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四郎便看向她，面色如冰：“在春麗樓里找到的?！?/br>
    春麗樓？析秋心里咯噔一聲，她雖是沒有聽說過，可一聽這名字便明白了，想必是一家青樓。

    她也沉了臉在蕭四郎對面坐了下來：“那現在人呢，送哪里去了？”既然人在春麗樓里找到的，人是不可能再帶回侯府了。

    蕭四郎沉吟了片刻，緩緩答道：“連夜送山東莊子里去了?！?/br>
    析秋覺得心里仿佛壓了一塊石頭：“可查到人是怎么進去的，又是怎么從侯府里出去的？”她不可能無緣無故就進了青樓里，也不可能有通天的本事出得了侯府。

    蕭四郎將茶盅放下，語氣冰涼蝕骨：“二哥在沈姨娘院子后面，挖到了二嫂的發簪和衣飾，應該是剛剛埋進去的?！?/br>
    果然是沈姨娘！

    故意將二夫人的首飾和衣物收拾了，讓人有種她是自己清醒逃出去的假象，真是思慮縝密。

    析秋也緊緊攥了拳頭……最讓人生恨的是，她竟然將人送去了青樓，這樣一來即便是找到了人侯府也不可能再把人接回來，對外也只會挑了日子說二夫人暴斃了，否則一旦事情傳出去不旦皇室的臉面有損，蕭延亦這頂綠帽子是一輩子也脫不下來了。

    真是好歹毒的手段。

    這個女人定不能再留在府里！

    “你明天回去陪陪娘吧，這件事沒有和她說，沈姨娘那邊想個名目送出去即可，只是怕娘知道這件事，會受了打擊?！笔捤睦傻牡?。

    析秋點了點頭應是。

    ☆、第三卷 庶途同歸 232 之別

    “娘，莊子里清凈，二嫂在那邊也好靜養，說不定對身體還有益處呢?！?/br>
    析秋扶著太夫人坐下，端了紫薇泡來的參茶遞給她：“您也寬寬心，二哥做事有分寸，定會安排妥當的?！?/br>
    太夫人端著茶嘆了口氣，想到承寧郡主以前承歡膝下的日子，眼中有片刻的黯然：“她做的事情我這會兒想起來心中也有氣，走到這樣的境地也和她的作為分不開，可是人總是心軟，看她這樣心里總有些不忍?！?/br>
    析秋聞言一愣，聽太夫人的口氣分明已經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她不由朝大夫人看去。

    大夫人幾不可聞的朝她搖搖頭。

    沒有人和太夫人說？她怎么會知道的。

    感覺到兩個兒媳的眼神來往，太夫人就解釋道：“你們也不用瞞著我，我雖是老了可人還沒有糊涂?！?/br>
    析秋聽著心里松懈下來，挽著太夫人的胳膊就道：“我們可沒有人說您老，您的精明便是我和大嫂加在一起也比不過的?！?/br>
    太夫人總算恢復了點臉色。

    正要說話，外頭紫薇掀了簾子進來：“太夫人，姑奶奶那邊差了人來問，說出了什么事，可要她回來一趟的?！碧蛉寺勓跃蛿[著手：“她挺著肚子，就不要來回的跑，你隨著婆子去一趟，也順道帶些東西過去，把家里的事情大致和她說一說，也免得她坐不住趕回來?！?/br>
    紫薇應是，點了頭道：“那奴婢去收拾一下，這就跟著婆子去姑奶奶府里?！?/br>
    太夫人微微頷首。

    等紫薇出去，太夫人看向大夫人：“這一次你也不要心軟，那個女人我看是不能留了?！贝蠓蛉嗣嫔徽?，回道：“二弟還沒有驚動她，人依舊留在府里，兒媳也正想和您商量這件事?！闭f完又朝析秋看去：“看看到底要怎么處理，是不是要和沈府打個招呼?！?/br>
    析秋知道，沈姨娘畢竟是沈氏出來的，這處置起來也要有個名目，要顧忌沈太夫人和皇后娘娘的面子，所以這怎么處置用什么手法要很講究才是，否則，傳出去還不定被人說成什么樣，沈家又會怎么想。

    “你們都別管了?！碧蛉四嫉溃骸斑@件事我心中有數，我來處理吧?！辈⒉淮蛩愀嬖V析秋和大夫人她打算要怎么做。

    到了第二天析秋才知道，太夫人說是身體不適，想要去別院住幾日可大夫人和析秋都走不開，便只能帶府上的姨娘跟著去伺候，王姨娘有了身孕自是不能去，沈姨娘便擔了此任陪著太夫人去了西山的別院里。

