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
崔繹看著她:“你覺得會是誰?” 這……還真不好感覺,持盈端詳著紙上那二十八個墨字,在記憶里搜尋和山簡有關的點點滴滴,翻來覆去想了又想,還是百思不得其解:“這人我也認得?不是三王爺,那會是誰?百里先生?不像啊,他們倆一直是君子之交,之前也沒個苗頭,這兩年更是見都沒怎么見過,不該是他吧?” 山簡在詩中將自己比喻成月,將那個人比喻成水,自己單戀著對方,對方卻不知道或者不接受——持盈以為后者的可能性比較大——于是他只能在夢中與那人親近。最后的兩句似乎是說那人離開了他,于是他心灰意冷決意輕生,乍一看似乎沒什么更多的信息了,可直覺告訴她,這字里行間一定還藏著點什么東西,自己沒有發現。 持盈盯著信箋冥思苦想,崔繹接過水杯漱口,說:“其實去年在宣州的時候,我就已經隱隱約約感覺到了,山符之不太對勁,和之前不一樣了,但是沒想到幫他從老三死去的悲痛中走出來的人,會是……” “我實在是猜不到,”持盈終于也有腦袋不夠用的一天了,從山簡離開燕州去宣州做販子騙糧食軍械開始,她就再也沒見過他了,情報少得可憐,根本不足以支撐推測,“到底是誰?” 崔繹伸出手指,在“南”字上敲了敲:“你既然知道文譽和他相隔得遠沒什么接觸所以不可能,倒過來想想也就清楚了?!?/br> 持盈仿佛被點醒了,再次將桌上的信箋捧起來仔細看。崔繹擦過手后起身:“持盈,你一向心軟,容易憐憫弱者,但這一次我希望你什么也不要做,就當什么也沒有發生過,山符之已死,我叫人將他的尸骨迎回京城,與老三合葬,這件事就當了了?!?/br> “這……”持盈覺得有點難以接受,山簡雖然不大與人往來,但在崔繹的登基之路上也付出了不少心血,往遠了說,當初虎奔關之役是因為他的妙計,燒了北狄人的糧草,最后才獲勝的。 往近了說,若無他的妙計連環,施邦則和榮海定不會這么容易就被擒,宣州府也難逃戰火的洗劫,他以一己之身布下苦rou計,保住了有兵無將的宣州府,為崔繹攻打京城免除了后顧之憂,功不可沒。 當初的崔頡也好,如今的崔繹也好,都是依仗他算無遺策的心計才登上了皇位,如今人去了,竟要草草下葬,不做深究? “死人永遠是死人,為他們爭取得再多又有什么意義?我們要為活著的人考慮?!贝蘩[難得說了句深沉的話,將布巾扔回托盤里,回萬晟宮去看折子了。 持盈呆呆地坐在桌邊,手中那張輕薄的信箋,猶如有千萬斤重一般,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在崔繹用手指點出南字的時候,她就已經明白了,山簡二度敞開心扉,喜歡上的,竟然是那個人! 一個在過去的這段時間里與他朝夕相處,但又無論如何不會同他走到一起去的人。 一個心中有所顧忌,害怕被他的感情牽絆住,只能裝聾作啞的人。 一個不久之前離他而去,然后再也沒有回去的人。 覺時只見江南去,窗欞不復剪清輝。那人走后,山簡抑郁難平,唯有借酒澆愁,與那人夢中相會,雖然明知道那不是真的,也依然陶醉于那短暫而虛幻的快樂,不愿面對現實。 甚至一向冷酷殘忍的他,寄出了一封充滿善意的信,希望能幫楊瓊和程奉儀終成眷屬,在他心里,或許在祝福楊瓊的同時,也渴望自己的感情能得到回應。 然而最終他還是失望了,從前他喜歡崔煥,但崔煥死了,如今他好不容易喜歡上了另外的人,代價卻是他自己的命。 