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傳說皇后年輕時姿容冠絕后宮,聰慧迎意有專房之寵,宇文敩的前三個兒女都是皇后所生。如今年華老去,皇帝也不再是那個志存高遠心懷天下的少年君王,皇后常勸誡他少游獵遠聲色,因而被皇帝疏遠。但是她內有長子是東宮儲君,外有胞弟是震邊名將,宮里那些鶯燕美人只不過是曇花一現過目云煙罷了。 楊末黃昏時從玉液池邊經過,又看到對岸舞榭歌臺絲竹盈耳,璀璨流光倒映在粼粼水波之上?;氐綎|宮,四處殿宇卻是黑漆漆的,沒有主人入住連個燈都不點,蕭瑟冷清,落差讓她一時難以適應。 歷來君王后宮粉黛三千,太子身為儲君,按制也能有幾十名內官。自從吳帝下旨賜婚,嫁的人還是宇文徠,她只有滿心的忿怨,根本沒想過要博取他的寵愛,又哪會去想將來要和多少女子爭寵。只是萬萬沒想到會是如此光景,他竟然一個不留全都放出去了。 成婚前女官教導她的那些房中之秘,還有前夜他自持不住的失態,對著面前這些黑黢黢的無人空殿,她突然冒出一個念頭:如果一直這么下去,他究竟能忍到什么時候? 明明是很嚴峻的問題,她心里卻嚴正不起來,無端覺得荒唐滑稽。書上可是說對身體不好的,說不定還會引起疾病…… 回到柔儀殿,臉上的笑容就掛不住了:“你怎么又來了?” 宇文徠起身迎接她:“末兒,你碰上什么好事了,笑得這么開懷?!?/br> 說到這個她耳根一熱,更加把臉繃成一塊鐵板:“不是說了不許再來嗎?” 這話問得她自己都心虛,尤其是剛剛見識了一圈東宮的黑燈瞎火之后。 宇文徠道:“今日初一,每逢朔望父親和母親都要在清寧殿同眠,此乃夫婦之道,我們也應當如此。你……又要勉強你擔待忍耐了?!?/br> 清寧殿是后宮正殿,皇帝居所,除了皇后其他妃嬪再受寵也不能在清寧殿留宿過夜。楊末家里男子都無姬妾,但是她也聽說過這種規矩,朔望之夜男主人都要和正妻同宿。如果夫婦倆每個月這兩天都不住在一起,那就是怨隙實在太深距休離不遠了。 楊末無話可說,他總是有冠冕堂皇的理由,讓她無從反駁。但是一想到又要和他同居一室就渾身不自在,前兩天發生的事又浮上心頭,剛剛在路上想的那個嚴峻的問題……似乎也變得愈發嚴峻起來。 宇文徠湊近她小聲道:“你別擔心,我還是跟前天一樣睡在外頭榻上。反正已經睡過一次了,以后半月才睡一回,也能將就?!闭Z氣有些無可奈何。 那張貴妃榻楊末常在上頭午休小憩,她的身量都伸展不開,更何況他比自己高出一頭。這么一說她又有點過意不去:“要不……讓人換張大點的?東廂有張坐榻,撤掉炕幾足夠睡一個人?!?/br> 宇文徠道:“現在把寬榻往臥房里換,豈不是告訴別人那是給我睡的、咱倆分床而居?改日再說?!?/br> 楊末道:“那好吧,過幾天我尋個由頭再換過去?!?/br> 宇文徠看她皺眉發愁的樣子,硬生生把笑意憋回去,一本正經地點點頭。他的末兒就是如此簡單,讓他簡直不忍心對她玩弄手段。上次是他太心急,本來已經計劃好的步驟,被她一身衣裳就輕易打亂。睡在屏風外也好,省得對著她心猿意馬,再做出不恰當的事來。反正她已經嫁給他了,三年都等過來了,他有足夠的耐心,等著她乖乖地投到他懷里來。 除此之外,也許……還欠缺一個合適的契機。 ☆、第十二章 探芳信4 太子與太子妃新婚不盈月就開始分居,太子只有初一十五迫于帝后的面子壓力才去太子妃那里住一晚意思意思,其他時間就算東宮沒有別的妃妾侍寢也不去柔儀殿,寧可獨自睡在書房里,可見這位新立的太子妃有多么不得太子歡心,如果她不是吳國嫁過來的公主,只怕過不了多久就要妃位不保了。 這樣的流言不需要刻意傳播,很快就像自己長了腳一樣流傳開來。那些想通過裙帶關系巴結太子、或者想在東宮安插個眼線內應的人,此前見太子油鹽不進,為了向吳國公主表忠貞居然把身邊的人全遣光了,誰知道他是真的癡情還是借題發揮清掃東宮,現在好了,太子半個月才和太子妃同宿一晚,夫妻關系似乎很不和睦,他一個不到三十歲的青壯男子,身份尊貴無匹,能受得了其他十四天獨守空房沒個暖玉溫香可意人兒陪伴?這時候挑幾個姿容艷麗的美女塞過去,那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 所以從七月開始,確認了過去一個月太子確實只去了柔儀殿兩夜,傳言不虛,各方人士就開始蠢蠢欲動。直接自己出面送美女太明目張膽,于是就有了各種各樣的試探引誘。想通過帝后之手賜美人給太子的也不是沒有,但這些人可能忘了皇后當年可是有過專房之寵,又十分喜愛偏疼吳國來的公主,完全不覺得新婚燕爾的太子只有太子妃一人不納姬妾有什么問題。 從吳國皇宮陪同公主嫁來鮮卑的女官當然對這種狀況心憂如焚。公主肩負的是兩國盟好重任,和太子可不是普通夫妻,由著自己性子想跟他好就好不想跟他好就逐出房門。東宮都沒人跟太子妃爭寵,這已經是天大的優勢了,這種情況下公主還能把太子得罪得半月才進一次門,等什么良娣良媛承徽昭訓的都冊封起來,那還得了? 女官為此勸說過公主好多次,向她傳授夫婦相處之道,如何挽回留住丈夫的心。楊末聽得心不在焉,每次都是含糊其辭地應下來,回頭卻不見她有任何行動,太子來了也十分冷淡,真是公主不急急死下人。 女官見說不動公主,就去游說公主從娘家帶過來、最貼心親近的婢女紅纓,讓她勸說公主。紅纓聽多了女官的苦口婆心,自己也擔憂小姐如今的處境,最后也頂不住了跑到她面前來期期艾艾地說:“小姐,聽說今天那個北府大王的兒子邀請太子喝酒,席上擺了個十二花神香陣,宴畢就把十二個美女一起送給太子了!” 楊末只顧盯著自己手里的書,閑閑翻過一頁:“太子收了嗎?” “收了?!奔t纓見小姐翻書的動作一頓,立刻又說,“不過宴席中有另一位侯門世子也喜歡十二花神,太子又轉賜給他了?!?/br> 楊末那頁書才終于翻過去:“哦?!?/br> 紅纓氣得要去搶她手里的書:“小姐,你怎么一點都不當回事?你是不是嫌東宮太冷清了,等著太子收些鶯鶯燕燕回來好每天給你請安哪?” 楊末抬起眉瞟了她一眼:“這不是沒收嗎,急什么?!?/br> “以往碰到這種事太子都是直接拒絕的,今天卻收了,態度已有軟化。要不是那個小世子向太子索要,他可不就帶回來自己享用了嗎?” 楊末把書放下:“他會收是因為北府大王的面子大,就算世子不索要,他也會找其他借口遣走,那個世子說不定也是串通好專門替他掃地的。北府大王和太師是一掛,他怎會輕易留他們的人在身邊,你怎么把事情想這么簡單呢?!?/br> “有些事說復雜可以很復雜,說簡單也能很簡單?!奔t纓道,“小姐說的這些我確實不懂,但是美色當前,有幾個男人能不心動?這回是有利害驅使,太子忍住拒絕了,下回呢?