    析秋滿臉擔憂的和蕭四郎道：“娘身體不好，一個人在那邊我心里總有些擔心?！?/br>
    “二哥派了人悄悄跟著去了，不會出事的?！闭f著頓了頓又道：“你若真不放心，讓岑mama去看看罷，也省的在家中念著心神不定?！?/br>
    析秋應是，第二天便讓岑mama去了一趟別院，隔日回來回析秋的話：“太夫人說她很好，山里頭清凈空氣又好，她過的好的很?！闭f完又看著析秋：“夫人您就放心吧，奴婢仔細轉了轉東西都帶齊全了，幾個丫頭婆子也精心伺候著，住些日子應是沒有問題?！闭f著停了停：“這會兒山里氣溫不冷不熱的適宜的很?！?/br>
    太夫人能不能處置了沈姨娘她到是不擔心，只是怕太夫人的身體吃不消，聽了岑mama的話總算是放心了些，點頭道：“也快到中秋節了，各府的節禮你備一備，按照往年的禮單各自都送了去?！闭f著一頓又道：“錦鄉侯那邊送了兩份去，樂夫人還在侯府?！?/br>
    岑mama應是，點頭道：“奴婢這就去準備，明兒將禮單拿來給夫人過目?！蔽銮稂c了點頭，又道：“讓容mama去羊皮巷瞧瞧，金大瑞那邊還缺什么，婚事眼見也快到了?！?/br>
    “奴婢知道了，春柳姑娘的嫁妝也備好了，單子在我身上您瞧瞧？”析秋就點了點頭，岑mama遞過來，她展開看了一眼，點頭道：“就這樣吧，也不能越了春雁去，回頭她心里頭該對我生出不滿了?！?/br>
    岑mama笑了起來：“夫人對幾個丫頭一向體恤，她若是生了不滿，活該討打！”析秋也輕笑起來，又想到季先生：“雖說這會兒到年底都空了，他每日出門拜訪好友，可畢竟還住在府里，中秋節的禮也不能薄了，我們的束脩照應給?！?/br>
    “秋天的衣裳前兒已經送去了，季先生還說要謝謝夫人照拂?！贬痬ama笑著道。

    析秋點了點頭，就沒再說什么，岑mama便退了出去。

    下午敏哥兒回來，析秋聽他說文華殿的事情：“先生今天提到了國策，還說到漁業稅……”敏哥兒說著顯得很興奮的樣子，析秋看著他目光明亮的樣子，笑著道：“今天是哪位先生講的課？”

    “戴先生?！泵舾鐑捍鸬?，說著又拿了書包：“我做了筆記，季先生讓我做了摘抄和筆記，回來時也拿去給他看看?！?/br>
    析秋微微笑了起來：“季先生這會兒出去了，等他回來你再去吧?！?/br>
    敏哥兒應是。

    “這些日子圣上沒有去文華殿？”析秋將敏哥兒包里沒吃完的點心拿出來放在一邊，又替他整理了書包，敏哥兒這邊答道：“圣上沒有再去，不過聽說圣上交代禮部，說今年中秋節要在宮中宴請群臣，內務府這兩日已在籌辦?！?/br>
    “是嗎?！蔽銮镂⑽Ⅻc頭：“圣上登基數載，這還是第一次辦這樣的事情?！泵舾鐑壕忘c點頭：“如今局勢穩定，我也覺得圣上這個主意不錯?！?/br>
    析秋眉頭一挑，問道：“哦？說說看，為什么覺得這個主意不錯?！?/br>
    敏哥兒意識到析秋仿佛在考他，就紅了臉垂頭道：“我……我也說不清楚，就覺得大周自圣上登基國勢日漸昌盛，自是因為圣上英明的緣故，可和群臣齊心協力也分不開，歷朝歷代各位君王賞罰分明，承宗時薅了十三家的爵位，先帝卻因功又恢復了良多，可圣上手中卻無撼動人心之舉，所以，此大宴群臣與眾臣同歡，也不乏是一件招攬人心之舉?！?/br>
    他分析的不算深刻，但析秋卻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歷朝歷代的君王不論賞罰都有震懾人心之事一兩件，但自圣上登基之后，一直如溫水一般不見沸騰，他是認為帝王不但在政績上要得民心，在賞罰之事上也要果斷決絕，若無此一能力便要做出親和親民之像，換一個角度攬獲群臣之心也是益舉。

    敏哥兒說完低著頭道：“母親，我胡亂說的?！?/br>
    “你說的很好?！蔽銮锩念^，笑著道：“你這樣的年紀能想到這一層已經很不容易，母親像你這么大的時候，連字都認不全呢?！?/br>
    敏哥兒聽著抬起頭來，眼睛滿是明亮的光彩，看著析秋笑了起來。

