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節
“什么?!”太夫人聽著身子一顫,就站不穩的靠在了大夫人身上,揉著額頭確認道:“滑……滑胎了?” 大夫人和紫薇碧蓮扶住了太夫人,大夫人勸著太夫人道:“娘,您不要著急?!闭f完又看著蕭四郎:“說是拉車的馬突然發瘋了,可查到原因了?” “我正要去查!你們先進去坐會兒吧?!闭f著朝太夫人以及大夫人點點頭,不想多說便要繞過他們,蕭延亦開了口道:“我與你一起去吧?!闭f完和太夫人打了招呼,沉默的跟著蕭四郎出了院子。 “怎么會這樣?!碧蛉擞勺限焙痛蠓蛉朔鲋炔患按某坷镒呷ィ骸霸趺磿塑嚒彼樗槟畹倪M了房里,碧槐和碧梧一個包著額頭,一個左手骨折掛在胸口,皆是眼睛紅紅的,正一左一右的站在了房門口。 “人醒了沒有?”太夫人隔著簾子朝里頭探了探,碧槐回道:“還沒有,張醫女正在施針?!边^來扶著太夫人:“你坐著歇一會兒吧?!?/br> 太夫人擺擺手:“我哪能坐得住?!闭f著推開扶著她的人,來回的在房里背著手走著,大夫人看著碧槐和碧梧輕聲問道:“你們跟著弟妹的,到底怎么回事,那馬好好的怎么會突然發了瘋?” 碧槐和碧梧就對視了一眼,低聲道:“我……我們也說不清楚,就是突然躥出來一個男子,攔住了馬車,說要見夫人……可還不等他說話,旁邊又跑出來四五個人,就打了起來……馬就發了瘋沖進了巷子里?!?/br> 大夫人聽的糊涂了,不解的問道:“一個男子,吵著要見弟妹?”碧槐和碧梧就遲疑的點點頭。 太夫人也凝眉轉頭過來,問道:“他說了什么,為什么要見秋丫頭?” “他一句話還沒有說話,旁邊就有穿著黑衣服蒙面的人跳了出來,也沒說話拿著刀就打了起來,兇神惡煞的,那個人邊打邊逃走了,可我們的馬卻受了驚嚇!”碧槐回憶著當時的情景,依舊是心有余悸。 大夫人和太夫人對視一眼,都有些不明白碧槐說的話。 好好的人怎么會有人沖出來攔住了析秋的馬車,又有人拿著刀光天化日沖出來……就跟戲文里唱的一樣。 碧槐和碧梧此刻也不清楚,夫人和樂小姐說了半天的話,又親自送了樂夫人到了城門,回來時說要去醫館一趟,卻怎么也沒有想到遇到這種事情……竟然還讓夫人小產了。 想到這里她們也自責的不得了,怎么能這么粗心,夫人兩個月沒有來小日子,她們卻沒有想到夫人是有了身子,竟然還大意的讓她出門,結果卻釀成了大禍…… 碧槐紅了眼睛,恨不得一頭撞死在這里,都是因為她的粗心,才害的夫人遭了這樣的罪,若是夫人有個三長兩短,她就是死一百次也贖不了這個罪。 蕭四郎和蕭延亦前后進了書房,房間里紫陽依舊是跪在地上,見蕭四郎進來,她迫不及待的膝行過來,道:“四爺,奴婢真的沒有惡意,奴婢都是為了敏爺好!” 蕭延亦朝紫陽看去,眉頭蹙了蹙,覺得這個丫頭有些面熟,但卻想不起在哪里見過,對她跪在這里說的話更是不解,不由坐下靜待蕭四郎說話。 蕭四郎未坐,站在紫陽面前,擋住窗戶中投過來的光線,房間里頓時灰暗下來,他靜靜看著紫陽,許久才開口卻不是對紫陽說的:“天敬,我不想再看到她!” “是!”天敬進門來,拉著紫陽出去,紫陽一驚跪在地上磕頭道:“四爺,大督都,奴婢真的沒有惡意,奴婢只是為敏爺好啊,四爺!” 蕭四郎轉身過去看也不看她。 紫陽被天敬和門外的侍衛拖著出了門去,蕭延亦站了起來,問道:“四弟,到底怎么回事?” 蕭四郎沉默了片刻,解釋道:“沈安到京城了?!笔捬右嘁徽樕渤亮讼氯ィ骸澳闶钦f,四弟妹的事是沈安做的?他怎么會……” “不是?!