下回如果是個和太子親善的、面子又大的人送過來,他還會不要么?一個人如果在家里吃得飽又吃得好,自然到外頭打野食的機會要少得多;但如果還餓著呢?送到嘴邊的肥rou,真會不吃?” 紅纓打的比方雖糙,理卻是這個理。楊末正色道:“紅纓,別人這么說也就罷了,難道你也覺得我應該去對他婉轉獻媚、博取寵幸,任其凌|辱yin樂?我要是這么做了,父兄在地下也要被氣得跳起來,顏面何存?” 紅纓被她訓得囁嚅道:“都已經成婚了,名正言順的夫妻,怎么能叫凌|辱yin樂……” 楊末把書立起來遮住臉:“不必說了,他愛納多少姬妾是他的事,還省得我為難。以后別再拿這種事來煩我?!?/br> 紅纓隔著書道:“小姐,你真不介意?我剛剛去膳房領食材,經過太子書房,看到一個小黃門端著羹湯送進去了。太子身邊的人我都見過,這個卻眼生的很,而且長得唇紅齒白面容艷麗,身姿也窈窕曼妙,我猜可能是女子假扮……我沒去膳房直接就折回來,本來想跟你提個醒,既然你一點都不介意,那就算了……” 她低著頭自顧自地講完,一抬頭發現那本阻隔視線的書已經不見了,楊末斜眼一臉寒霜地看著她,冷冷道:“想送美女自可直接送進來,何必偽裝成內侍鬼鬼祟祟?非jian即盜?!?/br> 紅纓立刻道:“就是,我也覺得其中肯定有鬼,所以才回來告訴小姐的。小姐覺得……我們是不是應該過去看一看?雖然您不稀罕得寵于太子,但畢竟是有名有份的太子妃,東宮的女主人,才嫁過來兩個多月就被那些鮮卑女人騎到頭上,以后還怎么立足?” 楊末霍然起身:“你說得有理,那就過去看一眼?!?/br> 她步子大走得又快,紅纓跟在她身后一路小跑,只能暗暗嘆氣。 太子的書齋離柔儀殿并不遠,不一會兒兩人就走到門前。殿外守著兩名內侍,乍然看到太子妃蒞臨都吃了一驚,其中一名張了張嘴,還沒出聲就被楊末喝止:“省省吧,現在叫也來不及了?!?/br> 內侍那未出口的高呼就全噎在了喉嚨里,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很識趣地對她俯身拜倒,什么都沒說。 楊末拾階而上走到書齋門口,屋里已經掌了燈,跳躍的火光將兩道人影晃悠悠地印在窗紗上,身形相疊。一名女子細細地嬌聲道:“殿下,您輕點兒……”然后聽見什么東西撕裂的刺耳聲響。 楊末怒向膽邊生,抬起一腳“咣”地把門踢開。那門被她踢得一直撞到門后墻壁又反彈回來,來來回回直晃悠。 書案后的人抬起頭來,看到她笑逐顏開:“末兒,是你?!?/br> 那名扮成內侍的美人正站在案頭為他磨墨,兩人雖然離得很近但都衣冠整齊,一人研墨一人低頭專注于案牘,顯然并未行茍且之事。案上鋪著一幅兩三尺寬的宣紙,從中裂開,剛才聽到的聲音原來是撕紙。 宇文徠繞過書案迎向她,滿心歡喜:“你還是頭一次來這邊,是來看我?” 楊末一時怒火沖腦踢了門,結果屋內情景并非她所想,叫她好不尷尬,這副模樣就好像妒火蒙心來捉jian似的。她心中羞惱,惡人先告狀把無名火全撒在他頭上:“沒事你躲在屋里撕什么紙?” 宇文徠并不因她的無理取鬧而不悅,笑著解釋:“正好小幅的紙用完了,這么晚不想麻煩去庫房取,手邊又沒有裁刀,就把大幅的撕開用。沒想到你會來,我一高興手抖還給撕壞了?!?/br> 楊末冷眼瞥向案頭研墨的美人。美人看到太子妃突然襲擊早已慌了神,頭幾乎要埋到胸口,唯恐她注意自己。