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節
換成朱高熾兄弟,這個時候自可表示,為老爹分憂,兒子責無旁貸。 沈瑄不同。 義子終究是義子,再受器重,也要謹守君臣上下之分。 當夜,永樂帝和隨駕文武都是整夜未眠。 翌日,一匹快馬將天子遇刺的消息傳回南京。 快報只寫天子遇刺,未寫受傷與否,傷勢如何。更沒寫天子就此事作何處置。只有大寧雜造局被封,興寧伯被抓的消息一并傳回。 宮內和朝堂全部震動。 徐皇后即刻派人給魏國公徐輝祖送信,無論如何,京城不能亂。 錦衣衛指揮使楊鐸求見徐皇后之后,北鎮撫司校尉拿著駕帖,緝拿禮部數名官員。禮部尚書李至剛沒遇到錦衣衛登門,他的岳父卻被抓進了詔獄。 錦衣衛的行動毫無預兆,且絲毫沒有停手的跡象。 許多人不免聯想,被抓的這些人,難道同天子遇刺有關? 細想想,說不通啊。 禮部上下,無一人同興寧伯有私交,梁子卻是結了不少。若是天子遇刺的事同朝中有牽扯,無論如何也牽扯不到禮部的頭上。 無奈錦衣衛有天子手令,沒人敢阻攔他們的抓人行動。 很快,連世子妃的同宗兄長也被帶去問話,哪怕很快被放回,也讓朝堂又發生了一次地震。 世子妃不能出文華殿,世子妃的母親卻能入宮求見。 之后,世子妃求見徐皇后,徐皇后沒有見她,只令人傳懿旨,世子妃嫻熟德孝,賞賜貢緞十匹。 世子妃前腳帶著賞賜回宮,后腳就被世子徹底關了緊閉。 朱高熾下令,不許世子妃和宮外聯系,世子妃的家人求見,必先通稟于他。 宮中的風吹草動也影響到了朝堂之上。 表面風平浪靜,實則暗潮洶涌。 解縉等人各方打探消息,楊士奇和楊榮卻以不變應萬變,每日行走文淵閣,非必要絕不出言。見解縉幾次求見朱高熾,楊士奇暗暗搖頭。 還是太急了。 就在滿朝文武關注宮中動向時,錦衣衛指揮僉事李大和千戶紀綱,已奉指揮使楊鐸之命出京,秘密前往南昌,監視寧王動向。 與此同時,圣駕已歸北平,行刺雜役的身份也終于水落石出。 “杜平?” 孟清和仔細回想,終于想起了此人到底是誰。 靖難時,他和楊鐸一起潛入德州,借由此人才見到了李景隆,使對方中計。 如果是他,一切就不難解釋。 為何他會對永樂帝有那么大的恨意,為何自己會對他莫名感到熟悉, 杜平的兒子杜奇,就是死在朱棣手里。 當初,李景隆兵敗之后一路奔逃,單騎逃回南京,麾下將士要么被燕軍收編,要么四散,杜平也在亂軍中消失不見。 不想,他竟在亂軍之中活了下來,還跑到大寧,隱姓埋名,成了雜造局的一名雜役。 “杜平手中有路引,頂了一名匠戶的戶籍?!?/br> 隔著木柵,沈瑄撫過孟清和的頰邊,“大寧雜造局內,有五名工匠脫不開干系。大寧都司同樣有人牽扯此事?!?/br> 孟清和默然。 覆上沈瑄的手背,他心中清楚,牽扯到這件事中的絕對不只是大寧都司。 “事情查明之前,你……” “我知道?!泵锨搴托α?,“呆在這里,也能躲個清閑?!?/br> 沈瑄不語,看著孟清和,突然起身,抽—出腰間匕首,幾下撬開了鎖頭。 牢門拉開,人進來,關門,上鎖,動作一氣呵成。 趕來的獄卒呆立在外,滿臉的囧字,定遠侯這是要鬧哪樣? 孟清和也囧,尤其是被沈瑄一把撈進懷里時,更囧。 從大寧到北平,他就洗了一次澡,這也能下得去手? “我與十二郎一同躲閑?!?