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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折桂令在線閱讀 - 第170節

第170節

    說話間,一行人就到了西陵城金家門外。不少商人因自家名不見經傳,唯恐柳四逋早先說替他們引見的話是虛話,竟是一路跟了過來,一時間,金家門外擠滿了人。

    眾人先眼瞅著一輛輛車轍深深的馬車駛進金家,又打聽到江南黃家的商隊跟著呢,心怕有黃家在,玉破禪瞧不上他們,越發不肯離去。

    虞之洲一直不離開玉破禪左右,咳嗽兩聲,想著皇帝叫他去子規城教化,那他算是玉破禪的上峰嗎?若是,此時自己是不是該說幾句話?

    “憫郡王,西北天干,你先進府喝些湯水潤一潤?!苯饘⑼淼?。

    “伯父何必那么客氣,直接叫我之洲就是了?!庇葜迶y著金將晚的手臂,不敢拿大,亦步亦趨地隨著金將晚、柳四逋進了金家前院,打眼看去,只覺金將晚這宅子不如錢家老宅多矣,心嘆自己只想弄個好窩好生呆著,偏被擠兌到這地方來。

    馬車里沈氏、金潔桂、金蘭桂、金折桂都下來了。

    眾人彼此見過后,金折桂頭一樣,就是向迎接她們的女人隊伍里看,一眼掃過去,見只有些年紀大的很有臉面的仆婦站在前頭,心中稍安。

    “伯母,回房吧?!苯饾嵐饠v扶著沈氏。

    沈氏推了推她,說道:“你隨著柳四回去說說話吧,晚上你伯父給咱們接風的時候,再過來一起說話?!?/br>
    “柳澄、柳清不在,有什么好說的?”金潔桂道。

    “你們少年夫妻,回去好生說說,興許有人急等著跟你磕頭呢?”沈氏拿著織針在金潔桂臂膀上一戳,當即呶嘴去看柳四逋。

    金將晚心中一喜,認定沈氏是指桑罵槐,“哪里有什么人?年后圣旨下來了,二女婿也是五品的人了,成日里忙還忙不夠,哪有功夫出去鬼混?柳四,你們小兩口去說話吧?!?/br>
    柳四逋忙答應了是,眼睛里只瞧著金潔桂回京一趟,仔細保養后,面皮細膩得掐得出水,竟是比走時還年輕兩歲,況且他們少年夫妻,才是真正久別勝新婚,當即又是要討金將晚、沈氏歡心,又是真心奉承金潔桂,沖著金潔桂深深地做了個揖,“娘子請?!?/br>
    金潔桂啐了一聲,臉上染上點點紅暈,柔聲細語地對他人道了聲失陪,就隨著柳四逋去了。

    金蘭桂先前很是瞧不上柳四逋、金潔桂兩口子,畢竟正經的娘家不回成日里跟著大房,很是不像話。二房一群人都還等著他們兩口子失魂落魄地回到二房那一天呢。眼瞅著柳四逋又敬又愛地領著金潔桂去了,不由地把眼睛放在虞之洲身上。

    “憫郡王、憫郡王妃也先去洗洗身上風沙吧?!苯饘⑼硐胱约乙患以谝惶幷f話,就有意把虞之洲、金潔桂也打發走。

    虞之洲體弱,一路強撐著跟玉破禪一起騎馬,此時也有些疲憊,琢磨著金將晚是要享天倫之樂,識趣地告退,隨著府里的管事向客房去。這么行動,才叫人瞧見撇去沈氏的丫鬟、金折桂身邊兩個愿意去子規城的丫鬟,虞之洲、金蘭桂身后環佩叮當、馥郁芬芳,七個各有千秋的女子或好奇、或悔悟、或躊躇地蓮步輕移,款款跟在虞之洲、金蘭桂身后。

    虞之洲見金將晚呆呆地看來,又見府中的大管家、二管家因要跟沈氏匯報府里的事,此時進來了,也呆呆地看向他身后眾女,不覺得意起來,他身后眾女都是太上皇、皇帝早先賞賜給他的,在京城這七人已經不俗,來到西北,更是天仙一般,可不叫人看了眼饞。

    虞之洲一行走過,留下一陣香風。

    金將晚急忙看向沈氏、金折桂,見這母女兩人手上都拿著銀光閃閃的兩根長針,竟是不曾看他一眼,“養得起嗎?這么些個人?!?/br>
    “父親放心,有他的西北風喝?!苯鹫酃鹦闹瞧邆€女子就是虞之洲炫富的最后手段,指不定背著人吃糠咽菜,當著人面,虞之洲還要強撐著手腳散漫,給那七個女子買胭脂呢,“父親,我給你織好褲子了,留著你晚上去軍營的時候穿?!?/br>
    金將晚忙喜道:“你也會織?”

