理,并且經常在這座山上采藥,與那一日救自己的那個穿道袍的女子情況都相符,所以他很肯定懷奕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這懷奕不但救了自己性命,而且她失憶和失去摯友的事他也有責任,再加上自己曾穿過她的貼身衣物,于情于理都要對她負起責任和還報恩情。因此,他問她可愿還俗,跟他一起離開道觀,重入紅塵。開始她是猶豫的,不過自己鄭重承諾了將會照顧她一輩子,于是她答應還俗并跟他回家。 后來到了揚州,他聽說那個未來的“天下第一酷吏”耿炳秀要來處理一樁知州貪污案,即將到達揚州,那等惡賊決不能放過,于是他讓家仆將還俗之后取名為“紫霄”的懷奕先送回京城孟府。 他問過紫霄的身世,得知她是一位家道中落的大戶之女,只因不愿在親戚的家中過寄人籬下的屈辱生活,才毅然決然地上水商觀出了家。 他思忖道,自己既然將恩人接出了道觀,必然要給她一個名分,讓她可以在孟府過得好一些。若是讓她半主半仆的住進孟府,一日兩日里還可以告訴眾人說,她是他的救命恩人;日久天長下來,她沒有一個講得出口的身份,難免會被府中之人欺侮。只是她的出身過低,做不得他的夫人,因此他就讓家仆先以“姨娘”的名義將她安置在自己的廬風園,也好讓她住得安心。 反正家里的六個兄長都已有了妾室,母親也曾往自己房中放過三個通房丫頭,只是自己不想瞧見那三個女人成日里爭風吃醋勾心斗角愛慕虛榮的模樣,索性一起打發走了。如今他從外面帶回去一個妾也不算逾矩,紫霄出身于道觀,也算是身世清白,再加上她曾救過自己性命,相信母親也會對她滿意并善待她的。 而素瀟瀟是天字第一號欽犯胡惟庸的養女,不能往家里放,可她是自己前世的朋友,實不忍看她繼續流落江湖,賣藝為生。在他看來,女子無論是性格堅強的,還是身懷武藝的,本質上仍然是柔軟易受傷的,因此保護女子是男子的天職。 盡管素瀟瀟獲救之后,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滿是驚艷和傾慕,盡管自己對她并無男女之情——事實上,前世十九年加上今世的十一年里,他還從未對哪個女子動過情,大概他天生就是個無情之人吧——盡管前世一個把酒言歡、縱論古今的朋友用那樣的眼神瞧著他,未免讓他感覺極不自在,不過他還是托了陸風鏢局將她送去京城,暫且安頓在自己的別院。只希望她能盡快依著前世的軌跡,遇見那個叫“羅白及”的男子并愛上他,那樣自己就可以抽身而退,祝福他們了。 ☆、第140章 傷心人在天涯 更新時間:20130902 孟瑄蹙眉,心道,此次揚州之行,不知不覺中撿回了一恩人一故友的兩個女子,為何好像還是少點什么似的……是因為刺殺耿炳秀失敗嗎?那個耿炳秀中了自己的長風訣,應該跑不遠才對,為何連日里自己明察暗訪都沒有他的一絲消息呢?蟄伏在揚州的錦衣衛據點的房頂上,偷聽了很久,也沒聽哪個人提過耿炳秀去了哪兒。 話說回來,他原以為憑自己的小孩子身體,大約是打不過那個jian賊的,因此約戰之前特意去選了一塊對自己最有利的地勢,還以偷襲的方式出場,算是下棋之中下了個先手。沒想到那廝的武功,并不像前世里自己從旁人處聽來的那般高不可及,是如今的耿炳秀功力尚未大成,還是那一日他對著自己時掉以輕心,沒有拿出真正手段來呢?可惡,上次那樣好的機會都沒能殺死耿炳秀,若從今往后他有了戒備之心,處處都不落單,出門時都帶著陸江北那一伙人的話,那再想刺殺他就難了。 不如明天去向父親告一個假,就說……就說自己對柏煬柏的授課也向往不已,因此想留在澄煦書院讀幾個月的書再回軍中。一來現在沒有戰事,在軍中除了點卯就是習武,沒甚緊要的;二來他自小不愛讀書,畢竟前世最慣讀的是《六韜》和《鬼谷子》,今世實在不想搖頭晃腦地去誦《三字經》和《百家姓》,若是父親聽聞自己主動要求讀書,他定然會欣然應允的。 好,就這么辦!相信耿炳秀那廝如今還在揚州,而且正藏身在什么地方療傷和練功,這次是殺死他的千載良機,錯過這一次,以后自己即使功力恢復到上一世的全盛時期,也不可能單挑錦衣衛那一撥人…… “咳咳……”床上女子的輕咳聲打斷了他的思緒,讓他反應過來,他不是在自己的南苑客房中默想心事,謀劃鋤jian之計,而是在一間睡著一位不太友好的小佳人的閨閣繡房之中做客,而且原因是因為——他看向床上包裹嚴實的佳人,出聲詢問:“喂,何小姐,為什么我運功逼麻藥逼了這么久都不起一點作用?你這麻藥哪里弄來的?真的要等上三天才能恢復正常嗎?” “……” “喂,你睡著了嗎,丫頭?” “……” “你不舒服嗎?有什么我能幫忙的地方嗎?你要看大夫嗎?我把你的丫鬟和你家里的人叫來吧?” “別叫人,你出去就行了?!?/br> “……我也知道半夜三更跑到你的房里來是于禮不合,可一來我的迷藥是你下的,你就要對我負責;二來我就是想回也回不去了啊——我聽說你們羅府的東西大院之間有隔墻,每日子時一刻就要上鎖,現在是子時三刻,你們羅府給我安排的的客房在墻的那邊,如今我又行動不便,所以不是我賴著不走,而是我確實是有房回不得啊……”孟瑄搖頭嘆氣。 何當歸咬牙切齒:“桃夭院里到處都是房間,你愿意睡哪一間就去睡哪一間好了,若是讓我再聽見你唧唧歪歪,我一掌拍死你扔去喂野貓和野豬?!甭牭米雷幽沁厸]了回話的聲音,何當歸心中暗暗欣慰,對付那些皮孩子,打不管用罵不管用,最管用的一招就是恐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