一代深謀遠慮,談笑間定江山、安社稷的毒士山符之,最后竟然是為情所困,求之不得而自盡,持盈心頭只覺說不出的凄清悲涼,轉頭看窗戶,月光依舊透過雕鏤的花欞照射進來,只是比起往日,更加清冷,仿佛離人轉身揮別的衣袂,就這么輕易地消散在了夜色之中。 第二天早朝時,崔繹宣布了山簡的死訊,只不過隱瞞了他自殺的真相,只說是一夜暴斃,然后力排眾議,決定以夫妻之禮,葬入崔煥的陵墓之中。男男合葬這樣荒唐的舉動自然引起了不少朝中老臣的反對,但崔繹執意要這么做,加上崔煥出身不高,妻子也已經回了娘家,日后無人與他合葬,爭執了一番后,大臣們妥協了。 下朝時持盈領著小秋在明堂外等候,魚貫而出的大臣們中間,有一臉惋惜、埋著頭快步走的百里贊,有表情憤慨、同幾人大聲爭辯的曹遷,還有神情恍惚、盲目跟隨著人流前進的徐誠。 “徐將軍?!背钟雎暯凶×怂?。 徐誠回過神來,見是她,忙打起精神上前見禮:“末將請皇貴妃娘娘安?!?/br> 持盈擺手讓小秋退下,說:“徐將軍請起,本宮有一個小小的疑問,縈繞于心,寢食難安,不知徐將軍能否為本宮解答?” 徐誠的臉色更加蒼白了,額頭上也滲出汗來:“末將……愿為娘娘分憂?!?/br> 持盈緩緩點了個頭,問道:“你知道嗎?” 話說得極為含蓄,旁人聽來只是一頭霧水,徐誠卻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深埋著頭,仿佛使出了全身的力氣,才作答:“知……知道,末將一直都……知道?!?/br> 持盈緘默不語,徐誠痛苦地道:“娘娘贖罪,末將實在不能……”“本宮知道,本宮只是來聽一個答案,并非要問罪于你,”持盈輕描淡寫地說,“何況愛與不愛,原都不是什么過錯,徐將軍又何罪之有?” “立冬那晚,你一直心不在焉,是否也是為了這件事?” 徐誠再無可隱瞞,只得承認:“走前我說今后都不要再找我了,可那日他給我寫了一封信來,信中說,等我到來年春天,柳樹發芽,如果我還是不回去,他就、就……” 持盈吁了口氣,嘆道:“這是他自己的選擇,你無須自責。本宮與皇上昨夜商量過,為他選了個適宜的日子下葬,到時候咱們都去送送他,嬌嬌還小,就不要去了,留在宮里陪嫻兒玩,結束后你再回來接她吧?!?/br> 徐誠默默點頭,他走后,持盈悵然望著明堂青藍色的琉璃瓦,忽然覺得難言的疲憊。 151、西征不順 幾乎在西征大軍開拔的同時,身在秦州的崔頡也發布了天子詔,聲討崔繹,號召天下臣子共起而伐之。 持盈十分奇怪,這個時候的天子詔還值幾個錢,他就應該在逃出京城的第一時間發天子詔,那樣才會有搞不清狀況的人幫著他打弟弟,現在崔繹都已經坐上了皇位,小半年都過去了,誰還把他這個“先帝”當回事? 有這個疑問的當然不止持盈一個,其實滿朝文武都在困惑,但是知道原因的只有長孫泰。 原來崔頡在逃跑的時候太著急,別說皇后,連太后都沒帶,榮氏得知后大發雷霆,想要席卷著宮中值錢事物追上去,卻已經來不及了,崔繹、鐘遠山兩面包抄,已經把京城九扇門堵了個水泄不通,榮家就這么成了甕中之鱉。 作為太后的娘家,榮家自然是頗有幾分實力的,但皇帝主子都跑了,剩一個太后又沒有發號施令的權利,一門男丁奮勇反抗到最后,還是垂頭喪氣地投降了,榮氏也因此被軟禁在延壽宮,只留了一個貼身丫鬟伺候,按宮中最低等的采女的份子給月銀,誰也不準探望。 秦州牧包一德的前妻是榮家出身,要賣面子也是賣給榮家,崔頡一個落跑的皇帝,手里只有兩萬人,缺衣又少食,包一德哪會把他放在眼里,于是當崔頡帶著人精疲力竭地到達秦州府城門下時,吃了有生以來的第一記閉門羹。 