    “還是我們家魁星頭一個織出來的呢?!鄙蚴系?。

    “我就知道我們魁星心靈手巧?!苯饘⑼硇α?,只覺得自己總算活到金折桂孝敬他東西的時候了,當即跟著沈氏、金折桂回屋子里去,到了里間去試毛褲,試過了,又是舌綻蓮花地狠狠地把金折桂夸了一夸??洫勥^后,一家子坐在炕上,金將晚眼瞅著金折桂又動手織毛衣,只當還是給他的,先問了金蟾宮、金老夫人、金閣老的身子,然后說:“父親送信來說分家,這是怎么回事?”

    “大抵是二房里惹出什么丑事,父親、母親就把他們攆出去了。后頭又怕他們名聲徹底壞了,干脆就放話說分家——三弟那一房還跟著父親、母親呢?!鄙蚴险f。

    金老夫人這么著也有好處,甭管最后分家分給金將祿一房多少,誰不以為金老夫人把庶出的三房視若己出,尋常人家庶出的老爺想跟著老的,還沒那福分呢,是以甭管分多分少,三房都不能向外說不公。況且,以后幾年,大房、二房不在金閣老兩口子身邊,只那人脈,就便宜到三房頭上了。畢竟金將祿也沒領什么要緊差事,岑氏跟著他身份有限,早先出門見人,結交的夫人們身份也有限。如今大房、二房不在,岑氏盡可以打著閣老府的名頭出外交際。

    金將晚、金折桂稍稍思量,就明白金老夫人分家的時候要多給金將溪銀錢、多給金將祿臉面的心思。

    “甭管怎么分,咱們家只有蟾宮在京里,二叔、三叔哪有那么厚的臉皮來搶咱們家的家財。據我說,有一件事,才是要緊中的要緊?!苯鹫酃鸪蛞娦⌒切呛闷?,就拿了兩頭鈍了的織針穿著線叫她坐在一邊學著織。

    “什么事?”金將晚問。

    金折桂低聲地把朝廷背著一干老臣研制新武器的事說了。

    “那玩意跟長槍短劍不同,我得好好地訓練將士們,你給我仔細說說,那些個玩意到底是怎么用的?”金將晚雖不喜打仗,但到底是從武之人,忍不住要問個徹底明白,以期草原戰火燃起時,能再建功立業。

    “我要說的正是這個,父親只裝作不知道。太上皇、皇帝既然叫人研制了,一準把要用的將士都挑好了。父親不如就裝做一竅不通,然后借著年老退下來?”金折桂道。

    金將晚不服氣道:“為父哪里老了?再過幾年……況且我一生征戰,難不成要這么灰溜溜地退下來?”

    “父親不退下來,蟾宮怎么頂上去?”金折桂幼時帶著金蟾宮流落在外,姐弟二人自有旁人所不能比擬的默契、信賴。時到今日,金折桂依舊不忘處處為金蟾宮考量。

    “胡鬧,你祖父、祖母把他留在身邊教養,就是叫他考科甲。到底文人不如武將得人尊重?!苯饘⑼戆l自肺腑道。

    “岳父年輕的時候何等意氣風發,怎么如今又說這種話?”玉破禪從外頭進來,聽見金將晚最后一句話,忍不住出聲,見金將晚一家在閑話家長,就只略彎了彎腰就起來,撿著金折桂身后的炕邊坐了。

    “世情如此?!苯饘⑼硐虢薪痼笇m走上一條康莊大道,不肯叫他走了他的老路。

    “我是不信科甲出身就有多顯貴,我只信得上頭寵信、能封妻蔭子的,才是真正的顯貴。與其叫他把光陰浪費在考科舉上,不如父親急流勇退,甭管皇上還是太上皇,念在父親昔日戰功上,少不得要賞賜蟾宮一個中等品級的軍官做一做。他如今年紀還小,得了恩蔭,也不過是在軍營里打轉,如此,又等于從下頭的小軍官坐起,咱們也算沒拔苗助長。況且,勸著他這么著,將來能幫著南山,他干勁也足?!苯鹫酃疬f茶給玉破禪喝,看他替她理線,就略側著身子向他坐著。

    金將晚眼瞅著玉破禪用金折桂的杯子喝茶,不禁涌起一股無名火起,嗔道:“何苦叫他那么受累?”