笔捤睦蓴[手,緩緩道:“沈安還不會這么沒腦子,是沈寧?!彼蝗以谧烂嬷?,添著紅漆的紅木書桌頓時凹了下去:“他自作主張,想要去找析秋作通敏哥兒的工作……卻沒有想到,他早就被沈家的人盯上了,他甫一出現就有人四面圍來射殺于他……”他叮囑過沈安,卻沒有料到他們竟然還是做出這等蠢事來。 蕭延亦終于明白了事情的經過,沈寧去攔析秋的馬車,想要和析秋商量,讓她這個母親去勸敏哥兒,卻沒有想到他還沒說話,就被沈氏的人盯上了,還連累的析秋! “蠢貨!”蕭延亦冷聲而道:“那你現在打算怎么做?” 蕭四郎轉身過來,目光落在院中,聲音有些飄忽:“這件事既然敏哥兒已經知道了,那么我們也不用再顧忌,但凡傷了我在乎的人,我定會要讓他后悔生在這個世上!” 蕭延亦一怔,卻也不意外蕭四郎的態度,他們兄弟多年,蕭四郎什么性格他已經非常清楚。 “你要怎么做隨你,但是你要和弟妹商量,敏哥兒是她一手撫養大的,你不能傷了弟妹的心?!笔捬右嗟牡?。 蕭四郎轉目過來,深深看了眼蕭延亦,后者卻是面色堅定毫無避忌,他頓了一頓,冷聲道:“我心中有數!”說完,轉身便出了門去。 蕭延亦留在書房之中,長長的嘆了口氣。 “醒了沒有?!碧蛉艘娋U兒從房里出來,騰的一下站起來,綰兒點點頭,回道:“已經醒了?!?/br> 不等綰兒話說完,太夫人已經進了房里:“秋丫頭?!比齼刹阶叩酱策?,看到床上的析秋蒼白的臉,立時紅了眼睛握住她的手…… “娘?!蔽銮镏挥X得身體像是被掏空了一樣,連說話都用盡了畢生的力氣:“對不起,讓您擔心了?!庇挚匆姶蠓蛉耍骸按笊??!?/br> 大夫人點點頭,輕聲道:“你不要說話,好好休息?!?/br> 析秋點點頭:“你們坐吧?!碧蛉藬Q眉道:“你都這樣了,還管我們作甚,好好閉上眼睛睡一覺,剩下的事情讓老四去處理?!?/br> “知道了?!蔽銮锫冻鲆唤z淡淡的微笑,看著太夫人和大夫人道:“你們不用擔心我,我沒事?!?/br> 太夫人的眼淚還是落了下來,大夫人也轉頭過去擦了眼淚。 正在這時,門簾子一晃蕭四郎大步走了進來,析秋轉過目光就朝蕭四郎看去,穿著來不及換下的官服,衣擺上還留著她的血跡,她抿唇一笑沒有說話。 淡然的聲音,蕭四郎猶覺得心宛若被刀子絞過一般,不過幾步路的距離,他卻失了跨過去的勇氣,就這樣站在遠處,舍不得移開視線,看著她。 “好孩子,快休息一會兒,等醒了就沒事了?!碧蛉颂巯У拿念^,眼淚止不住落下來:“你還年輕,身子養好了就是大事?!?/br> 析秋抿唇笑笑,微微點了點頭,乖巧的閉上了眼睛。 大夫人和太夫人陪在旁邊坐了一會兒,才相扶著出了門坐在正廳里,蕭四郎終于動了動,一步一步移了過去,阮靜柳看著他就搖搖頭也退了出去關了門。 析秋轉了臉,側身躺著背對著蕭四郎,眼淚就落了下來。 她緊緊咬著唇瓣,不讓自己發出哽咽的聲音,但手卻撫上了自己的腹部。 因為她的疏忽,一個小小的生命,就這樣消失了。 因為她的疏忽,她的孩子還不曾見過這美好的世界,便隕落在她的腹中。 她揪著肚子,緊緊閉著眼睛,眼淚順著眼角不斷落在枕畔…… “丫頭?!背脸恋穆曇?,蕭四郎緩緩在床邊坐了下來,一只大手握住了她放在外面緊緊揪著被子的手,握住放在唇邊親吻著,柔聲道:“丫頭,對不起,是我沒有照顧好你們母子?!?/br> 析秋沒有睜眼,眼淚卻流的更兇,細細的抽泣聲落在蕭四郎耳中,他卻什么也說不出來,只能攥著她的手放在唇邊不斷的親吻著…… 過了許久,她轉頭過來,淚眼朦朧的看著蕭四郎:“……我們的孩子?!?