宇文徠目光在她倆身上一轉,吩咐道:“孤有太子妃陪伴就夠了,你們倆都下去吧?!?/br> 美人和紅纓都矮身告退。美人求之不得,匆匆后退就要溜走,卻被楊末叫?。骸罢咀?,抬起頭來?!?/br> 美人戰戰兢兢地半抬起頭,飛快地瞥了她一眼又立刻低下去。楊末冷笑道:“長得倒是挺標致的,又有這份伶俐細致的心思,還是你留下來伺候太子吧?!?/br> 美人嚇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太子妃,奴婢知錯了,奴婢也是聽人提點說太子身邊需要人,一時鬼迷心竅斗膽冒入……以后再也不敢了,太子妃饒命!”連連叩頭求饒,又對宇文徠道:“殿下,求殿下網開一面!” 宇文徠卻悠悠然撇清關系:“原來是個女子,竟然假扮內侍。東宮奴婢都歸太子妃管束,還是由太子妃定奪吧。末兒,你愛怎么處置就怎么處置?!?/br> 美人對她叩頭不止。楊末轉頭瞪視宇文徠,他還是那副波瀾不興的樣子,似笑非笑讓人捉摸不定。她要是真的發怒處罰了,不就成了爭風吃醋的妒婦,就連他輕笑的眼神也仿佛等著看她的好戲似的。她甩袖轉身就走:“誰有心情管你的風流債!” 宇文徠也不管那叩頭求饒的美人了,跟著她追出來:“末兒,你這就是冤枉我了,我都沒注意到她是假扮的?!?/br> 楊末氣得嗤笑出聲:“這么明顯,是男是女你都看不出來?” 那聲音嬌滴滴的,那小腰兒細的,那胸脯挺的,都快挺到你臉上去了!這還能看不出來,騙誰呢,你是瞎了還是聾了! “我以為就是個送湯的膳房小太監,誰會去盯著太監瞧?!?/br> 他不辯解還好,一辯楊末更氣:“睜眼說瞎話,你當我是傻子?送湯的膳房太監,膳房太監你會留他磨墨?” 兩人一路走一路爭辯,宇文徠幾次去抓她的袖子,都被她忿忿地甩開。一直辯到柔儀殿,楊末跨進殿內,發現他也跟進來了,一回頭看到他臉上掛著忍俊不禁的笑意,更加生氣:“你笑什么!” 他盯著她雙眼道:“我笑你是個傻瓜?!?/br> 楊末跟他吵得正歡,不由反駁回去:“我怎么就成傻瓜了?” “你放著我捧到你面前來的一顆心不要,卻去吃無名之輩的冤枉飛醋,還不是傻瓜?” 楊末愣愣地望著他,一張臉漸漸漲紅了,惱羞成怒:“誰、誰吃你的醋了,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你現在就回去,那美人兒說不定還沒走呢,你只管跟她好去,看我吃不吃……”說到最后覺得更像吃醋賭氣,越描越黑,自己都說不下去了。 宇文徠湊近她低聲道:“末兒,你明知道我眼里只有你,別人誰也容不下,一心只想巴結討好你,你還這么冤枉我,我委屈不委屈?” 楊末臉色漲得更紅,抿著唇不說話,側過臉去不看他。 他又說:“你看,我才疏遠你一個多月,就有人變著法子削尖腦袋往東宮里鉆了。人人皆以為你不得寵,你在大魏又無人撐腰,可不是誰都敢來欺負你,搶你的夫婿占你的地盤。半月見一次確實太少了,尋常不甚親熱的夫妻都未必如此,莫怪他們以為我不看重你。我倒是想經常來,讓那些人知道孰輕孰重,知道東宮誰才是真正做主的,但又怕惹得你不高興?!?/br> 楊末瞥了他好幾眼,數次欲言又止,猶豫了許久才問出口道:“多久……算經常?” 