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大鐘
樹約有兩人合抱粗細,一劍砍中,絲毫未動,猶如蚍蜉撼樹。奇怪的是,一片樹葉從樹下掉落下來。 沈南也沒多想,伸手接住飄落的樹葉:“你也不必自責,周兄吉人天相,必能逢兇化吉。大不了到時讓呂唐太子派出幾十名護衛保護他的安全?;匚簢畷r,會和太子、任公主同行,誰還敢當著太子之面刺殺周兄不成?” 雖說沈南的話有幾分道理,子良卻還是焦慮不安,忽然她臉色一變:“你的樹葉從何而來?” “樹葉?當然是從樹下飄落下來。你一劍砍在了樹上,有樹葉掉下有何奇怪?” “此樹有半丈粗細,誰能一劍砍下震落樹葉?你傻了不成?” “說得也是?!鄙蚰弦灿X得不對,一腳踢在了樹上,樹紋絲不動,他又端詳幾眼手中樹葉,一股若有若無的清香襲來,“咦,怪事,樹葉怎會還有香氣?” “樹上有人!”子良驀然清醒過來,沈南手中樹葉并非真的樹葉,此時正是春天,樹葉剛吐綠芽,而他手中所拿卻是一片完整的樹葉,她縱身上樹,厲喝一聲,“什么人?” 沈南也意識到了問題所在,抬頭一看,黑夜之中,大樹枝椏遮天蔽日,風吹影動,根本看不清是否有人藏身其中。 片刻之后子良從樹上躍下,搖了搖頭:“連個人影都沒發現?!?/br> 二人不知道的是,在十余丈之外的另外一棵大樹之上,有一個黑影站在樹上,黑衣隨風擺動,和夜色融為一體。 人影一動不動,猶如和樹枝渾然長在一起。也不知過了多久,人影突然倏忽消失,落在了周東門前。 房間內傳來了輕微的呼聲,人影在門前停留了片刻,手中突然多了一把薄如柳葉的小刀,小刀伸出門縫,微一用力,門開了。 人影正要邁進房間,身形突然一滯,瞬間倒退飛出數丈之外,落在了子良所砍的大樹之上。大樹之上已然有了另外一個黑影,此人也是一身黑衣,不過是輕紗,又以黑紗蒙面。 “你是何人?為何攔我?”黑衣人影聲音低沉。 “周東之命,只能我來取,你不配?!焙诩喨擞奥曇糨p柔輕靈,飄忽不定。 “女子?”黑衣人影一怔,輕輕折斷一根樹枝在手中把玩,“你此刻若自行離去,我不會傷你?!?/br> 黑紗人影語氣輕蔑:“同樣?!?/br> “呵呵……”黑衣人影手腕輕輕一抖,手中樹枝脫手而飛,快如閃電。黑夜之中,樹枝幾不可見。 黑紗人影也不見躲閃,右手抬起輕輕一彈——樹枝被彈得一邊,她手腕一動,嗖嗖兩聲,兩枚飛刀直取黑衣人影的胸口。 黑衣人影縱身躍起,人在空中身子陡然一轉,右腳飛出,竟是踢中了飛刀,飛刀驀然轉向,竟是飛了回去。 黑紗人影想要躲閃,兩枚飛刀飛至中途,方向突變,一上一下,上取咽喉下取左腿,她為之一驚,如此絕技見所未見,無論躍起還是下沉,都難免中刀,她只得身子一橫,化立為躺,堪堪躲過一擊。 對方卻是算準了她的身法,不等她再次出手,右手一揚,無數樹枝如同漫天雨滴一般朝她襲來,她頓時大驚,對方手法之怪異身手之快,是她生平罕見,當即身子一墜,迅速下落,不料還是晚了一步,一枚樹枝射入了左肩之中。 疼,鉆心的疼,她雖疼痛,卻沒有驚慌,左手右手同時揮動,數枚飛刀飛向對方。不過她知道,雙方雖未正式交手,她卻已經輸了一著。 黑衣人影也是頗為忌憚她的飛刀,雖看似游刃有余地一一躲過,卻再也沒有余力還手。正當他重新站穩,想要一舉擊殺黑紗人影時,三個人影從房間疾射而出。 被人發覺了,先機已失,他嘿嘿一笑,揚手三根樹枝射向三人,縱身一躍,雙臂展開如大鵬展翅,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從房間疾飛而出的三人正是王松、子與和子良。 三人聽到外面動靜時為時已晚,才一出門,就迎面來襲暗器,來勢之快,讓三人一時手忙腳亂。等三人十分狼狽地躲過暗器之后,不但黑衣人影消失不見,黑紗人影也無影無蹤了。 再等三人看清逼得三人幾乎沒有還手之力的暗器竟是三根枝葉時,更是無比震驚,震驚之余,又不由后怕,此人武功之高,當真為一等一的高手。 次日,醒來的周東才知道無意中又躲過一劫,不由苦笑。 呂唐先是大擺宴席,宴請了周東、慕容莊和姜遠一行,并接受了魏作的邀請,約定三日后啟程前去魏國。