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節
他素來吊兒郎當,現在這會兒卻是難得一臉肅然,而在他身后,宮清也是一派難看臉色。 秦儀立刻覺察出不對勁來,從書桌背后站了起來,“連元帥,出什么事了?” 連晉也顧不得此刻是不是失了朝廷風度還是別的什么了,看了宮清一眼之后道:“貴教長老孫陌言——聞人折蓀的曾孫,在下的義子孫真被人劫走了?!?/br> 秦儀也是剛知道孫真是魔教長老的后裔不久,此時聽來,一時有些吃驚之意,“什么時候被劫走的?” 魔教其余眾人也是驚訝。 連晉眉頭打了個死結,“三天前……孫真住在家父的將軍府中,不是什么雞鳴狗盜之輩都能輕易進去的?!?/br> 他說的話透露出來的意思很明確——沒有什么人販子會跑到將軍府去偷孩子,更不會有他的什么政敵仇人去報仇,畢竟他剛出生的一對雙胞胎弟弟總比一個認了不久的義子親近吧!于是乎,既然孫真的身份和剎魂魔教扯上了關系,這件事就得和剎魂魔教商計商計。 秦儀反應不慢,立刻理解了他的言下之意:“連元帥覺得是宿天門的人下的手?” 宮清的臉色更加可怕了。 連晉也嘆了一口氣,“這是最壞的結果?!?/br> 一個五歲的小孩子落到了窮兇極惡的宿天門門人手里,不管他們是有什么目的,又豈能占得了便宜?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孫真是在和寧兒一起的時候被劫走的,寧兒聰慧,認得出他們有著武林人的身手和打扮,第一時間將事情告訴連晉的爹娘,意識到了其嚴重性之后,連父連母一刻不耽誤地通知了他和宮清——從京城到鼎州,若不是連父動用士兵八百里快騎加急傳遞消息,他們現在還渾然不知呢。 秦儀卻是有些想不明白,“《三仙向南圖》已經在尊主手里了,他們還要劫走西長老的曾孫做什么?” 《三仙向南圖》被蘇日暮破譯了,地圖畫出來了,“別有洞天”的位置大致確定了,宿天門還要一個牙都沒長齊的孩子做什么?要問什么的話,找上宮清都比較合理吧! 連晉和宮清對視一眼,他們的表情很是凝重。 關于孫真的驚人記憶力他們現在也沒輕易說出來,看來只有等阜遠舟回來才能詳細商量了,現在過來就是希望剎魂魔教這邊先幫他們打探一下消息。 秦儀也不含糊,叫了人就讓魔教弟子去找人,不過在與此同時,一個魔教弟子從辰州風塵仆仆趕來,拿著令牌求見本教尊主。 辰州那邊的話就是扮演成永寧王模樣的聽舟的消息,秦儀立刻把人叫了進來。 那弟子一口水都忘記喝了,一身塵土地進門,立刻道:“左使,有人刺殺寧王座駕,聽舟大人負傷,隨行中的木石圣人閉門弟子歐陽佑以及當朝文舉探花齊然之姊齊晏紫被劫走!” 在座的所有人臉色都瞬間變幻。 木石圣人的身份已經明了——南長老聞人折忽的徒弟,他最小也是唯一僅剩的徒弟就是盲眼的歐陽佑。 歐陽佑供職在朝堂,最近跟著“永寧王”的車架去了宿州治理當地農業糧產問題,他的身份本就是隱藏至深,這下子卻突然被劫走……那么孫真的事情就不僅僅是一個巧合而已了。 從孫真和歐陽佑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交集看來,這件事的罪魁禍首無一不指向了共同的敵人——宿天門頭上。 可是,這兩個人一者年幼,一者盲眼,均沒有背負“血承”之毒,更沒有參與魔教事務,就連威脅也威脅不到阜遠舟頭上,宿天門抓走他們,究竟有什么含義呢?! …… 第三百八十二章 監國 銘蘿莊。 