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節
阜遠舟的手顫了一顫,禁不住苦笑,“醉了都要傷我的心,果真是現世報?!?/br> 阜懷堯似乎覺得累了,微垂下眼不再說話。 “有的時候,真不知道你是明白還是裝傻……”阜遠舟無奈地道,出神了片刻才伸手將人扶起來,往后頭的浴池那邊走去,“洗個澡吧,不然不舒服?!?/br> 習慣了他的照顧,阜懷堯也沒繼續慪著那股氣,隨他動作。 常安似乎早料到他會跟過來照顧人,浴池里已經放好了熱騰騰的熱水,阜遠舟試了一下水溫,然后回身褪了兩個人的衣服,帶著兄長一起下水了。 酒意上涌得厲害,阜懷堯頭暈得緊,徑直靠在身旁人的身上,默不作聲的。 阜遠舟煞是心疼,只得用力把人抱緊了免得滑進水里,一邊撩著水替他沐浴。 一時偌大的浴池里只聞稀疏水聲。 兩個人靠的近了,身體便不由自主地貼合在一起,在動作的時候皮膚總是會相互纏磨,摩擦出比水溫更高的熱度。 兩人不是不曾親密地赤誠相見過,只是從未試過赤/裸裸的如此緊靠在一起,阜遠舟的呼吸漸漸不穩起來。 也許是發覺到對方撩水的動作停了,阜懷堯狹長的眼微微上挑,略帶不解地看著他,眸中是寒星的清冷,卻也在水汽蒸騰間混合著酒意,被暈染成不可見底的氤暗色澤。 阜遠舟鬼迷心竅一般撫上他的臉頰,然后順著那光滑的膚理一路撫摸到勁韌的腰部,自上而下,一寸一寸,緩慢而溫情。 記不記得我神志不清的那段日子?我會撒嬌你會寵我,我一委屈你就心疼,你說你會護著我,你說我并不能丟下你一個人,你讓我承諾百年后同棺而葬…… 我從來都是一路堅定往前走的人,可是如果有人要問我最想回到哪一段時光,那一定是那段半癡半癲的日子。 那時候,你的笑很美好,如今想來,竟是覺得恍如隔世。 吻,烙上了阜懷堯的唇,阜遠舟環緊了他的身子,將右手手指插進他的發間,輕緩而又有力的摩挲著。 他的動作有些遲疑,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此刻想要的究竟是什么,然而卻又是情不自禁的,憑著本能加深了這個吻,又順著唇角舔/舐、著那堅毅的下顎和凸起的喉結。 阜懷堯覺得有些不適,下意識地推了推他。 阜遠舟拉回些許神智,略微退開一些,喘息著望著他。 絲絲縷縷淡淡的微紅隱約浮現在被熱水浸泡著后的皮膚上,像是秋夜的霜雪里伸展出了妖冶的紅梅,漆黑的發散亂在身上,蜿蜒在了額間頰畔,嫣紅的淚痣幾乎化血而出,妖嬈地綴在素來冰冷的眼角……阜懷堯也看著他,眉眼淡淡,只是琥珀的深眸不再冷靜清寒,幾抹沉郁的色彩在里面緩慢地翻滾,醺然之間也失了那份凜然的高貴,像是九天游云化雨落地,驚艷懾人…… 就有什么突然在霎時間在心頭炸開,阜遠舟回想著白日的那場抵死纏綿,也回想起了阜懷堯冷漠驕傲的身影,秦儀的忠言,常安的勸阻,還有很多很多混亂的記憶浮現著,里面只有他和他。 相識相知,相知相愛,只有我和你…… 阜遠舟行動不可控制地再度吻上阜懷堯的眉眼,輾轉著落在唇上,修長的只用于拿劍的手指撫摸著他筆直的脊背,輕柔地滑動著。 皇兄,為了玉衡,你沒有什么是不可以犧牲的,可是于我來說,你才是我的底線。 世人的口誅筆伐唾罵鄙棄我都不怕,我怕的是——余生漫漫,沒有你在,我卻來不及忘記你。 阜懷堯迷蒙中似是有所察覺,想要后退,但是后背抵著的就是玉石的池壁,對方濕潤的吻和灼熱的手在肌膚上挪移,升起的熱度蠶食著他僅存的清明,讓他不由地抱緊男子曲線優雅的后頸,然后是帶著試探意味的輕柔撫動。 