作者有話要說:改口口,不要鄙視我偽更┭┮﹏┭┮ ☆、第十三章 玉池春1 先前宮里傳聞太子對太子妃癡心一片情根深種,婚前就為她肅清了東宮,婚后恩愛甜蜜形影不離,每夜都留宿在柔儀殿內,外出也百般照顧體貼,但只過了二十天,突然就變成了每月只有朔望才會踏足柔儀殿,宮人猜測太子妃大概是惹惱了太子,一夕之間失寵了,誰知再過了一個多月,太子又對新婚妻子重新熱絡起來,但是說熱絡吧,似乎又欠缺了一點,只是每隔三五日都會去太子妃那里過夜。 每天都去當然是恩愛,朔望才去當然是不恩愛,那這三五天一次,該算恩愛還是不恩愛呢? 宮人們猜測觀望,揣度著東宮兩位主人的關系態度,情勢不明朗時謹慎行事,倒沒有再發生宮女勾引太子這樣的事件。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但是在這北國都城,一到八月天氣倏地就涼爽下來。唐人有詩曰“北風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上京的八月雖然還未落雪,但夜間也距離結冰不遠了。 秋季是惹人追思懷舊的季節,八月中秋,九月重陽,都應該是和家人團聚的節日。楊末離家已有半年,之前一直忐忑憂慮沒那個功夫傷春悲秋,現在安頓平靜下來了,免不了被勾起思鄉之情。 九月中旬上京飄起第一場初雪,天氣干旱只下了薄薄一層?;蕦m大殿地下都埋了火龍,類似北地的火炕,鋪滿整座宮殿。殿后爐囪燒起炭火,熱氣在地龍中循環游走,屋內溫暖勝春,只需穿薄薄一層,反而比洛陽的冬天還要暖和。 楊末卻不習慣這樣火氣蒸騰的熱度,嘴唇上都干爆了皮,涂上香脂多喝水也無濟于事。半夜好幾次她渴醒過來,嗓子里都冒煙了,啞著聲音喊道:“來人……”立刻有人把溫涼的甘露送到她嘴邊。 她閉著眼睛咕咚咕咚喝了好幾口,終于覺得咽喉心肺都爽利了,滿足地拍拍胸口,一睜眼卻發現自己躺在宇文徠臂彎里,他另一只手還舉著空杯,漆黑發亮的眸子迅速從她喝水時起伏的胸脯挪上來,轉而深深地凝視她的眼睛。 楊末忍住了沒像上次似的抬腳踹他,只是自己差點滾到床下去。 碰過幾次這種事之后,她長了個心眼,睡前放一杯水在床頭,渴醒就自己起來喝一口,涼水也湊合了,絕不能再叫他來喂。 水土不服,楊末額頭上起了兩個火疙瘩,一碰就疼得要命,她免不了流露出對上京氣候的不滿:“屋里太干燥了,沒必要燒這么熱,還不如冷一點舒爽?!薄巴忸^又太冷,不裹成狗熊都沒法出去,風跟刀子似的往脖子里鉆?!薄巴赀@時候我連棉衣都沒穿呢,想出門就出門,多爽快。哪像這兒出個門還得從頭到腳換一套?!?/br> 抱怨得多了宇文徠當然覺察出來:“末兒,你是不是想家了?” 思鄉是人之常情,也沒什么好遮掩的,她點頭承認:“有點。我從小在洛陽長大,除了……還從來沒離開過呢?!?/br> “可惜洛陽不是我宇文氏的地盤,不是想去就能去,否則我現在立刻就帶你回家?!北粭钅┼僚氐闪艘谎?,他微微一笑,“我們大魏的疆土,最南端就是南京,風俗人情也與吳國接近。南京有前朝留下的溫泉行宮,要不我們去那里越冬避寒?” 魏國南京就是吳人所說的燕州。楊末聽到的重點卻不是什么溫泉,駁斥道:“燕薊本來就是我們漢人的地方,風俗當然和大吳相同,硬被你們鮮卑人強占過去,燕薊的百姓正心心念念盼著回歸故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