/br> “我知道!”蕭四郎打斷她的話,輕輕給她擦了眼淚,擦過之后又落了下來,他彎了腰將她摟在懷里,干澀的唇一點一點吻盡淚珠,低聲道:“你先養好了身子,不要胡思亂想,你還有炙哥兒,還有敏哥兒呢?!?/br> 說到兩個孩子,析秋卻是一怔,想到馬車出事前攔著她車的男子:“那個人說話有福建的腔,是不是先沈氏的人?” 蕭四郎見她注意力終于被轉移了,立刻回道:“是,那人是沈安的胞弟!”說著一頓趁熱打鐵將紫陽的事情告訴了析秋,意圖轉移她的視線:“……敏哥兒已經知道了身世?!?/br> 析秋驚訝的睜大眼睛:“敏哥兒人呢?”那孩子一定是難受,他那么小怎么能忍受身份的變故帶來的巨大沖擊力。 “陪著炙哥兒在院子里玩?!笔捤睦扇崧曊f完,又道:“你不要著急,你身體還很虛弱,先養好自己再去想別的事情好不好?!?/br> 析秋想到敏哥兒,心里就很不安,她擰了眉頭拉著蕭四郎道:“你把敏哥兒喊進來,我不放心他?!?/br> 蕭四郎見她態度堅決,停了停終于還是點頭道:“我讓人去喊他,你先休息一會兒?!蔽銮稂c頭應是,依言閉上了眼睛。 敏哥兒牽著炙哥兒的手進了院子,炙哥兒松開敏哥兒飛快朝正房里進來,見了蕭四郎站在門口,飛快的打了招呼:“爹?!币膊欢嗫匆谎劬涂邕M了正廳里,又看見太夫人和大夫人以及阮靜柳正在正廳里,他匆忙行了禮:“祖母,大伯母,阮姨母我一會兒來和你們說話?!闭f完,掀了簾子就去找析秋。 “娘?!睋溥M房里,卻是一愣,看見自己娘親正躺在哪里,像生病了一樣,他停了奔跑不安的走過去:“娘……您生病了?”伸出小手去摸析秋的額頭。 “娘沒事?!蔽銮飳⒅烁鐑旱男∈帜孟聛恚骸澳銊倓偤透绺缛ネ媪??”又在炙哥兒身后看了看:“哥哥呢?” 炙哥兒又給析秋將眼角掛的眼淚擦了,心里納悶怎么今兒一個兩個都在哭,很不開心的樣子,他嘟了嘴道:“哥哥在和父親說話?!闭f完,歪著頭看析秋:“娘,您真的沒有生病,那為什么躺著?” 析秋輕笑著道:“娘真的沒有生病,就是覺得累了,想躺著休息一會兒?!?/br> “哦!”炙哥兒爬到床上坐下:“那您是不是睡不著?我講故事給你聽吧?!?/br> 析秋看著兒子,點頭道:“好啊?!?/br> 敏哥兒垂著頭站在蕭四郎面前:“父親!”蕭四郎看著他點了點頭,伸手想拍拍他的肩膀,卻又停了下來,道:“你母親要見你,你去吧?!?/br> “是!”敏哥兒應是,抬腳要走卻又停了下來,看向蕭四郎:“父親……我……” 蕭四郎微微頷首,打斷他的話:“你先去吧,讓你母親放心,別的事情等會兒我們再說?!?/br> 敏哥兒應是,進了門里和太夫人以及大夫人和阮靜柳打了招呼進了門去。 “母親!”迫不及待的,敏哥兒跑到床邊,見了析秋又忍不住紅了眼睛,析秋微微點頭,拉著炙哥兒道:“炙哥兒,祖母和大伯母在外面沒有人說話,你幫母親去陪陪她們可好?” 炙哥兒想了想點頭道:“好!”一頓滑下了床:“那您乖乖睡覺?!庇謱γ舾鐑憾诘溃骸叭?,你哄娘睡覺,我去陪祖母!”說著跑了出去。 帶炙哥兒出去,析秋去看敏哥兒,將手從被子里拿出來,朝敏哥兒招招手:“來!” 敏哥兒慢慢的移了過去,看到析秋的臉色,手背上被銀針扎過后留下的青紫,眼睛又是一酸:“母親!” “父親都和我說了?!蔽銮镩_門見山的問道:“你都知道了是不是?!?/br> 敏哥兒點了點頭,垂著頭沒有說話。 析秋嘆了口氣:“我和你父親想著等你長大了再告訴你,卻沒有想到你現在就知道了?!