蘇日暮和甄偵找到地宮盡頭一片狼藉的房間時,這里夜明珠明亮,影影綽綽地照在角落邊上的藍衣男子身上。 看到阜遠舟閉著眼睛靠在那里,毫無意識的樣子,蘇日暮皺著眉頭疾步走過去,“子諍——” “等一下?!边€戴著詹無傷的人皮面具的甄偵攔住了他,示意他看在阜遠舟面前隨意交錯的幾根絲線一樣的東西,上面掛著些熒光的粉末,“是金蠶絲?!?/br> 蘇日暮想拔出荊麟砍斷這些金蠶絲。 不過甄偵再度攔住了他,蹲下去找到這些絲線的源頭,解開了那個系好的結,眉頭也禁不止蹙了起來,“是爺打的結?!?/br> 蘇日暮回頭去看被地下深洞圍在中間的一個焦黑的石臺子,四周有著宿天門打扮實際上是紫危樓的人在四周查找著蛛絲馬跡。 其實他剛才就在納悶一件事了,如果是阜遠舟不見了,留下這些金蠶絲保護著阜懷堯,他一點兒也不奇怪,只是擔心阜遠舟究竟出了什么大事。 可是現在情景倒轉了過來,他反而更加不安了。 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才會讓阜遠舟昏迷、阜懷堯消失? 金蠶絲被弄開之后,蘇日暮急忙去察看阜遠舟的情況。 對方的手腳僵硬,意識不清,顯然是中了毒。 旁邊的甄偵眼色有些古怪。 蘇日暮替自家好友把了一下脈,不經意瞧見他表情,心里就是一咯噔,“該不會也是你家爺下的毒吧?” 甄偵拿出一個瓷瓶遞過去,言簡意賅道:“迷藥是,毒不是?!?/br> 他精于用毒,不然能讓神才永寧王都昏迷不醒的迷藥可不是這么容易能搗鼓出來的。 蘇日暮不祥的預感更加強烈了,猶豫了很久才把瓷瓶打開,湊到阜遠舟鼻子下面晃了晃。 他也不知道這里發生了什么事,不過現在把阜遠舟偷偷帶走也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解藥的味道不好聞,阜遠舟劇烈地嗆咳了幾下,然后猛地睜開眼來,指甲成刀幾乎割斷蘇日暮的喉嚨。 蘇日暮趕緊側頭避開:“子諍!” 阜遠舟聞言,眼里的凌厲退了開去,下一秒瞬間轉化成nongnong的焦慮之意,猛地站了起來:“皇兄……!” 石臺子噴出的那股綠煙雖然只是讓他暫時失去了行動力,此時毒素已經清的差不多了,不過也招架不住他這么大的動作,麻痹的神經差點讓阜遠舟整個人砸在地上。 蘇日暮下意識想去扶他,不過對方很快就撐著墻壁穩住了自己。 阜遠舟掃視了整個房間一圈,最后目光定格在蘇日暮旁邊的紫衣男子身上,“甄偵?” 甄偵點頭,默認。 阜遠舟看了他一會兒,然后默不作聲地張開手,手心沾滿了血,血液已經干涸了,黏在皮膚上,隱隱約約看得到兩個筆畫凌亂的字。 ——“月”和“傲”。 蘇日暮也瞅見了,問:“這是什么?” 阜遠舟沉默了片刻,“聞人折月就是聞人折傲,現今的宿天門門主,”他的聲音有些啞,似乎是因為昏迷了太久的原因,“他帶走了我皇兄?!?/br> 蘇日暮都愣住了。 聞人折傲?那個兩百年前傳說中的試驗瘋子? 聞人折月和他是同一個人? 阜懷堯被帶走了? 而甄偵眼神都變了,返身就去叫那些手下們,和幾個人在那里低聲地不知道在說些什么。 蘇日暮心驚膽戰地看著阜遠舟,就怕他一個想不開做些驚天動地的事情。 但是阜遠舟卻很平靜。 他平靜地拂開擋在面前的蘇日暮,朝那扇之前聞人折傲走進來的門走去。 蘇日暮愣神了好一會兒,眼見著好友出門去了,才反應過來飛速追上去。 那扇門接通的又是一條過道,從過道盡頭出去,看到的是一個臥房,籠罩著很多紫色的輕紗,和停仙宮內宮里面那個找到“別有洞天”的鑰匙的房間有點像。 