    “岳父,蟾宮年紀小,又跟南山同進同出?;噬夏沁呂幢夭恢浪拿?,從來人都是最疼自己一手撫養大的、信賴自己提拔起來的。岳父這當口退下,金家什么閣老什么將軍,都是舊話,人脈威勢還在,到底叫人少了一些忌憚?;噬弦材苄臒o旁騖地提拔他?!庇衿贫U十分贊同金將晚退下來,皇帝都明擺著不肯把新武器的事告訴他了,這當口還不退下來,將來有了戰事,金將晚在軍中的地位就尷尬了。

    金將晚也不是愚鈍的人,但他自覺還在壯年,又覺金蟾宮、小星星還年幼,不能那么早卸甲歸田,得撐著等金蟾宮翅膀硬了,才能退下,“家里三房沒甚出息,又隔了一層;二房更是靠不住。你祖父已經退下了,我再退下,萬一錯估了圣意呢。雖說我退下,圣上一定會下旨封賞蟾宮,以表隆恩,但若是他只給蟾宮一個虛職呢?”

    “從來家族興盛都在與推陳出新。岳父當知道,金家一個閣老一個將軍,才是妨礙蟾宮前程的根源。哪怕他考科舉,有岳父在,他也休想有個好前程。難不成,皇上會答應叫金家又文又武,把持半個朝堂?岳父退下來,皇上才知道岳父不像那些輕狂武夫,得意一時,就忘了自身斤兩?!庇衿贫U手上繞著線,虧得有金將晚在,玉將軍的風頭被搶,玉家雖是將軍世家,卻也不甚惹眼,“指不定皇帝培養蟾宮帶兵用那些新武器打仗呢?!?/br>
    “正是,才說朝廷背著老臣研制新武器呢。父親當那些新玩意是朝廷想拿出來就拿出來的?拿了新玩意,多了見識,皇帝眼界開了,野心就也上去了。既然有了野心,上至朝廷律法下至軍中將士劃分乃至軍規都要隨之改上一改。如此動了多少人盤子里的美味佳肴,反對的人多了去了。咱們家一向忠君愛國,況且既然早得先機,為何不干脆一早就站到皇帝那邊去?”金折桂手上不動地翻動,早一步站過去,那可就是早早地跟皇帝投誠了,比千方百計地防著皇帝猜忌強多了。

    金折桂想的又比玉破禪遠了一些,玉破禪見她冰雪聰明卻又不自持聰明,不由地心嘆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金將晚低頭望著金折桂右腳垂在炕邊一晃一蕩,心嘆金蟾宮雖沒長大成人,一切還沒定數,但想來將來不如金折桂多了,若是金蟾宮小心謹慎一些,至少他能含笑九泉了,“如此看來,我還是退了的好?!?/br>
    沈氏也想叫金將晚告老,年紀一把動彈不得了再告老還鄉,有個什么意思?暗暗佩服金折桂、玉破禪兩個能說服金將晚,活動了一下筋骨,有些藏不住歡喜地問:“那幾時退下來?”

    “我如今上折子請求卸甲歸田,只說舊傷復發、事事力不從心?;噬媳匾炝粑乙欢?,我再上折子,他必會派來他中意的接任之人,叫那人來試探我。等那人來了,我便把西陵城諸事悉數交托,如此皇上知道我是真心告老沒有絲毫藏私,我再上折子,皇上前后見到我三道折子……如今又用不上我,便會將我調回京城。如此成了個沒兵的將軍,漸漸我與那些老將們疏遠了,只管領著你母親游山玩水?!苯饘⑼硗蛏蚴?,嗟嘆道:“沒兩年,跟老臣老將們遠了,又沒實權,就連家中二弟都能騎在我頭上,皇上看咱們家來頭大卻又沒跟老臣老將們有什么糾葛,就能放心用蟾宮了?!?/br>
    老驥伏櫪,志在千里。沈氏心知金將晚那句“游山玩水”心口不一,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如此也好,咱們兩口子能好生照看星兒了。這西陵城,我琢磨著,還要在這待上兩年?!苯饘⑼磙D瞬又笑了,他對金折桂、玉破禪信賴得很,對朝廷研制新武器的事篤信不疑,又覺樵夫多得一把新柴刀,家里都要變上一變,又何況是朝廷,是以對朝廷將來的變革,也深信不疑。

    “說起來……”

    小星星三個字立時吸引了眾人注意,大凡說出這三個字的,后頭難免會跟著長篇大論,于是眼瞅著小星星伸著手指頭挨到金折桂跟前,眾人都等著看她要說什么話。

    “說起來什么?”金折桂盯著小星星黑黝黝的眼珠子。

    “說起來……”小星星指手畫腳,最后揪住金將晚的胡須,“尤兒爹……”一伸手,又指向玉入禪光滑的下巴,眨著一雙無辜的眸子,最后緊緊地靠在沈氏肩膀上,“老?!?/br>
    “星兒這是什么意思?”金將晚激動地問,雖覺得小星星十分有長進,一下子說了那么一串話。