包一德要求崔頡將手中的兩萬禁軍交出,打散后編入秦州軍,然后才準他進城,崔頡氣得眼冒金星,不曾想落架的鳳凰不如雞,竟被一個小小的州牧如此欺負。 但將士們一路奔波,不多的糧食早已吃完,除了他這個“皇帝”,其余人早就開始自掏腰包去沿途經過的村鎮上買糧吃,如果他再找不到一塊安身之地,這些最后追隨自己的人只怕也會因為看不到未來而相繼離去,到那時自己就真的再無回天之力了。 于是在這無可奈何地情況下,崔頡只得咬咬牙答應了包一德的要求,兩萬多人終于有了暫時歇腳的地方。 當時正是八月底,秦州的百姓正忙著收稻子,崔頡幾次提出要反攻京城,都被包一德以糧食不足為由拒絕了。 到這時候的崔頡,已經是名符其實的光桿司令了,當年追隨他擁簇他的人,太后,被他扔在了皇宮里,長孫泰一家,在糧食不夠的時候又被他撇在了半道上,其余大臣大多來不及逃走就被控制住,一直跟著他來到秦州的,只有郭茂。 京城陷落那日,郭茂恰好進宮請安,于是就跟著一起走了,他深知自己和山簡不同,就算投降崔繹也不會受到重用,除了跟著崔頡別無他法,因此盡管二人之前冷戰了長達一年,一路上仍然盡心竭力地為崔頡出謀劃策。 只可惜這時候的崔頡早已撕破了人的臉皮,拋妻棄子,連親娘都不要,更加不會想從前那樣對下面的人惺惺作態,追兵緊咬不舍,所有人都枕戈待旦日夜不得安寧,崔頡的脾氣也越發暴躁,根本聽不進他的意見。 西逃的路上,郭茂建議他借豐州地形崎嶇的優勢,埋伏起來殺一個回馬槍,手頭有兩萬人,他又是皇帝,只要打一次勝仗,就會有人舉起大旗追隨他反攻回去。 但這個建議被拒絕了,崔頡認為這兩萬人是自己最后的戰斗力,無論如何不能再有折損,豐州雖然地形復雜,但誰能保證對上追過來的戴志北就一定能贏?說到底,是膽小的緣故。 等到了秦州軍隊被沒收了,包一德拖著不肯動,郭茂又建議他封包一德一個至少三品的官位。其實秦州天府之地,根本不缺糧食打仗,包一德無非是在等皇帝的承諾,只要崔頡開出的條件讓他滿意,他當然是愿意做這個保駕的功臣的。 但這個建議又被拒絕了,這次崔頡連原因都懶得告訴他,直接用一本書把他摔出了門去。 郭茂仰天長嘆,知道主子已經魔怔了,落得這步田地還放不下高高在上的皇帝架子,是必死無疑了,于是再也不去他跟前討嫌。 崔頡心高氣傲,從小沒受到過什么挫折的他在這樣巨大的打擊面前,整個人都幾近扭曲,同包一德爭執了半年后,包一德終于是不耐煩了,開春收了冬小麥后,想京城發去了一封討伐檄文,整頓軍隊準備打仗。 而身在京城的崔繹和持盈收到那封蹩腳的檄文,直接當做了每日一樂,挑剔嘲笑了一番,就扔進爐子里燒了。 秦州軍與戴平、楊瓊率領的西征軍在豐州境內短兵相接,雙方惡斗數場,都不同程度地有了損傷,但秦州地形閉塞,自古就少戰事,將士們的戰斗力遠遠不及西征軍,短短兩個月后就被擊潰,包一德被擒,戴平原地整編秦州降軍,命楊瓊率一萬人入秦州府,務必要將崔頡的人頭砍下。 這回崔頡慫了,也顧不得什么面子,急急忙忙跑到郭茂的住處討教。 郭茂知道大勢已去,先是說自己也回天乏術,后來崔頡急紅了眼,給他跪下了,郭茂才勉強給了個建議。 “當初武王以藩王身份被流放到燕州,尚能重整旗鼓,殺回中原,皇上若放得下身段,愿意臥薪嘗膽韜光養晦,可一路向北至涼州,調用涼州軍,與武王一決生死?!?/br> 崔頡跪在他面前,急切地問:“先生此計有幾成勝算?” 