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再見公主
“何兄謬贊了,在下也是一時有感而發。人生在世,當有所為有所不為?!敝軚|乘機說道,“何兄如此沉默寡言,心中有千秋,莫非經歷過世事滄桑?” “何不悟?何不悟!何時才會悟!”何不悟呵呵笑了幾聲,猶如一唱三嘆,說到后面,笑出了淚水,變成了哭聲,“不瞞周兄,我其實是……” “何兄,不可!”沈南向前一步,抱住了何不悟的肩膀,就要阻止他,卻被他推開。 “剛剛周兄一番話,讓我茅塞頓開,若現在還執迷不悟,對父親耿耿于懷,我愧為人子!”何不悟朝魏國方向跪下,連磕了三個頭,“父親,不肖子王左知錯了,待回魏國之后,若承蒙父親不棄,王左愿重回王家,盡孝膝下?!?/br> 什么!周東震驚得倒退數步,何不悟就是恩師失蹤已久的兒子王左?怪不得初見之下就覺得他有幾分面熟。 之前周東推測王左就藏身魏國,甚至就在安邑城中,卻怎么也沒想到,王左竟在沈南身邊,而沈南還是恩師的弟子之一。世事如此,近在咫尺卻不相知,不免讓人唏噓。 “王兄快快起來?!敝軚|和沈南一左一右扶起王左,王左泣不成聲,幾乎不能自持。 和父親決裂之后,天下之大,何處不可安身?王左就想遠走高飛。他先是到了趙國,不久又輾轉去了燕國,燕國苦寒之地,他凍得皮膚干裂,險些喪命。隨后又去了齊國,甚至還在海上漂泊過一些時日。后來覺得身如浮萍寄居天地之間,也并非歸宿,就算和父親永不見面,也不一定非要遠離,就又回到了安邑。 王左先是以替人寫字為生,也曾做過賬房先生,后遇到了沈然,和沈然一見如故。沈然正為沈南生性頑劣難以管教頭疼,見王左為人沉穩大度,且又才識過人,就讓王左化名何不悟伴隨在沈南左右,不是以門客而是以座上賓之名。 開始時,沈南總是故意遠離何不悟,后來遭遇過幾次難題,都被何不悟一一化解,才對何不悟刮目相看。因沈然和王黃私交不錯,在沈然的再三懇求下,王黃暗中收沈南為弟子,教導沈南為人之道。王黃并不知道,他是沈南恩師,而沈南身邊還有一個亦師亦友之人,正是他苦尋不得的兒子王左! 沈南后來才知道何不悟的真實身份,彼時他和何不悟已然關系密切,就勸何不悟和王黃相認。何不悟心結未去,百般不肯,還說若是沈南告知父親他的事情,他便一走了之,從此再不回來。 沈南無奈,只好應允。他想不明白身為父子,還有解不開的心結不成?他暗中觀察得知,何不悟雖不和父親相見,卻還是暗中留意相國和王之的一舉一動,但凡魏王有詔令頒布,他總是會精讀數遍,因魏王詔令一向由王黃草擬。 精讀之后,又總會不著痕跡地嘲諷幾句,嘲笑王黃所擬詔令全是魏王之意,沒有他的一絲主見,所謂傀儡相國,名符其實。 不過往往嘲笑過王黃之后,又會從字句之中推測王黃最近所讀之書,還會指摘王黃語句用得不恰當之處。沈南就知道,何不悟心結未去,氣性太大,總想挑出王黃的不足之處,雖認真執著,卻也好笑。 沈南原以為再是氣大,三年五年也會氣消,不料十余年過去了,何不悟和王黃近在咫尺,卻始終沒有邁出相認的第一步,也讓沈南越來越佩服何不悟的耐心。后來他慢慢才清楚,隨著年歲的增長,何不悟的氣性和耐心漸漸變成了固執和傲氣,他越想找到王黃的不足和不對,越是陷在自己的心結中無法走出來。他其實是在自己和自己過不去,除非有人可以幫他打開心結,否則他永遠無法面對王黃。 也就是永遠無法面對自己。 卻沒想到,一次齊國之行,何不悟十幾年的心結被周東一番話打開,所謂心開意解是也,沈南不由暗暗贊嘆之余,又不免感慨,世間之事,妙不可言,王黃王左父子聯手幫助周東度過難關,周東又幫父子二人化解了十余年的恩怨,當真助人者人恒助之。 周東驚喜交加,和何不悟,不,王左重新見禮之后,王左被推為上座,不論年齡還是入師門時間,他都當之無愧為兄長。 幾人又談論了一番,眼見夜幕降臨,沈南不免心急,幾次推門朝外張望,喃喃自語:“說好申時到,都酉時,還不見人影兒?!?/br> 周東笑問:“你究竟是在等誰?” 沈南故作神秘一笑:“等下你就知道了……來了,來了?!?