    “嫌你老呢?!鄙蚴闲α?。

    ☆、第163章 習慣性叛變

    “渾說?!苯饘⑼磬恋?。

    小星星的心思十分淺,那就是她身邊年紀相仿的小孩兒的爹都是下巴光滑的青年,唯獨她爹是個老頭子,因此心里疑惑不解,被嗔說了一句,只能繼續疑惑不解。

    金將晚一直不曾把毛褲脫去,此時穿著有些熱了,就叫金折桂、玉破禪回房歇著去,眼瞅著金折桂的背影,自言自語道:“這么好的姑娘,嫁給他們玉家還不得好?!痹偃龘u頭,只說玉家配不上金折桂。

    “可不是嘛?!蓖跗刨u瓜自賣自夸,沈氏只覺得有金折桂在省心得很,有她見微知著,早早地叫金將晚、金蟾宮調轉舵盤,她也跟著清閑了許多。心里有些羨慕金折桂的嘴上能耐,心嘆若是她勸說金將晚致仕,嘴皮子磨破了,指不定還要被他罵一句頭發長見識短。

    金將晚打定主意要卸甲歸田,心境須臾間就也變了許多。

    晚上的洗塵宴設在沈氏院子前廳里,眾人聽不慣西北的戲,就干脆拿了琴箏笛簫來,一家子在一起湊趣,也無所謂誰是取悅于人的那位。

    宴席過后,金將晚留柳四逋說話,虞之洲有意慢走一步,走出前廳的時候,聽見了一句“舉賢不避親,趁著我還沒回京,再提拔你一下。多在西北呆兩年,等以后嚴邈之……”因走出來了,那些話再聽不見,又不能當著人面退回去,才進來,又去不得姬妾房中,只能進了金蘭桂屋子,也不急著洗漱,先剪了燈芯,然后正襟危坐,不時握拳咳嗽兩聲。

    “王爺不睡下?”金蘭桂對西陵城迎接虞之洲的規格很是不滿——因為壓根就沒迎接,依著她的想法,總要有地方的官員鄉紳跪地迎接,然后絞盡腦汁回落孝敬才成。

    “你跟你二jiejie關系如何?”虞之洲問。

    金蘭桂嗤道:“能有個什么關系?若跟她要好,那才是我自輕自賤。如今她婆婆帶著兩個孫子還跟著我祖父祖母住呢?!辈唤G羨金潔桂膝下有二子,摸了摸肚子,后悔當初聽了虞之洲的話用肚子里的孩兒去搶宅子。

    “你從明兒個起,跟她要好一些?!?/br>
    “這是為何?咱們過兩日就去子規城,還不知幾年后才能回來?!苯鹛m桂又酸楚起來,眼瞅著玉破禪那邊柴米油鹽地帶齊全了,可見那地方寒酸得很。

    “我瞧著,你伯父不信賴你大哥、二哥,卻是十分器重你二姐夫。未必不是想扶持你二姐夫,叫他將來幫襯他兒子呢?!庇葜扌闹约夯始业纳矸菔裁从枚紱]有,巴結上頭的閣老、將軍,只會叫人猜忌他,如此不如結交那些“無足輕重”的人。

    金蘭桂不由地來氣了,金朝梧是金家大孫子,金將晚不器重金朝梧,反而器重一個外姓的侄女婿了,“一準是個白眼狼,瞧著吧,等伯父不中用了,柳四還能記著他?到時候,還不是有事沒事叫我大哥、二哥幫襯著?!?/br>
    就那點見識!虞之洲輕嗤一聲,柳四逋的人品他不敢妄言,但柳家寄居金家多年,可見再沒有其他親戚,如此,柳四逋不跟金蟾宮抱成一團,互相扶持,難不成,還要孤家寡人一個,自己在宦海沉???“叫你去辦,你辦就是了。我瞧你二姐夫對你二jiejie也有八分真心?!?/br>
    金蘭桂心中不服,雖一心向著虞之洲,但此時不免也腹誹:先前在家時,她何等的金尊玉貴,不說京中的一干女子,只說金家里頭,金湘桂、金玉桂哪一個不要讓她三分?如今竟然零落要討好金潔桂,種種一切,都是從嫁給虞之洲開始的。

