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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昱淚流滿面,再不敢欺瞞,重重一跪,將一切抖摟了出來。 司馬忌捏緊了拳頭:“好,這才是我司馬家的好男兒?!?/br>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利目微微一瞇:“還有那朝元帝……” 司馬昱心下亂了起來,他突然想到了他淡淡的眼神,一團亂麻中更是生了些恐懼,但恐懼什么,他說不出來。 只重重地拜首:“父親,孩兒知道怎么做了?!?/br> *** 在入宮的道路上,司馬昱思緒紛紛,一會兒是上輩子初見的場景來,一會兒又是這輩子重逢的畫面,教他的一顆心時而騰在空中,時而又無端端浸在冰川之水里,不得安生。 待御前太侍通傳后,司馬昱正了正臉色,按捺下心頭的紛亂,往內殿匆匆走了進去。 宮燈明亮,龍首香爐內輕煙繚繞,一派寧和的氣息。 案首的新帝正在提筆寫著什么,很是認真。 司馬昱喉結動了動,面上帶了和煦的微笑,上前一拜:“臣司馬昱,見過陛下?!?/br> 李元憫抬頭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原是崇墨,稍待?!?/br> 他提筆沾了薄墨匆匆補全幾字,這才放下了筆。掃視一番,頗為滿意的樣子。 “你來得正好,正想給你過過目?!?/br> 他稍稍抖了抖剛剛擬好的圣旨,待上頭的墨跡稍干,交給一旁靜候著的御前太侍。 太侍斂眉屏息接了,很是麻利輕手輕腳下了去,交給司馬昱。 司馬昱不明所以,往上頭看了幾眼,臉色霎時蒼白,他驟然抬首,不可置信地看著李元憫。 這是一道任命的圣旨,提立從八品委署驍騎尉林酰為正五品通政使副使。 李元憫笑著解釋道:“本要直接給個正二品,怕朝中那些固執的個個妄議,故而暫先這般,待日后尋個時機,再提一提,放心,這事兒放在朕心上了,定不讓你們二人身份過于懸殊?!?/br> 司馬昱怔怔地看著他,但見對方目中沒有任何旁的神色,只平靜的一片溫煦。 林酰,林嫵姝之父,上一世,他與她相愛,卻被侯父司馬忌借著眼前人之手生生斷了情分。這輩子,情分雖淡了些,但到底心貪,不想錯過任何遺憾,故而重生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施計將她藏了起來——他原以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覺的。 司馬昱喉結動了動,眼尾微微有些發紅,“你怎么知道?” 他似乎寰神回來,忙解釋道:“我跟她并非你想的那樣,只到底一場情分,我實在不忍她如此下場,阿憫……你相我?!?/br> 李元憫聽了垂了眸子,嘴角分明帶著笑意,他站了起來,緩緩地朝著案臺下走了來,一步又一步。 他穿著一件常服,身姿纖細挺拔,只小腹隆起一道幅度,隨著步履微微顫動。 司馬昱瞳仁驟然凝縮,怔怔地看著他那莫名其妙凸起的小腹。 “怎會如此……” 待他意識到什么,腦子哄的一聲,死死地盯著他的小腹,他張了張嘴,發現自己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沒有比這會兒更畏怕的時候,強自冷靜下來,聲音忍不住發抖:“是赤虎王的?” 李元憫看了看自己已經有些規模的小腹,白皙的手掌安撫似的摸了摸,唇邊浮起了笑意:“若想活著,可不就要付出點什么?!?/br> 他看著司馬昱,嘴角依舊淡淡地扯起:“這還是小侯爺告訴我的,不是么?” 司馬昱目色通紅,他連面子上的尊卑都顧不上了,嘶聲:“來人!傳御醫!” “快!傳御醫!” 賀云逸挎著藥箱匆匆來到了前殿,他焦急的目光先是在李元憫身上轉了一轉,見他并無異常,這才稍稍松了口氣下來,可這口氣放松沒多久,登時又提了起來。 ——他怎生在外人面前露出他的孕相?尤其是這攝政王之子司馬昱? 但見李元憫對他溫和一笑,安撫似得:“賀太醫,你來給朕把把脈,務必對小侯爺知無不言,可曉得?” 賀云逸眉頭幾不可見皺了皺,又見李元憫神色泰然,沒有分毫慌亂之色,他喉結動了動,終是提步上前,為他診起脈來。 未及半柱香的時間,司馬昱迫不及待問:“多久了?” 賀云逸看了看李元憫,他已經闔上雙目,似在養神,只能低了頭,回道:“已六個月有余了?!?/br> 司馬昱呼吸頓時重了幾分,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原地躑躅,他驟然回過頭來,目色發著獰色:“落了!” 賀云逸登時驚道:“不可!” 許是明白自己的失態,賀云逸稍稍緩和了一下呼吸,懇切拜首道:“回小侯爺,陛下腹中的胎兒如此月齡,早已成型,落子恐是艱難,何況陛下身子根底孱弱,若是用此等虎狼之藥,只怕會……” 他咽了咽口水,聲音帶了一絲顫:“血崩而亡?!?/br> 司馬昱重重地晃了晃身子,閉上了眼睛,許久許久,他才深深吸了一口氣,再復睜開眼睛來,他死死咬了咬牙:“生老病死,豈能由人掌控……何況陛下福澤深厚,區區一副落子藥,豈會傷了龍體,你只管拿來!” 賀云逸簡直難以置信,急道:“不可!性命攸關!何況一國之主!小侯爺怎可如此武斷!” 司馬昱見這位太后姑母看重的御醫竟如此拂逆,當下怒不可遏,“大膽!區區一太醫爾,竟如此拂逆!不怕賠上闔族性命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