郭茂嘆氣連連:“當初皇上調涼州軍去馬泉關,韓將軍沒趕上殺呼兒哈納,為求將功折罪,又帶兵攻打燕州,與白迎春兩面夾擊,最后還是敗在了長孫持盈手里,涼州軍潰敗而逃,現存多少兵力,實在是難說得很啊?!?/br> 崔頡攥著他的衣擺,大聲懇求道:“先生!求先生無論如何想想辦法、救救朕!等朕回京城奪回了皇位,就封先生做宰相,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后世子孫榮華富貴享用不盡!先生一定要幫朕??!” 郭茂心里清楚,以崔頡的性子,今日下跪已經是極大的恥辱,他日一旦奪回了皇位,自己必死無疑,但自己既然選擇了效忠于他,也只能盡力為他籌謀。 “皇上先起來,此事須得從長計議,”郭茂將他從地上扶起,“武王花了三年時間從燕州殺回中原,必然懂得養虎為患的道理,皇上必須抓緊時間北上,搶先占據涼州,否則一旦西征軍圍城,或封鎖北上道路,到那時就來不及了?!?/br> 崔頡如夢初醒,馬上千恩萬謝地回去收拾東西了,郭茂看看自己所住的破茅屋,再次感嘆所托非人,收了幾件還能穿的衣裳,牽著來時的那匹馬,道城門口去等他。 兩萬禁軍都被包一德吞了,崔頡身邊只有不到兩百的親衛隊,護送著他們出了秦州府,沿山路北上,過村鎮而不敢入,三餐只能靠草根樹皮維持,崔頡從來嬌生慣養,在喝了幾天的生水后又患上了腹瀉的毛病,連馬也不能騎,只能叫人用擔架抬著。 楊瓊趕到秦州府時已經人去樓空,戴平拷問了包一德,卻問不出崔頡的去向,無奈之下只得收兵回京。 沒抓到崔頡,崔繹自然是老大的不高興,但這也不能怪戴平和楊瓊,只得嘉獎了他們一番,重新指派人接管秦州,同時嚴令各地密切留意所有過往的隊伍,務必要把崔頡給搜出來。 然而一個月過去,崔頡就像從人間蒸發了一樣,杳無音訊。除了秦州,他還能去哪兒?兩萬禁軍都交代了,根據包一德的口供,崔頡身邊只剩不到兩百人,能逃到那兒去? 都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崔頡這么不聲不響地消失了,誰知道接下來會不會冷不丁冒出來捅一刀,一日抓不到他,崔繹就心煩一日。 “說不定我爹會知道?!背钟贿厧退l戴冠一邊說,“秦州北鄰涼州,南接宜州,能去的地方不過這兩處,涼州偏僻但幅員遼闊,境內有大片草原可供狩獵,雖然條件艱苦,但若能聯合西疆各國,殺回中原也不是不可能的;反之宜州山高林密,地形閉塞,若他想要安度余生,宜州卻是最好的。關鍵還得看先帝身邊跟著的人,是誰在給他出謀劃策,此人的性格和在先帝跟前的說話分量,直接決定了他們會往哪個方向走?!?/br> 崔繹昨晚又沒睡好,此刻呵欠連天,小秋捧來參茶,他隨便喝了一口,揉著眼睛說:“那便去問問他,當初朕以養病為名將他圈禁在敬哲堂,這一晃半年過去了,什么病都該好了,他要是肯說,肯低頭,就放他出去,和你娘、你meimei一塊兒在京郊的別院住著,雖然也受到看管,至少一家人能夠團聚,如果他還是那個犟脾氣……” 持盈扶正他的皇冠,笑道:“文人清高,我爹他多半還是不肯低頭的,不但不肯低頭,說不定還會以為皇上氣消了,想提拔他呢?!?/br> 崔繹冷哼一聲:“這個老不修,要不是看在他生你養你十六年的份上,朕早就讓人把他拖出去車裂了?!苯又阙s著去上朝了。 他走后,持盈坐在軟榻上發呆,小秋擔心地問:“娘娘,您是不是不太舒服啊,看您臉色不太好,要不奴婢傳御醫來給您請個脈?” 持盈先是說不用了,后來想了想,又說:“去請這半年里給我爹看病的御醫過來?!?