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江與辰眉頭一皺,他回京后就暗中打聽了方家在京中的親眷好友,只有工部給事中徐復同方將軍有些知交情誼。 想來方將軍離京前托了徐家照顧如逸,今日才把她接走除歲了。 “公子,方姑娘有徐家照看,不愁沒人和她一起過年?!?/br> 魏臨的話,扎針似的戳在江與辰心里。 如逸怎么能去什么徐家拜年呢! 他心中不住地懊惱,自己原本打算給她一個驚喜,就沒提前告訴她玄朱海參的事,卻沒料到,關鍵時刻,人居然被徐家給截走了。 害他吃了個閉門羹。 “公子,這些禮怎么辦?” 魏臨抬起胳膊,把滿手的除歲禮舉到他面前,看著甚是扎眼。 “先帶回去吧,明日我們再來?!?/br> 江與辰失落地轉過身,正要往回走,可轉念卻想,自己今日來了一趟,方如逸卻毫無所知。 如此,豈不白來? 思索片刻,他讓魏臨把那兩張“?!弊帜贸鰜?,一左一右地貼在門上,心里難受勁總算散了些,這才和魏臨一道回府。 方如逸在徐家住到了初一晌午。 徐瑞照舊送她回來,徐家的馬車剛走,余然便直拉她的衣袖:“姑娘你看,外門上怎的多了兩個福字?” 方如逸轉身,果然瞧見左右兩扇門上都貼著個倒福。 “姑娘,莫不是有鬼!”余然嚇得捂住心口。 余照搖了搖她的肩:“傻妹子,哪個鬼這般好心,還巴巴地給我們送福來?” 方如逸也笑道:“正是呢,我猜多半是昨日或今早沈館主派人來過,見我們不在家,干脆把福字貼上,好讓我們知道他來過的事?!?/br> 余然拍著胸口,心有余悸:“這沈館主,還真是個做事怪異的……” “大年初一就聽見有人說我的不是,看來昨日的福是白送了?!?/br> 爽朗的聲音傳來,方如逸低頭一笑,回身道:“我這就知道這事除了你,再無旁人?!?/br> 江與辰湊到她跟前,語氣酸酸的:“昨日去徐家了?” “徐叔叔早就同我說好了,今歲去他家過年?!?/br> “怎么不提前告訴我?”害他昨日撲了個空。 方如逸滿臉歉然:“對不住,年下事多,給忙忘了。我也沒想到你會派人過來?!?/br> “我家公子是自己……” 魏臨的話還沒說完,江與辰忙截過道:“我是自己突然覺得應該給你送些除歲禮,所以才派了人來?!?/br> 魏臨翻了個白眼,方如逸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見他手上提著大包小包,肩膀上也扛著不知是什么的物件,只堪堪露出個腦袋,吃了一驚道:“怎么帶了這么多東西?” 江與辰有些得意:“拜年么,總不能空著手?!?/br> 方如逸忙讓余照和余然去幫魏臨,可他卻腳步輕快地跳進院中,把年節里在廊下擺了一溜,挺直了腰桿,一臉的小事一樁。 只是額頭上卻滿是汗。 余照擰了塊溫熱的帕子給他擦臉,見他們兩個說說笑笑的,江與辰低聲問方如逸:“他們倆都這樣了,總是互有情意吧?” 方如逸點頭:“照兒對魏臨是有些在意,可魏臨心里如何想,我卻不知。怎么,你想給他們作媒?我可告訴你啊,強扭的瓜不甜,若是魏臨無意,你千萬別逼他?!?/br> “他怎會無意?你看他的嘴角,都快裂到耳根了?!苯c辰言之鑿鑿?!暗人麄儼萏贸捎H時,我得坐主桌?!?/br> 方如逸忍笑道:“你快打住罷,八字還沒一撇呢!也不知他們有沒有這個緣分?!?/br> 江與辰背了手,一臉的諱莫如深:“緣分這種東西,向來是要靠強求的。等開春后,我們去郊外放大風箏,讓他們兩個多在一塊待待,此事定能成?!?/br> 大風箏? 方如逸愣了一下,暗道京都里的玩意兒還真是多得很。 “對了如逸,其他的禮都不算什么,只有玄朱海參還算是個物件?!?/br> 江與辰拿起一只扁長的紫檀木盒,掀開給她瞧,里面擺著十二只手指長短的黑色之物,看著有些胖,微微透著紅。 在去山南前,方如逸從未見過海貨,對這玄朱海參也是一無所知。 “你身子虛,十二只海參吃下去,定能強健起來,以后練拳練刀都無需愁了?!苯c辰道。 方如逸望著他,只覺得自己那顆冷冰冰的心,又被他捂熱了一回。 原來他一直記著自己身子弱,特意尋了海參來。去歲的救命之恩還未來得及報答,眼下又添新恩,也不知何日才能還清。 江與辰見她怔怔的,眼中浮了絲笑意:“是不是覺得,同我做朋友頗為值當?” 方如逸雙手扣緊,臉色糾結:“你費心如此,倒叫我無以為報……” “我最煩聽什么報答不報答的話了?!