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白煮菘菜!” “鹽水鹵菘菜!” “黃芽炒菘菜!” “豆腐拌菘菜!” “豆腐拌菘菜!” “姜醋菘菜!” …… 那菜一道道送了上來,座上諸人的臉色也是越來越差,綠得便和那盤子里的菜葉差不多頗色了。待都上完了,楊煥拿了筷子,夾了片白菜幫子塞進了嘴巴,嚼了幾下,這才笑瞇瞇道:“諸位父老,吃,請吃。勿要客氣。就當自家一樣?!?/br> 那陳老爺陸官人雷老爺的面面相覷,心中齊齊大罵這小白臉坑人不賠命。從前那知縣雖也是強收壽禮,只擺上桌的到底還有魚有rou。哪知這京里來的小白臉,摳門竟是摳得到了要死的地步,滿滿一桌,通通是那最賤價的菘菜! “吃啊,諸位怎的不吃?莫非是嫌棄這菜色,不合諸位的牙口?” 楊煥啪一聲放下了筷子,虎了臉道。 陳老爺一驚,急忙拿起了面前的筷子,夾了一大筷子的黃芽菘菜,放進了嘴里咽了下去,這才賠笑著道:“大人……這桌菜甚是別致,我只顧看,竟都忘了吃。方才吃了一口,果然味道極好,比平日里那些魚rou的還要鮮美?!?/br> 余者眾人亦是拿了筷子,紛紛夾住了面前的菜往嘴里送,滿席一片贊嘆之聲。 楊煥這才轉怒為喜,坐著看眾人吃菜。 “楊大人今日乃是壽星,為何卻不動著?” 方才餓狠了的陸官人掃光了自己面前的那盤子豆腐白菜,緩過了一口氣,這才討好地問道。 他不問則罷,一問,卻見楊煥長長地嘆了口氣,面現愁容道:“諸位父老,實不相瞞,方才我來得晚,為的就是近日里本縣這修筑海塘的事情。心中實在是愁煩哪?!?/br> 陳老爺見他滿面悲苦之色,急忙勸道:“大人只管放寬了心。聽說縣里自愿去做那民夫的無數,到時都拉了過去修筑便是,大人何未愁煩?” 楊煥嘆道:“人是有的,愁的便是個銀錢的事?!?/br> 座上諸人本都是個個面露關切之色,待聽到銀錢二字,立時便都往后縮了下,鴉雀無聲起來。 楊煥掃了眾人一眼,又嘆氣道:“州府里明明只下撥了五萬貫的錢,卻非說是給了我十萬貫,硬要照了十萬貫的銀錢去修海塘。這五萬的空缺,叫我去哪里填補?若補不上,這海塘修不好,日后查起未也是個叫人牙疼的事。和我家夫人熬了一宿沒睡,商量來商量去,說總是個于民有益的好事,便是砸鍋賣鐵也定要湊上這銀錢。到如今,連我家夫人的頭面前拿去當了,也不過湊了不到一千貫,早都投進這無底洞了。如今家中窮得不行,沒奈何今日才委屈了諸位,把這壽筵弄成了個白菜大碰面,想的也不過是從牙口里摳下幾個錢去修塘?!?/br> 陳老爺與眾人面面相覷,也不知是誰起頭贊了聲好,立時雅間里便贊嘆聲一片,個個都朝楊煥翹了拇指,贊他品性高潔,一心為民。 楊煥笑瞇瞇聽著,突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掌拍在桌上道:“小爺我最是戴不得高帽的。承蒙諸位這般贊我,今日就索性再高潔到底了。方才諸位送我的賀禮,這就都歸了縣衙銀庫,用作修建海塘!” 他話音剛落,那不知什么時候也上了雅間的木縣丞立時便大聲嘆道:“楊大人為我青門百姓一擲千金,竟連眉頭都不皺下。真乃我等效仿之楷模!” 