    “不過，你既已懂藏拙，往后這樣的話也只能和父親還有我說一說，旁的人前不要多言，有的時候人需要彰顯自己的能力和見識，有的時候卻要適當的收斂?！闭f著一頓又道：“母親認為，人的才能不是靠嘴上所言外表所現，要從天長日久點點滴滴種滲透，修為，城府，深謀，遠慮，皆不是一時一刻一句話所能體現和表達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敏哥兒若有所思，垂眉想了許久，方才抬頭看著析秋，點了點頭道：“母親，孩兒明白！”

    析秋欣慰的看著他，點頭笑著道：“我們敏哥兒真聰明?！闭f著低頭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

    母親已經很多年沒有對他做這種親昵的舉動，敏哥兒立時紅了臉，點頭道：“孩……孩兒去找弟弟?！闭f著丟了書包蹬蹬跑了出去。

    析秋看著他的背影，咯咯笑了起來。

    日子過的極快，轉眼便臨近八月初十，春柳要提前出府準備出嫁，析秋原本是想讓她從蕭四郎原來的宅子里出嫁，司榴卻上門來，挺著肚子笑著道：“從我那邊走吧，我和她是姐妹，我的家也是她的家，從我那里走再合適不過?！?/br>
    “這樣有些不妥?！蔽銮飻Q了眉頭道：“你和春柳是姐妹情深，可你婆母和公爹那邊卻不見得愿意，你不能為了春柳的事，壞了你們婆媳的情分?！?/br>
    春柳也點著頭：“我從哪里出嫁都是一樣的，你不用為我的事讓來總管和來mama生出不快來?！?/br>
    “你們想的太多了?！彼玖窆χ骸斑@事兒還真不是我想出來的，我這腦子也沒這么靈光?！闭f著看春柳和析秋都露出疑惑的樣子，她就道：“是我婆婆說的，說春柳和我從小一起長大，如今春雁嫁了也就獨剩一個春柳，他們沒有女兒還想認了春柳做女兒呢?！?/br>
    春柳一愣，朝析秋看去，析秋便笑著點頭道：“既是這樣，那就不要辜負了來總管和來mama的一片心意了?！闭f完看著春柳：“至于你認不認這個干娘，我就不替你做主了?！?/br>
    春柳愣愣的沒有反應過來，她這么多娘沒見過娘和老子，突然讓她認了干爹和干娘還真有些不適應。

    司榴卻笑著道：“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闭f著一頓：“我不怕有你一個這么跋扈的小姑子，你還怕多我這個賢惠的嫂子不成?！?/br>
    春柳聽著眉頭一擰，就瞪著司榴：“死丫頭，我怎么瞧著你有些不懷好意呢，合著我往后要叫你嫂子，你就覺著占了我便宜是不是?！?/br>
    司榴一副坦蕩蕩的樣子：“那是自然！”

    一屋子的人跟著笑了起來，一通胡鬧春柳又紅了眼睛，想到以前在佟府里難熬的日子，如今她們幾個托了夫人的福一個個過的這么好，不由滿心的感慨，拉著司榴就和析秋道：“再把春雁接回來，我們也算齊全了?！?/br>
    司榴低著頭就想到了司杏，如今孤零零的躺在那里，不知道她泉下有知能不能見到她們有今天的日子呢。

    第二日司榴和福貴親自上門接春柳出府，春柳跪在那里哭成了淚人，析秋拉著她笑著道：“不過一個月的時間就回來了，你哭成這樣做什么?！?/br>
    春柳抹著眼淚：“奴婢這么多年，還沒和夫人離過這么長時間，這么出府心里有些舍不得嘛?！闭f著一頓又道：“夫人，您可和奴婢說好了，房里的管事mama可是要留給奴婢做的?！?/br>
    析秋輕笑，點頭道：“知道了，知道了，除了你也沒人能做了?！贝毫铺闉樾?。

    碧梧和碧槐也在一邊抹著眼淚，扶著春柳起來，春柳看著兩人叮囑道：“你們要仔細照顧好夫人，天氣日漸轉涼，夫人的腿寒你們可要仔細著點?！?/br>
    “知道了?！北袒笨拗χ骸澳阌植皇请x開十年八年的，若是實在呆不住就早點回來就是?！?/br>
    司榴在后頭打趣：“那可不成，回頭我們姑爺可是要和你們算賬的?！?/br>
    一陣哭著笑著之后，春柳提著包袱一步三回頭的出了府，析秋站在門口也紅了眼睛，蕭四郎從房里出來，攬了她的腰輕聲道：“她們年紀大了總是要出府的，你也不能留在身邊一輩子，再說，嫁人也是喜慶的事，你反倒把自己弄的傷感了?！?/br>
    析秋靠在他的胸口，抹了眼淚道：“……只是想到了以前的日子，現在能看著她們一個個幸福，也是我沒有想到的?！闭f完，又抬頭看著蕭四郎，抿唇笑著道：“其實，她們不該謝我，應該謝謝四爺才是，若不是你，我們主仆又怎么會過的這樣安逸?！?/br>
    蕭四郎卻是刮了她的鼻子，笑著道：“傻丫頭，應該反過來說，若不是因為你，我又怎么會有這樣安寧的日子?！?/br>
    析秋輕笑，只覺得心里暖意流動，環抱著他溫暖而感動。