苯c辰打斷道?!拔壹以诰┒家灿星f子田地,我還要等你的大水車造好了,便宜些賣我呢!” 方如逸眉間的憂慮漸漸舒展:“若你要買,我只收六成的價,回個本就行,再送你些趁手的小農具,必不會叫你覺得虧。 對了,等年節過完,楊師傅的大水車就要去田間試用。不如你和魏臨也一起去瞧瞧?” -------------------- 第22章 功成 ===================== 江與辰“啪”地合上蓋子,故作生氣:“怎么,此等妙事,你原本還不想帶我去看么?” “公子,要看什么?”魏臨突然湊過來道。 江與辰不爽:“你不是在和余照說話么,過來做什么?” “她去廚下幫忙了,我來看看這大海參?!?/br> 江與辰轉頭掃了一眼,余照果然不在院中。 他回身過來,余光瞥見魏臨的手伸向了木盒子,正要掀開,他一掌拍開那雙手,沒好氣道:“你這人,怎么就不知道憐香惜玉!” 魏臨愣住了,雙手垂下來:“公子你在說什么?” “做飯多累啊,你該去幫幫余照才是?!?/br> “可她叫我坐著吃茶啊……” “你啊你啊……”江與辰搖頭推了他一把?!摆s緊去,就說是我命你過去幫忙的!” 魏臨摸不著頭腦,但雙腿卻是聽話,轉眼間進了廚下。 “照兒和魏臨的緣分,果然要靠沈館主強求才行?!狈饺缫菸孀煨Φ?。 江與辰望著廚下,抱了手:“說起來,我的武藝都是魏臨教的,他今歲三十,而立了還沒成家,雖說整日口上嚷著要相看小娘子,可總沒什么行動。 依我看,他對余照也挺上心的,知道我今日要過來,前兩日還特意去藥房里買了些新進的藥材,說什么余照曾經提起過?!?/br> 方如逸驚訝:“這些我從來不知的,照兒也沒跟我說過?!?/br> “姑娘家么,總是害羞些。不像魏臨,什么事都往外說?!?/br> 方如逸暗忖這倒也是:“看來他們兩個的事,少不得要我們多cao心些了?!?/br> …… 陽春三月,京都郊外的凍河化得透徹,日頭一暖,風也和煦了不少。 前幾日,方如逸就讓坊里的木匠們,把造好的大水車運到莊子里,緊趕慢趕地在河上搭了許久的水車骨架,只等今日牽牛過來,一試便知成效如何。 江與辰一早便和魏臨騎馬出城,來看這大水車。 去歲他在楊西平的工圖上,瞧過畜力水車的輪廓,總覺得不過是小小的幾個□□,拿柱子一搭,連上個轉軸就成了。 可眼下見到真章,他卻多少有些吃驚。 畜力水車的轉軸似有一丈長,筆挺挺地伸入河中,左右用三道小柱子架住。轉軸盡頭連著粗壯的橫木,和一根插入土里的高柱相接。 連接處掛著只半人高的豎輪,齒輪凸出,與一架幾乎一人長短的橫輪咬合,中柱穿過橫輪的軸心,其下打橫插著一條套牲畜用的細長木棍。 楊西平牽了條黃牛過來,正低頭往木棍上套。 “沈館主,到得好早?!狈饺缫菀娝舆厑?,笑著上前一福。 江與辰目不轉睛地盯著水車:“工圖上看著全是勾勾畫畫,真成了形,竟是這般高大?!?/br> “我也是頭一回見它成形?!狈饺缫葜钢恿鞲浇耐疗碌溃骸皸顜煾堤匾獍阉嚰茉诘貏莸途徶?,就是要看看低水高送的成效如何?!?/br> 話音未落,楊西平扭頭喊道:“東家,可以開始了!” “好,開始吧!” 方如逸心里咚咚直跳,忙活了幾乎大半年,總算將這水車造了出來,若是今日見效甚好,她的農具生意自然能做大。 “呼——啪!” 一道鞭響,黃牛仰頭叫了一聲,邁開四條腿,繞著中柱轉起來。 中柱上的橫盤緩緩旋著,齒輪咬住和它相接的豎盤,帶著那條沒入河中的轉軸一并動了起來。 水聲嘩啦,落在低處的水被轉軸帶起,送入那塊開墾在高處的田里。 方如逸大氣也不敢出,攥緊拳頭盯著看了許久,等到楊西平同手底下的木匠們都隨意地坐下來,她才隱隱覺出了一絲功成的氣息。 見她怔怔的,余照忙拉她:“姑娘,大水車成了!不枉我們辛苦大半年呢!” “終于,終于成了……” 方如逸心中百感交集,眼角盈盈有淚。 水車功成,她的農具生意自然也能立起來,假以時日,便可積蓄與何家抗衡的財力。 何家一味撲在鹽鐵上,定想不到農具一道竟能出奇出新。 方如逸默默冷笑。 元軾,你想顛覆朝中格局,把我方家踩成叛國賊子,那我便斬斷你的臂膀,扯爛你的錢袋,揪下你那張偽善的臉,讓滿京都的人都好好看看,你這個閑散親王的皮子下,究竟藏著多大的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