闭f著看著敏哥兒:“敏哥兒……我記得我和你說過,人的一生很多事情都有選擇,但是卻獨獨只有一件事你沒有辦法選擇,那就是出生……”說著一頓又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嗎?!?/br> 敏哥兒走了幾步,跪在了析秋的床前,眼淚再也忍不住的落了下來,他點著頭道:“母親,我明白,我誰也不怪!”說著一頓就看著析秋道:“可是正如您所說的,人的一生我們面臨了無數的選擇,所以……我選擇留在府里,我是蕭懷敏,除了這個身份,除了您這個母親,我什么也不是,所以我只做蕭懷敏?!?/br> 析秋一愣,沒有想到敏哥兒會做出這個決定,畢竟對于他來說,皇子的身份比起府里庶子的身份,想必無論是誰都懂得選擇和舍取,但是敏哥兒卻選了后者,她問道:“你想清楚了?不后悔?” 敏哥兒眼淚橫流,卻依舊堅定的點著頭:“我不后悔,我要做永遠的蕭懷敏?!?/br> 析秋緊緊蹙了眉頭,看著敏哥兒,等過了許久她才點了點頭道:“那好,母親和父親都尊重你的決定,你的路由你自己選擇怎么走?!敝劣谑ド夏沁?,她沒有把握,但不試一試又怎么會知道呢。 敏哥兒點著頭,跪在床邊就給析秋磕了三個頭:“母親,我蕭懷敏此生只有您一個母親!” 析秋也紅了眼睛,不期然的手就放在空蕩蕩的小腹上,看著眼前的敏哥兒,耳邊聽著外間炙哥兒的逗笑聲,她淺淺的笑起來,盡管心里很痛,卻又很滿足,至少她還有敏哥兒和炙哥兒不是嗎。 敏哥兒趴在床邊和析秋說了許久的話,由于身子太虛,析秋說著話便睡了過去,敏哥兒躡手躡腳的給她蓋了被子就退了房里,見太夫人和大夫人以及阮靜柳還在,便道:“母親睡著了?!?/br> “這孩子,自己這樣了還惦記著別人?!碧蛉藝@了口氣,大夫人垂著眼眸沒有說話。 阮靜柳站了起來,對太夫人和大夫人道:“我進去看看?!闭f著掀了簾子進了門去,卻瞧見析秋卻沒有如敏哥兒所說的睡著了,而是睜著眼睛發著呆一樣看著頭頂…… “你在做什么?!比铎o柳擰眉過去:“不知道自己身體很虛,急需要休息?!” 析秋轉頭過來看著她,無奈的道:“……我睡不著……”明明覺得好累好累,但是合上眼睛,耳邊便能聽到孩子的哭聲,撕心裂肺的,她怎么能睡得著。 阮靜柳一愣:“若是睡不著,就起來將藥喝了吧,我再給你施了針,可好?” 析秋應是,卻是問道:“我的身體,如何?”阮靜柳聞言就露出輕松的樣子:“還不錯,就是滑胎后總有些虛,養一養就好了?!?/br> “你不用騙我?!蔽銮镙p聲說著語調平靜的可怕:“我也是半個大夫,雖不能治病但醫理卻很清楚,孩子已近三個月,剛剛流了那么多的血……” 阮靜柳也沉了臉在床邊的杌子上坐下來,慍怒道:“你胡說什么,滑胎自是會有血的,你只要聽我的話仔細調養,就一定會完全康復?!?/br> 析秋皺眉審視著她。 阮靜柳回視,眼神堅定回道:“你不信我?” 析秋凄涼的笑了笑,卻是勉強點了點頭:“信,若不信你我還能信誰?!?/br> “吃藥吧?!比铎o柳回頭讓碧槐端了藥進來:“吃了藥睡一覺?!闭f完扶著析秋起身喝藥。 蕭四郎和敏哥兒一起去了書房,蕭延亦見他們進來微微點了點頭,敏哥兒喊道:“二伯父?!?/br> 蕭延亦應了道:“坐下說話吧?!?/br> 敏哥兒應是,坐了下來,有些不安的開口問出心中的疑惑:“父親,母親……是怎么受傷的?” 好好的馬行在街上,怎么會無緣無故就發了瘋,便是他什么也不知道,也能想象得到事情的不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