/br> “侯爺的公務怎么辦?” “有袁駙馬暫代?!?/br> “伴駕?” “無礙,有漢王趙王在側?!?/br> “地方太擠?!?/br> 沈瑄放開孟清和,一腳踹倒隔欄,兩間囚室打通,瞬間寬敞了。 孟清和和獄卒一起傻乎乎的舉臂,高呼三聲:定遠侯威武! 定遠侯搬進刑部大牢,不是件小事。 雖說不是什么好地方,可沒有文書,沒辦理相關手續,堂堂刑部大牢是想住就能住的? 交房費,三餐自理也不行! 北京刑部尚書第一時間報告朱棣。 朱棣半晌沒說話,手不自覺的模向腰間。 看來,欠抽的熊孩子不只三個。 第一百二十四章 處置 江西,南昌 寧王府內,朱權面罩黑云,看著垂首立在面前的朱盤烒,拳頭握得咔吧咔吧響。 朱盤烒曉得自己闖禍了,頂著朱權的目光,頭也不敢抬。 “知道怕了?” 房門關著,門口有心腹護衛看守,朱權仍是壓低了嗓音,聲音中的怒氣卻無論如何也壓不住。 聯合他人行刺皇帝,是吃了雄心豹子膽?還牽涉到建文余黨,當真是膽大包天! 事情一旦泄露,即便不是主謀,也是砍頭的罪名。 兄弟如何,侄子又如何? 朱棣是什么性格,下手有多黑,朱權比誰都清楚! “說,這件事還有誰知道?” “兒子身邊的幾個護衛?!豹q豫了一下,朱盤烒最終不敢隱瞞,“還有代王?!?/br> “誰?” “代王?!?/br> 半晌,朱權沒再出聲。 朱盤烒大著膽子抬頭,看到朱權的樣子,瞬間腿軟。 老爹頭頂冒煙,怒氣值爆表了。 “逆子!”朱權氣得恨不能拍死朱盤烒。 瞞他瞞得這么死,卻讓代王抓到了把柄,到底是有多蠢,分得清親疏遠近嗎?! 怒到極點,朱權一腳踹翻了凳子,利落卸下一條凳子腿,朝朱盤烒就招呼過去。 洪武帝留下的優良傳統,老朱家的人教訓兒子,慣常要用到兵器。 朱棣善用鞭子,朱權愛用棍子。 舞起來都是虎虎生風。 現場沒有趁手的兵器,凳子腿也是不錯的選擇。 硬生生挨了兩下,朱盤烒扛不住了。 朱權往日里使家法,不說高高舉起輕輕落下,手底下也有分寸。今天這頓打,絕對是往死里揍。怎么說也是金尊玉貴養大的王孫,身板再硬也撐不住。 朱盤烒比不上朱高熾rou厚,也不及朱高煦和朱高燧久經磨練,當下蹦起來,一邊跑一邊求饒。不求饒不行,被父王大義滅親,壓根沒處說理去。 寧王妃聽到動靜,匆忙趕來。 伺候王妃的宮人內侍跟在后邊小步快跑,看到眼前一幕,都嚇了一跳。 “王爺,這是怎么了?” 六月天,衣服薄,朱盤烒的后背上已多出三四條血檁子。血水滲透了藍色的外袍,看著就嚇人。 寧王妃的詢問,朱權充耳不聞。 舉著棍子,繼續一下下打在朱盤烒的背上和腿上。避開要害,力道卻一點沒少。 “王爺!”寧王妃連忙上前,擋在朱盤烒面前,勸道,“王爺,盤烒有錯,也不該下這么重的手?!?/br> 見朱權根本不聽勸,手還要落下,寧王妃急了,一把握住他手中的凳子腿,秀目一瞪,“怎么,王爺連妾也要打?好大的威風!” 必須承認,朱元璋選親家很有眼光。 王妃們的娘家,不是開國功臣就是勛貴武將。 朱標的皇太子妃出自開平王常家,朱棣的發妻徐皇后是魏國公長女,代王,安王娶的都是魏家女。 朱權的王妃同樣出自將門,長相漂亮,身段驕人,身手同樣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