隨后,呂唐又私下宴請了周東和沈南、王左。 沈南倒也敬業,命工匠全力以赴改進呂唐和公主的車輦,并且加固,以防襲擊。 太子府。后花園。 暮色四合,遠處隱隱有絲竹聲傳來,又有吟唱之聲,齊國首富之地,臨淄繁華之都,果然名不虛傳。 只是一行人都無心欣賞,匆匆吃了幾口飯,幾人就起身在園中散步,沈南、公主以及王左知道周東有話要和呂唐說,幾人就有意落在了后面。 周東負手而行:“如此盛世,只需一場戰亂就可以毀于一旦。呂兄,為齊國大計,為魏國大計,為在下復國大計,懇請你說服齊王,出兵韓國?!?/br> 呂唐不動聲色地笑了笑:“先不說出兵韓國之事,只說你如何復國?如今中山國所有兵器盡在魏軍之手,你即便回去,登高一呼,響應者云集,也沒有兵器可用?!?/br> “可否請呂兄鑄造一口大鐘,直接送運到中山國,以作為魏作太子大婚賀禮?!敝軚|笑了,是那種很輕松很隨意又有一絲意味深長的笑。 “鑄造一口大鐘倒是沒有問題,只是為何作為魏作太子大婚的賀禮,不送往魏國卻要送往中山國?說不通?!眳翁齐m不知道周東要一口大鐘何用,卻能猜到他肯定不是為了好玩,周東可不會像他一樣隨心所欲。 “說得通,大鐘上刻下魏作太子治理中山國的豐功偉績,擺放在了靈壽城內,讓中山國百姓瞻仰,相信魏作太子會很開心?!敝軚|拍了拍呂唐的肩膀,“記住,大鐘務必要用料厚實,不可有絲毫偷工減料?!?/br> 呂唐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想到了什么,哈哈一笑:“好玩,有趣,沒問題,此事我一定讓你滿意。來人,傳令領銅十萬斤,命工匠半月之內鑄造大鐘一口,鐘內銘文稍后送到?!?/br> “是?!睂m正忙領命而去。 “還有什么好玩的事情,一并講來,近來我正閑得難受,若不是你來,我險些又偷跑出去。只是現在和公主成親了,以后想要再偷偷溜出玩耍,怕是很難了?!?/br> “田氏如今在齊國如日中天,想要削弱田氏勢力,是否無從下手?”周東拋出了難題。 呂唐點了點頭:“父王時不時和我商議田氏之事,他都無計可施,我哪里會有辦法?父親憂心忡忡,總說總有一日田氏會將呂氏連根拔起。周兄,我本一個閑散之人,一生好入名山游,呼朋喚友登泰山下黃山,何其逍遙自在,為何偏偏生為太子,還要繼位成為齊王治理齊國,想想就讓人了無生趣?!?/br> 周東微微一笑,雖有幾許無奈卻又有數分慷慨:“你我皆生在帝王之家,本無沖天志,偏是太子身,既然生為太子,當一心為百姓謀福,才是大道。生而為天,恩澤天下。生而為地,承載萬物。齊國和你,密不可分,若是田氏在你為齊王時謀反,你將如何應對?” 呂唐愣了半晌,忽然雙手抱頭,用力拉扯頭發:“不要說了,周兄,我不想聽,也不想去想,田氏現今在百姓之中一呼百應,許多文武百官也和田氏交往密切,田氏已是齊國心腹大患,卻又無法除掉。父王也說過,田氏謙恭低下,若他削減田氏勢力,非但會引起田氏反彈,極有可能逼迫田氏起兵謀反,也會大失民心?!?/br> 田氏在齊國經營日久,周東自是清楚如今田氏已是齊國無力根除的隱患,齊王要么等田氏主動謀反,要么逼迫田氏起事,不管是哪一種情形,齊王都無必勝把握。田氏之患,和司馬氏之患相同。 放眼各諸侯國,如田氏和司馬史者,比比皆是。各諸侯國為招賢納士,廣開方便之門,往往許以重諾和大權,久而久之,養虎為患。三家分晉的前車之鑒,猶在眼前。 除非天下一統,否則各諸侯國還會為了壯大自身實力而大開國門,招募能人異士。和齊國相比,魏國隱患似乎不大,卻也暗藏潛流。司馬史是其一,姜家、慕容家和沈家三家巨富的存在,也是不小的威脅。 三家只是各自為政,互為競爭,如此就達到了無為而治的平衡。但魏作明顯有借機吞并三家之意,此次齊國之行,魏作將慕容莊和姜遠拖下水,埋下了日后將二人以殺害周東罪名除掉的伏筆。若一次齊國之行可以除掉他和慕容家與姜家,魏作必能迅速得到文武群臣的擁戴,繼位之后,可以快刀斬亂麻排除所有隱患,從而成就大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