阜遠舟摸了摸自己的袖袋,地圖果然已經不見了。 他似乎也沒在意,直接推門出去。 外頭有個宿天門門人看到了一個俊美卻周身凌厲的男子從門主的房間里出來,嚇了一跳,還未動手,就咽了氣。 阜遠舟反手拔出銀色長劍抹斷了他的喉嚨,繼續往前走,出了這個院子。 稍微落后一步的蘇日暮從房間里出來就只看到尸體了,心里一毛,趕緊去找那位說不上是不是在內心發狂的祖宗。 “尊主?!?/br> 阜遠舟剛走出院子,謝步御就帶著一行魔教弟子迎了上來。 他們雖然算不上形容狼狽,但是衣衫半干,多多少少都有受一些傷。 從另一條地道被水沖出來之后,謝步御他們就到了這里,因為知曉倒回去作用也不大,就干脆圍了這個地方。 阜遠舟沒什么表情地看向魔教右使,“宿天門的人呢?” “死了三分之二,剩下的基本都走了,還有幾個漏網之魚還在莊里?!敝x步御答道。 蘇日暮正好聽到這一句,三步并作兩步趕上來就問:“宿天門門主呢?” 謝步御有些奇怪于他這個問題,“應該是已經離開了,銘蘿莊被我教接管了,沒有發現他的蹤跡?!?/br> 這一場混戰持續了很久時間,武林人士攙和進來之后才知道自己沒討到好處,因為混亂持續到了盡頭的時候就有軍隊進來接管了一切,當然,這批士兵是阜懷堯之前就交代好和剎魂魔教合作的。 說到這里謝步御就猛地反應過來,一直和他們教主形影不離的天儀帝不見了。 他立刻想到了最壞的結果。 誰知阜遠舟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皇兄在他們手里,回去再說?!?/br> 話音未落,他已經朝外走了。 謝步御被他看得冷汗直下,說不出這位主子的眼神意味著什么,只是叫人覺得恐怖得緊,心道幸好天儀帝沒死在宿天門門人手里。 這時候甄偵也帶著人出來了,謝步御一看他們的打扮,愣了愣——紫危樓是宿天門的人? 還沒等他戒備,角落里忽然傳來一聲驚叫,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 又是一個宿天門的漏網之魚,應該是看到阜遠舟干脆利落的殺人手段之后躲在一邊等他們離開之后再逃走的。 但是此時他緊緊盯著甄偵,緊縮的瞳仁里滿滿的驚懼,胡亂地大喊:“門門門……門主……屬下、絕絕絕絕對沒有反叛之心……您饒、饒了我吧!” 他看到銘蘿莊被破,死了那么多門人,又沒有跟上撤退的大部隊,本想自己偷偷溜走詐死,享受一下自由生活的,反正“rou糜”之毒給他帶來了青春樣貌和高超武功。 但是猛地看到“宿天門門主”在這里,出于對他的巨大的恐懼感,讓他直接崩潰不打自招了。 三下兩下把這個人劈暈丟給手下,謝步御驚訝地看著“詹無傷”。 蘇日暮已經三言兩語解釋了甄偵是和阜遠舟合作的,并沒說明他就是朝廷中人亦或者是紫危樓是朝廷勢力,現在只是在模仿宿天門門主搗點亂——雖然他也不知道甄偵在搞什么鬼。 謝步御對于自家尊主到處有外援這件事并無疑問,只是費解:“宿天門門主就長成這個樣子?他們兩個人很像?” “不像,”甄偵搖頭,“只是氣質上有些神似罷了,宿天門門主是聞人折月,不過聞人折月好像就是聞人折傲?!?/br> 雖然他不知道聞人折月是怎么用那等憂郁的樣子做一些慘絕人寰的事情,不過顯而易見,宿天門的人對他簡直是聞風喪膽。 再怎么定力驚人都好,謝步御聽罷此話,整個人都幾乎呆滯了。 那個聞人家族的噩夢居然還活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