水波激烈地向四周蕩開一個個不規則的波紋,清澈的水面倒映著兩個不逞相讓的交纏的身影。 “皇兄……”阜遠舟低聲呢喃著他的名,并不大的聲音卻猛地將他驚醒,也讓他驟然察覺到了彼此身體的異樣。 那股情動的浪潮…… 原來他想要的是這些…… 阜遠舟靠在男子的肩膀上,呼吸著他身上清冽的氣息,不可自抑地笑了一笑,說不上算不算是自嘲。 習武之人多數欲念淡薄,阜懷堯也是性情寡淡之人,兩人幾個月相安無事,今日這般失控,果然是酒色醉人么? 可是,酒醉人也好人自醉也罷,他說過的,他想帶著他一起下地獄…… 阜懷堯從喉間發出一聲悶哼,帶著厚繭的掌心落在他的欲望上,無法抵擋地激起由內之外擴散的奇異感受,急劇攀升的熱度徹底迷失了他的神智。 阜遠舟親吻著他的眉眼,喃喃喚著“皇兄”,一聲聲似深情似期許更似奔赴死亡盛宴的絕望。 這一生,能愛的人也不過那么一個,他喜歡的卻偏偏是最不能投入感情的那個,可是阜懷堯于阜遠舟而言是獨一無二的,沒有第二個可以取代。 那年初見,那一眼的魔障…… 與君初相識,猶如故人歸。 年幼時仰視,年少時憧憬,然后思念至今,通通化作比迷戀更深的感情。 ……他知道這是執念,是他死了才能擺脫的執念。 燭火默默落下最后一滴燭淚,微弱的火焰顫了顫,最終滅了。 欲望最終在眼前勾勒成華美冶艷的流光,阜遠舟在黑暗里用力抱緊阜懷堯心跳不穩的身體,閉著眼聽著他急促的呼吸聲,有很多混亂妖美的畫面光影一般在掠動,極致的愉悅下,深藏的是極致的悲傷。 忽然覺得有些可笑,我們明明那么相愛,為什么要躲在黑暗里相擁才能在一起…… 但縱使再多不甘再多憤恨,他仍是沒有再做什么,只是擁著所愛之人靜靜入眠。 阜遠舟不擔心做錯,他也不怕犯錯,只是如今已經沒有時間讓他走彎路了。 …… 夜深,甄府。 一衣雪青的男子站在窗邊,把玩著早已涼了的茶杯,秀逸的顏容被皎潔的月光打上一層朦朧的光影。 “這么晚了還不睡?”一抹白影冷不丁的從窗戶上倒吊下來,正巧和甄偵面對面,蒼白的面色和幽幽的語氣的夜色里有著無比驚悚的效果。 甄偵臉色變都沒變,手中茶杯直接擲了出去。 白影微一擰身接住茶杯,同時腳上一松,輕輕巧巧翻進了屋子里,屋內的燭火映亮了他一派風流的眉目。 甄偵無奈地回轉身來,“你不怕暴露武功了?” 半夜三更闖人房間的蘇日暮無所謂地一聳肩,“你要是連這些親信的嘴都管不住,那就麻煩你去死一死了?!?/br> “……”甄偵果斷地無視他的毒舌,“跑過來做什么?” 蘇日暮撇撇嘴,“大半夜的不睡覺反而盯著月亮瞧個不停,小爺來看看你是不是對著嫦娥在思春~~~” “……”甄偵額上青筋跳了一下,“你就不能老老實實說句好話?”一句擔心他是不是有煩心事就那么難說出來嗎? 蘇日暮“切”了一聲以表不屑。 甄偵瞪了他兩眼,終是沒什么心情計較,不理會他徑自往床上一躺。 蘇日暮有些意外地湊近來,“怎么?欲求不滿?心情這么不好?” 甄偵嗤了一聲,“是啊,你委身來滿足滿足我?” 蘇日暮挑眉,“滿足可以,委身免了?!?/br> 甄偵嗤笑,翻身背對他,懶得理會了。 蘇日暮戳戳他,“好了,不開玩笑了,你真沒什么事?”剛才那個模樣真是少見,不然他也不會過來。 甄偵默了片刻,翻身回來,盯著他看了很久,才問:“吏考之后的官員委任……你肯不肯外調?” “嗯?”蘇日暮一愣。 …… 第二百五十章 宿州 皇宮,議事殿。 “不錯不錯?!惫げ可袝∩性捶畔抡圩?,贊道,“宿州一事困擾工部已久,歐陽小侄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幫上了大忙??!” “歐陽的想法出奇,但實施的可行性很大,一旦計劃成功,兩年之內糧米之倉宿州想要恢復產量,這點應該不難?!甭犕瓯娙擞懻摰年愰}道。 其他幾個官員也真心表達了自己的贊譽之情。 眉目清朗的盲眼少年笑了笑,“各位大人過譽了,這些不過是經驗之談,歐陽不敢保證完全恢復產量,不過確有效果這點還是能作擔保的?!?/br> “那就好,辛苦幾位卿家了?!备窇褕蛟谥魑豢粗鴰讉€工部的官員,道,“宿州乃玉衡糧產重地,還望各位多加留心?!?/br> “臣等定不負所托?!?/br> “都回去吧,陳卿家和歐陽卿家留下來?!?/br> “是?!?/br> 待到議事殿里只剩下三人的時候,阜懷堯將歐陽佑呈上來的奏折闔上,看向他,“別來無恙吧,歐陽卿家?!?/br> 陳閩意外——歐陽佑剛升了官,怎么認識他們家爺? 歐陽佑坐在不遠處,面帶微笑不卑不亢,“雖知您定是身份不凡,不過這等顯赫身份確實出乎微臣的意料??!”這話不假,他在沒發現永寧王之前是真的沒猜到他的身份。 “沒什么顯赫不顯赫的,朕也不是三頭六臂的人物?!备窇褕虻?,“卿家也非尋常人?!?/br> 歐陽佑無奈,“不過是個身殘之人,好死不如賴活著的小人物,陛下過譽了?!?/br> 陳閩卻是對這個聰慧的后輩提出了反駁,“歐陽,照你這么說,豈不是身體有缺陷的人都不能出人頭地了?” 歐陽佑面上一熱,“下官不是這個意思?!?/br> 阜懷堯搖頭,“歐陽卿家不應妄自菲薄,你已經比很多人都要做得好了?!?/br> 陳閩拍拍歐陽佑的肩膀,笑道:“陛下說的沒錯,少雙眼睛總比少顆良心的好?!?/br> 說了幾句閑話,阜懷堯便進入了正題,指了指桌上的地圖,道:“二位卿家覺得,宿州是怎么樣的地方?” 兩人都愣了一下。 陳閩遲疑道:“魚米之鄉?” 歐陽佑想了想,“地大物博?!?/br> “那你們覺得,在那里做官怎么樣?”阜懷堯又問。 陳閩摸摸下巴,“還行吧,那里不愁饑荒不愁吃喝,天高皇帝遠什么的……”后半句自然是含在嘴里說的。 歐陽佑點頭,“宿州官員考核嚴謹,俸祿也不錯,是好地方,”微頓,“不過宿州和臨海的辰州,那里有水軍駐扎,兵多將猛,宿州的軍隊一直受其管轄,不知文官會不會略微受氣?!?/br> 這番話讓陳閩瞥他一眼,忽然覺得這小子果然不是什么等閑之輩。 阜懷堯倒是面上無波無瀾,“那若是讓你們去宿州做官,你們可有意見?” 陳閩一怔,“爺……陛下您是說真的?”他作為天儀帝的親信,還真的沒想到自己會有外調的一天。 歐陽佑心里也是有些著急,阜遠舟在京城,他要是外調的話怎么才能找到師兄師姐?還有……還有齊晏紫…… 阜懷堯將他們的神色變化看在眼里,隨即才不急不躁地開口道:“宿州糧產下降,歐陽卿家提出的方法無妨一試,只是宿州官員早就因糧產原因唯恐怪罪,所以辦事縮手縮腳,再好的法子也不敢冒險去用,所以朕想直接派工部的人過去監察,并非委任,所以至多不過半年,等那邊事務步上正軌便可回京,而工部之中,朕最看好你們二人?!?/br> 陳閩了然,“既然如此,臣愿為陛下效勞,萬死不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