    八月初十，春柳從來總管的家里風風光光的嫁出去，聽說佟府那邊也去了許多的人，羊皮巷的宅子都嫌小了，金大瑞準備的人手不夠用，碧槐回來和析秋說，析秋又讓容mama帶著府里的婆子去幫忙，這才堪堪將酒席辦周全了。

    晚上回來，析秋讓容mama給去幫忙的婆子各人打賞了銀錢，闔府一片笑鬧。

    第二日，析秋去了侯府，和大夫人商量：“娘那邊可說了什么時候回來？”

    大夫人這段時間兩府里跑，唐老夫人身體還不見起色，她人也瘦了許多，聽到析秋的話她回道：“昨天讓唐mama去問過，娘說中秋節前回來，我和二弟商量過了，明天就派人去接她回來?！?/br>
    析秋點了點頭，問道：“沈姨娘呢？”大夫人目光一動，回道：“聽說日夜照顧娘在山里得了風寒，回來后就請太醫給她瞧瞧?！?/br>
    析秋心中已經有了底，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么。

    接太夫人回來的時候，沈姨娘果然是病了，在二門口她見到了人，由兩個婆子扶著臉色慘白毫無血色，不過十來日的功夫，人已經瘦的不成形，析秋看著一愣沒有說話，點頭道：“請了太醫了，你回去好好養病，不要胡思亂想?！?/br>
    沈姨娘說話的力氣都沒了，點了點頭，她身邊的錦繡回道：“多謝四夫人照拂，奴婢這就陪著姨娘回去歇著?！?/br>
    太夫人停了腳步回頭看了眼沈姨娘，眼底冷冰冰的攝人，但面上卻是微笑著的：“回去吧，這些日子也辛苦你了?！?/br>
    沈姨娘應是，有些瑟縮的樣子，垂了眉眼應是，由丫頭婆子扶著回去了。

    “娘?！碧蛉苏嫌蛙?，蕭延箏的馬車已經到了儀門口，她掀了簾子挺著肚子站在馬車上：“您可總算回來了?！闭f著就要跳下來的樣子，身后的萱姐兒也探頭出來：“祖母！”嬌滴滴的喊了聲。

    太夫人嚇了一跳：“快扶住了扶住了?！闭f完就轉身要去接蕭延箏。

    蕭延箏卻是無所謂的樣子，扶著身邊的婆子踩著凳子動作輕盈的下了車，又轉頭去看萱姐兒，太夫人和析秋以及大夫人走了過去，擰了眉頭道：“你這么大的人，又懷著身子若是有個閃失可怎么是好?！?/br>
    蕭延箏挽著太夫人的胳膊，呵呵笑著轉身朝析秋和大夫人問安：“大嫂，四嫂！”

    析秋點了頭，低頭去看萱姐兒，萱姐兒才會走路，大大的眼睛像龐貴彬，皮膚白白的水靈靈的非?？蓯?，眨巴眨巴的看著析秋：“四舅母好?！庇挚粗蠓蛉耍骸按缶四负??！边@才一頭撲到太夫人的腿邊：“祖母，抱抱，抱抱！”

    太夫人總算開了笑顏，歡喜的拉著萱姐兒的手，滿臉的喜愛：“還是我們萱姐兒乖巧，不能跟你娘似的，越大越沒了規矩?！?/br>
    蕭延箏捧著肚子跺腳：“娘！”卻是滿臉的笑容。

    一行人回了太夫人的房里，太醫也隨后就到了，給沈姨娘開了藥，說是風寒不過有些嚴重……析秋聽著沒有說話，等到晚上沈姨娘便開始高燒，燒的糊里糊涂的說著胡話，太夫人急忙讓人又請了太醫來，太醫搭了脈又施針……

    可沈姨娘第二天一早還是去了。

    太夫人顯得很悲傷，讓人通知沈太夫人，沈家來了位面生的mama去看了沈姨娘儀容，只見前后照應的妥妥帖帖半點沒的挑剔之處，只抹著眼淚說姨娘命不好福薄不能伺候侯爺，送了禮來便沒有再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