陳老爺諸人一征,半晌才反應了過來,心中都是暗罵,這丟出去的又不是他自己的錢,自然眉頭不用皺了,只面上卻俱是露出感動之色,紛紛點頭稱是,席間一片唏噓感嘆之聲。 “諸位,今日楊大人慷慨解囊,在座的方才都說了,要效仿一二的,不但是祖宗有臉,子孫有福的大好事,亦是我青門眾多百姓之福??!” 木縣丞一邊說著,一邊己是從邊上文書的手上接過了紙筆,朝著陳老爺道:“不知陳老爺欲捐多少?” 陳老爺臉一陣青一陣白的,愣了半晌,硬是說不出話來。楊煥到了他跟前,拍了拍肩膀,笑瞇瞇道:“我初未之時,陳老爺不是要送我那憐憐惜惜姐妹的嗎?真是對妙人啊。只可惜被我家那母大蟲給攔了,小爺我沒福消受,又抬了回去。陳老爺仿似說買那憐憐惜惜費了五百貫的。如今也不必多出,小爺我就替你做個主,也不用多,就那憐憐惜惜兩個的身價。你瞧如何?” 陳老爺摸了把額頭新沁出的汗,哭也不是,笑也不是,見楊煥盯著自己,沒奈何只得點頭應承了下來。邊上剩下的那些個人,雖是rou痛,只見那陳老爺既己經點頭了,只得也紛紛開口認捐。 楊煥大笑數聲,回了自己那主座,熱情勸了眾人吃菜。陳老爺諸人盤算著,今日這一口白菜下去,就是百貫錢,不過吃了十幾口,便是費了千八百貫的,比那龍肝鳳髓都要貴重無數了,哪里還有心情吃菜,不過各自略微動了下著筷,都說是吃飽了。 那些仍囤在蜘蛛樓下的眾百姓,見楊知縣得意洋洋先行離去,本縣這些豪紳大戶們待目送了,這才垂頭喪氣地隨后魚貫而出,不明所以。待人都散了去了,扯了酒樓里伙計打聽,這才知曉了事情原委,一個個笑得是前仰后合,都說楊知縣奇人出怪招,治的是這些為富不仁的鄉紳大戶,為的卻是一縣的窮苦百姓。 楊煥晚間回到房里,把今日之事繪聲繪色地說與許適容聽了,只把她笑得捧了肚子叫哎喲。楊煥得意洋洋,待她笑夠了,這才愁眉苦臉道:“那些個人都是鐵公雞,今日也就只能拔下這些毛了,只這數目還是不夠?!蓖坏匮劬σ涣?,笑瞇瞇道,“干脆明日再說是你生辰,叫他們那些個婆娘也放一放血?!?/br> 許適容剛止住笑,聽他這話,忍不住又是笑出聲來,伸手擰了下他臉,嗔道:“你這壞小子,真的是滿肚子壞水了。那些人既是鐵公雞,今日被你這樣拔了毛去,必定己是rou痛得緊了,晚上回去躺床上,說不定連席子都踹破個洞。沒聽過要錢不要命的嗎?再逼得緊也不好,凡是都講個適可而止的。先把海塘修筑起來再說,到時候總是會有辦法的?!?/br> 楊煥被她如此一說,連連點頭。見她面上因了方才的大笑,兩頰染上了桃花,又覺她擰著自己臉的手滑膩幽香,禁不住心神一蕩,一下便抱住了她腰身緊緊摟了入懷,低頭急吼吼地要親她嫣紅的嘴。 第四十四章 許適容不備,被他一下摟入了懷里,啊了一聲抬頭,卻正對上他下壓過來的唇,四唇一下相接。被他輾轉吸吮了會,一時有些透不過氣來,唔唔了兩聲,搖頭掙扎著要推開他,只兩手卻是被他緊緊壓在身側,動彈不得。扭了幾下,才覺著他放開了自己嘴,剛呼出了口氣,又覺耳邊一陣酥癢,原來楊煥竟已是移唇到了她耳邊,啞著聲低聲央求道:“親個嘴便好……,別躲我,真的是想親你……” 許適容覺著耳垂處倏地一陣酥麻,原來竟是被他含住了在輕輕舌氏嚙著。