    “王爺,是你太和氣了,人家才不把你當一回事?!苯鹛m桂想起今日回來后,她跟虞之洲還沒走,金潔桂兩口子就先被金將晚打發了,認定了金將晚是欺軟怕硬,“你好歹硬氣一些,看看哪個敢不把你放在眼中?況且咱們要去的是龍蛇混雜的地方,你不硬氣一些,人家還當你是流放過去的呢?!?/br>
    流放二字,戳疼了虞之洲的心

    “你懂個什么?”虞之洲氣惱道,金折桂、玉破禪哪一個是他虛張聲勢兩下,就能被他唬住的人?好說歹說,見金蘭桂只肯跟金折桂好,只能氣咻咻地自己去休息。

    金蘭桂等虞之洲走了,也氣他不爭氣,叫了丫鬟、奶娘過來,交代道:“早先是我身子不爽利,懶怠跟你們計較。從明兒個起,若是有人怠慢了王爺輕慢了我,我們不說,你們也得替我們出聲指正那些個?!?/br>
    “萬一是將軍、夫人他們……”奶娘底氣不足,畢竟人在屋檐下。

    “叫你們說,你們說就是了。要罰你們,還要先問過我呢。你們一心為我,難不成,我還會當真罰你們不成?”金蘭桂覺得親則生狎,近則不遜,就是自家太不把那郡王郡王妃的身份當回事,才叫金將晚等人對他們兩口子不夠尊重——比如此時住著的屋子,她就不信要是虞之淵兩口子來,金將晚還敢叫人這么安排。

    第二天,虞之洲來瞧金蘭桂的時候,明顯地覺察到她身上多了一股子莊嚴之相,衣衫冠帶整齊,好似等著人來給她請安一般。

    “既然起來了,可曾去見過你伯母?”

    金蘭桂道:“君臣之禮……”

    一聽這話,虞之洲就覺很沒意思,他也時常惦記著叫金將晚等人記起君臣之禮,但若是他當真惦記起來了,他敢受嗎?若當真叫個封疆大吏對他畢恭畢敬,他哪里還有命活著?當即邁步向廳上,見金將晚打算帶玉破禪去軍營轉轉,就隨著同去。

    金家里頭金潔桂倒是想著叫金蘭桂出來跟她們姊妹一起幫著沈氏料理西陵城各家送來的帖子,如此也免得悶著了她,去了兩回,瞧著金蘭桂寶相莊嚴,她身邊的丫鬟婆子張口閉嘴皇家的規矩如何、在太后跟前如何,就也懶怠過去。

    等晚上虞之洲、金將晚、玉破禪回來了,金蘭桂才從房里出來迎接。

    金折桂眼瞅著他們兩口子又好似鬧了什么別扭,就對沈氏道:“如今城外景色好得很,母親不走遠,也去外頭的草地上看看。父親說了,明兒個咱們一起去城外轉轉?!?/br>
    “咳,六小姐,君臣之禮不可廢。您進來了,還沒見過王妃呢?!苯鹛m桂的奶娘道。

    金蘭桂忙嗔道:“渾說什么,自家姐妹,要什么見過不見過?”

    金折桂閃了一下神,只記得自己進來后沖金潔桂、金蘭桂都笑了笑,“父親挑了一匹溫順的馬給母親,蟾宮不喜打獵……”

    “蟾宮說你不喜所以他才不喜?!庇衿贫U道。

    金蘭桂臉色有些發白,她說一句渾說什么,金折桂好歹或玩笑地見過她,或生奶娘的氣才是,怎么一句話都沒有。

    “哦?我可是因為他不喜才不喜呢?!苯鹫酃鹞稚蚴险f不去,摟著她的臂膀,又低聲在她耳邊說:“父親說帶你游山玩水呢,這家門邊的地方都不去,還游什么山玩什么水?”

    沈氏笑道:“知道了,去就去吧?!庇执咧娙巳バ?。

    金蘭桂心里不痛快,回了房窩在床上。

    奶娘少不得勸她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六小姐素來如此,可自尊自重的人誰不敬著?三姑娘往后頭看吧?!?/br>
    這勸說的話漏洞百出,金蘭桂聽了,就想看明日有沒有人請她去城外。囫圇睡了一夜,一早起來梳妝打扮,來了個丫鬟來請,她心里稍稍好受一些,推辭不去,只等沈氏或者金折桂親自來請,等了半天,卻聽奶娘說:“將軍、夫人他們都出城了。原來不光咱們一家去,城里好幾家都去。聽說有幾家除了男人騎著的馬,還有幾十個粗壯的仆婦也騎著馬,一路上打著彩旗,煞是好看?!?/br>
    “好看個什么!要是打著彩旗來迎我們,那才叫好?!苯鹛m桂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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