/br> 周東出門朝下面一看,一輛普普通通的馬車駛進了客棧,上面下來二人,都戴了斗笠披了斗篷,低頭快步而行,看不清樣子。等二人來到近前時,周東才看清二人,不由啞然失笑。 “呂兄你為何如此打扮?此地是齊國,你光明正大來訪,誰敢攔你?” 來人正是呂唐和任公主。 呂唐輕輕一拉周東,進入房中,示意任公主關閉房門。 任公主瘦削了幾分,不過氣色還好,她一雙好看的眼睛打量周東半天,目光中全是關切之意。 “路上遇到了意外,發現了刺客?!眳翁频纳裆杏袔追只艁y,悄悄推開窗戶朝外面觀望片刻,見幾名喬裝打扮的護衛悄然來到了客棧,才放下心來,“想不到在臨淄城內,我身為齊國太子,居然還有刺客敢對我不利,傳了出去,就成了笑話了?!?/br> “是什么刺客?”周東忙示意子與和子良父女出去查看,二人迅速出門,身影一閃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說到刺客,周東又想起了路上遇到的一劍穿心的神秘高手:“沈兄,一劍釘死洛川和管高的神秘高手,究竟何人?” 沈南搖頭:“不知道,和元者、張郡全無關系?!?/br> “你竟認識元者和張郡?”呂唐一臉驚訝,“沈兄的手,伸得倒長,哈哈?!?/br> “我只認識張郡,元者只是聽說,未曾見過。若非認識張郡,周兄怕是來不到齊國了?!鄙蚰蠈⒁宦飞习l生的事情簡單一說。 魏任大驚失色:“怎會如此?哥哥為何如此歹毒?慕容莊和姜遠何在?夫君,請立刻誅殺慕容莊和姜遠?!?/br> 呂唐一改以前的隨意率性,臉色凝重:“慕容莊和姜遠殺不得!怪不得一路上我總覺得有人追隨,懷疑是刺客,無意中發現其中一人竟是張郡。如此說來,我多半可以猜到張郡并非是要刺殺我,而是要刺殺周東!” “為何是周東?張郡曾收了我的重金救過周東?!鄙蚰喜恍艆翁频耐茰y,“太子怕是猜錯了,張郡和我還算有些交情?!?/br> “慕容莊和元者的交情更為深厚?!眳翁朴殖巴饪戳艘谎?,有幾分不安,“若是慕容莊說動元者要對周兄下手,周兄怕是在劫難逃。元者武功之高,世所罕見,我身邊的護衛,都不是他一招之敵?!?/br> 沈南“啊”了一聲:“怪不得張郡不管我再出多高的價錢,都不肯再對慕容莊出手,卻原來是有師命在身。元者武功再高,你堂堂太子命他不要對周東下手,他也敢不聽么?” “雖我貴為太子,可惜元者是田氏之人。如今田氏在齊國已然尾大不掉,奈何不得?!眳翁茡u了搖頭,一臉無奈,“是以只能智取,不能力敵?!?/br> 周東哈哈一笑,毫無擔憂之意:“你我相聚來之不易,如此良辰美景,怎能不對酒當歌?沈兄,快讓店家備酒,今日要和呂兄不醉不歸?!?/br> 呂唐本來就不是心思深沉之人,因周東之事才微有擔憂,周東的提議正合他意,當即放下煩惱之事,開懷暢飲。 魏任卻悶悶不樂,心思悱惻,難以排遣苦悶,不知不覺喝多了。呂唐也醉了,卻是因開心而醉。周東也是酩酊大醉,倒不是他不把元者的威脅放在心上,而是認為元者不會在臨淄對他下手,與其擔驚受怕,不如先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之事,明日再想。 最后只剩下王左和沈南未醉,王左是因不勝酒力,所以不飲酒。沈南卻是無心喝酒,感覺胸中郁積難安,平生第一次感覺無助。難不成只能坐以待斃?原以為來到齊國之后,以呂唐的太子身份,再也無人敢對他們下手,卻不想呂唐也有力有不及之處。 真是郁悶。 夜深之時,呂唐和魏任在護衛的護送下,回了王宮,望著醉得倒地不起的幾人,沈南哭笑不得,讓店家幫忙收拾停當,他無心睡眠,來到院中。 正見到子良正在院中練劍,一招一式雖不是行云流水,也頗有灑脫之意。 “子良,早些休息,明日還要早起?!鄙蚰嫌袣鉄o力地看了子良一眼,“莫要過于勞累了?!?/br> “不,我不睡,我要練劍。我恨自己武功不夠高強,無法保護公子?!弊恿荚骄氃綒?,一劍斬在了樹上,拿樹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