這感覺很陌生,又很怪異,一下便蔓延到了四膚百骸,竟是暖洋洋地叫她有些發軟,不止兩腿發軟,連原本已是生出了些羞惱之意的心里也是軟了下來,軟得甜甜糯糯,似要溢出了蜜汁水。 楊煥眼見她目光下垂,睫毛微微顫動,兩靨桃紅一片,瞧著竟是十分嬌羞可愛的模樣,心中大喜,一手握住她腰貼向了自己,一手抬起她臉,正要再親上瑩潤泛澤的櫻唇,突聽門口響起了一陣動靜,卻是小雀在叫門道:“夫人,方才你說要沐浴,廚娘煮了豆蔻香湯,說是天涼入秋,用著正好暖身,聞著也香撲撲的,這就趁熱去洗吧?” 許適容一驚,這才醒了過來,臉一下漲得通紅,猛推開了楊煥,低頭便要往外走去。 楊煥眼見那嬌娘己是要迷軟在自己懷中,心心念想地一親芳澤,眼見就要成就了,哪知半道里卻又是被這小雀給攪黃了,急忙一把扯住了她手,笑嘻嘻道:“我也要洗?!?/br> 許適容回頭,笑道:“那你先去洗吧。我再燒一回水?!?/br> “我是說,咱倆一塊洗多好,省得又要費工夫燒……” 楊煥見她回眸間,眼底瞧著仍有些嬌羞之色,心中一動,這話便脫口而出了。腦海里已是浮現出兩人共浴在熱氣騰騰芳香氤氳的香湯中的情景,忍不住咕咚咽了下口水。 許適容起先還道是他當真想用那香湯水沐裕,所以才叫他去洗。此時聽了這話,又見他喉結一動,一臉想入非非的樣子,不禁怔了一下。這話若是放在從前,只怕她就要心生厭煩,立馬便翻臉罵人了,只此時也不知怎的,雖心中也是有些三四分的惱,只那羞意卻只怕是占了六七分。怕被他瞧了出來,更是要糾纏不休了,急忙掩飾著正色道:“剛給了你些好臉色,立時便不知道收斂了。再說這些,瞧我還要不要再踢你下床榻!” 楊煥方才也不過是借了方才那匆匆一吻的余溫,才仗了膽子這般調笑的。此時見她眼睛晶亮地掃向自己,想起前次的慘痛遭遇,那色心立時便歇了一半,只還有些不甘心,低聲咕噥著埋怨道:“方才只沾了下,好歹要親完……” 許適容一窘,嗔道:“你再說!” 楊煥總算是瞧了出來,這嬌娘說話之時雖面上雖是帶了三分嗔意,只卻投有像從前那樣真的在對自己著惱,一下又是膽色大增,捉住了她手正要再纏上去,耳邊又聽門外小雀的聲音響起,這回竟似是推門而入了。 內室與那門口之間尚有個小隔間,需拐個彎才能進,門便是開了也是瞧不見里面的,只許適容已是飛快地甩脫了他手,頭也未回地便朝門口去了,與小雀正逢在隔間里。 “夫人在的啊。等了半天未見回音的,我還道夫人出去了,正想進來瞧個充竟呢。香湯水涼了就不好,夫人還是快些去沐浴了?!?/br> 小雀瞧見她,面現歡喜之色,一口氣地說個不停。 許適容唔了一聲,急忙低頭朝門口去,小雀這才覺著她和平日里瞧起來有些不同,面上又似隱隱燒了兩片紅暈,正有些不解,突見里屋又拐出個人,嚇了一大跳,定睛一看,居然是自家小公爺。正要見過禮,哪知他己是黑下了臉,氣哼哼道:“越發沒規矩了!你家夫人的門就都這樣隨意進的嗎?往后再犯,扣你三個月月錢!” 楊煥罵完小雀,抬腳已是追了出去,卻只瞧見邊上屋子那扇門吱呀一聲被關了起來。趴在門口聽了會,隱隱只聽見里面傳來幾聲嘩嘩的潑水聲,一下幽情無限,浮想聯翩。突地想起個東西,急忙轉身去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