/br> 152、一枚暗樁 長孫泰當初是在牢里暈了過去,之后就被崔繹以養病之名軟禁在宮里,妻妾子女都不得來探視,足足關了半年。 這是百里贊出的主意,既不能登基就殺皇貴妃的老爹,又不能把他放了,唯一的辦法就是軟禁。不過既然是養病,那么派個御醫隔三差五去看看也就是必要的,只不過人選持盈沒有過問。 御醫很快就來了,持盈懶洋洋地支著頭在軟榻上打盹,御醫彎著腰進來,跪下請安:“微臣給皇貴妃請安?!?/br> 持盈忽然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可又想不起來在哪里聽過,自己進宮以來也沒病過……“你把頭抬起來?!?/br> 那御醫緩緩抬起頭,持盈一看到他的臉就想起來了——是鐘維,自己上輩子的妹夫。 同時也是前年這個時候在延壽宮中給自己號脈的那個御醫,按說自己應該認得出來的,但當時自己凍得腦袋都木了,竟是沒有留意到。 “鐘書紀,你竟然還在御醫館做事,”持盈張口便直呼其名,“不怕皇上摘了你的腦袋?” 鐘維比持盈大兩歲,今年二十三歲,在她的記憶中,妹夫是個男生女相,文弱謹慎的書生,家中世代行醫,雖不太富裕但也算是個書香門第,和meimei聆芳放在一起還是十分相稱的。然而今年只有二十三歲的鐘維,卻明顯看著比上一世蒼老,臉色灰撲撲,面頰瘦削,看起來倒像個三十出頭的。 和皇后通jian也是個辛苦的活啊,每天都提著腦袋過日子,更別說后來jian情還被曝光了,未老先衰也不是不能理解,持盈打量了他幾眼,又問:“本宮的父親近來如何?” 鐘維伏下身去,畢恭畢敬地回答:“回皇貴妃娘娘的話,長孫大人很好,只是長期被軟禁,難免有些暴躁上火,微臣一直給他開降火清熱的藥方,兼顧著調理,目前并無大礙?!?/br> 持盈點了個頭,伸出右手,鐘維立刻取出軟墊給她墊在手腕處,小秋鋪上絲帕,鐘維就這么跪在軟榻跟前為她號脈。 “娘娘覺得何處不舒服?” 持盈神情散漫地看著自己左手上的蔻丹,說:“最近總覺得身上犯懶,嗜睡,人也沒精神,看到油腥的就沒胃口,今早的白粥才喝了沒幾口,結果還全給吐干凈了?!闭f著,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鐘大人覺得本宮這是怎么了?” 身旁的小秋一愣,要說什么,被持盈凌厲的眼神一掃,明白過來,轉口幫腔:“可不是嘛,從前娘娘最愛吃走油蹄髈,最近卻都改吃小蔥拌豆腐了,鐘大人,咱們娘娘這是怎么了?” 鐘維謹慎地移動著手指,號了又號,眉頭疑惑地皺起,反復了許多次之后,終于說:“回稟娘娘,娘娘的身體并無大礙,可能是前段時間吃得過于油膩,所以近來沒有胃口,適當吃一些清淡的東西,微臣再給娘娘開一副健脾胃的藥,吃上兩天,應該就沒事了?!?/br> 持盈撣了撣袖子:“知道了,你退下吧?!辩娋S便收拾東西告退了。 鐘維一走,小秋就迫不及待地問:“娘娘,您前些日子不剛來過月事,怎么……”忽地一下就悟了,“娘娘是要試探鐘御醫?” 持盈露出贊許的微笑:“過個兩三天,再請鐘大人來一趟?!?/br> “是!” 過了幾日,鐘維再次被請了來,持盈仍舊說自己體乏無力,嗜睡多夢,三餐沒胃口,小秋還特別配合地端來一盤“酸梅子”,和她一起演戲。 但這次鐘維仍然說她一切安好,并無大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