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節
天誠見析秋面色認真,再有他也知道夫人從不做多余的事情,既然她這么吩咐就一定有她的考慮,遂點了頭應道:“小人這就帶人去?!闭f著轉身就出了書房的門。 析秋就在蕭四郎的書房中來回走著,腦海中還依舊在想晚上的那個夢。 蕭四郎難道真的遇到了危險? 直到中午,天誠才從侯府回來,一進門就滿臉驚喜的道:“夫人,果然如您所料,在三爺房中找到一條密道,里面曾經住過人,那條密道一直通到而門外的樹叢中?!蔽銮锫犞魂囆老?,天誠卻是話鋒一轉:“不過,小人帶人進去搜索,現在已經人去樓空了?!?/br> 天誠看到析秋失望的面色,又從懷里拿出一條帕子來遞給春柳:“在地道找到這條帕子,小人給大夫人看過,大夫人一眼就認出是太夫人的帕子!” “太夫人的?”析秋從春柳手中接過帕子拿在手中仔細去看,隨即很肯定的點了點頭道:“是吳mama的針腳沒有錯!” 這么說來,太夫人和蕭延亦確實在密道中住過,只是現在不在哪里了。 她忽然想起來,蕭延誠會不會就用那條密道打了個時間差,將太夫人和蕭延亦關在密道中幾日,然后待蕭四郎帶兵出去他才將太夫人和蕭延亦帶出來,如果蕭延誠要將太夫人他們帶去苗疆,那么很有可能,太夫人和蕭延亦這個時候應該還在去某一處的路上。 真的是好聰明的手段,好周密的計劃! 羸弱的光亮,自密集的樹枝縫隙中再次穿透下來,有血腥味四散彌漫,引得林中的兇獸狂躁的吠叫著,此起彼伏。 刀光劍影之中,蕭四郎單手扣著蕭延誠,另一只若幻影一般殺敵無數,三夫人目眥欲裂的瞪著蕭四郎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同胞無數倒了下去,她恨不得立刻掙斷身上的繩索上去將他碎尸萬段。 反觀蕭延誠卻是淡然許多,得空的間隙他卻是笑著道:“四弟武藝進步這樣大,就是不知道這樣能堅持多久!”言下之意,單憑他一人又能殺敵多少,他所帶的咳咳不止眼前這仿佛殺不盡的五千人馬。 蕭四郎眼眸微瞇,蕭延誠目露得意,解釋道:“這林子深處都是我的兵馬,外面榮郡王可是帶著人在等你呢,便是你殺盡了我們,這個林子你依然走不出去!” “是嗎?!笔捤睦纱浇且粍?,冷硬的聲音毫無波動:“那就試試!” 蕭延誠滿面的嘲諷,朝三夫人看去,曖昧的眨眨眼,三夫人惱羞成怒瞪向他,仿佛在說:你就是個廢物! 仿佛是驗證蕭延誠的話,林子里再次響起紛亂的腳步聲,不過轉眼之際,就見諸多苗疆服侍的士兵之中,一襲暗紅蟒袍的榮郡王踏步而來,和以前一樣俊朗風清但目光卻要陰戾許多,他負手站在人群之中,忽然抬手:“都停下!”眾人紛紛停下手中的刀劍。 蕭四郎朝榮郡王看去,榮郡王目光和蕭延誠對視一眼,蕭延誠眉頭緊緊蹙了起來…… “老四!”榮郡王擰著眉頭,語重心長的道:“不要再為那人賣命了?!彼f著一頓便道:“和我們一起吧,只要我登基那日,必封你護國將軍一等公爵,在大周除了我你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蕭四郎沒有卻說話,但看向榮郡王的眼神卻是再明白不過,榮郡王繼續規勸道:“沈季不過一介匹夫,你竟然原因屈居他之下?以你之才我愿將三軍交予你手中,絕不埋沒滿腹才華!” 蕭四郎冷哼一聲,回道:“名不正而言不順,你認為你又有幾分把握!” 榮郡王一臉的仔細,向前一步看著蕭四郎:“只要你肯幫我,有你們兄弟相助我便有十分的把握!況且,若說名正言順我比起他難道不更應該繼承帝位嗎,老四你不要再執迷不悟了?!?/br> 蕭延誠朝榮郡王搖了搖頭,他太了解蕭四郎了,蕭四郎不可能被他說動的,這個時候和蕭四郎說話無異于浪費時間。 蕭四郎挑了眉頭看向榮郡王,道:“先太子已死,當初便不是圣上繼位,也輪不上你,執迷不悟的人是你?!?/br> 榮郡王臉色一僵,盯著蕭四郎確認道:“你真的不愿隨我?”蕭四郎目露不屑! “你!好,好,很好!”他看著蕭四郎:“我愛你之才,所以想在此刻救你一命,你可知道這座林子已經被我們包圍,只要我一聲令下你便是插翅也難飛?” “哦?”蕭四郎目光微轉,視線自林子的出口處轉過,又看向榮郡王道:“如此說,你們一早就做了籠子等我們來?” 榮郡王有些得意的道:“那是自然!” “郡王!”蕭延誠緊緊蹙了眉頭,他忽然明白蕭四郎為什么一反常態和榮郡王在這里閑聊,他根本就是在拖延時間:“郡王,先抓住他,其它的事情以后再說?!?/br> 榮郡王目光一動,隨即便點了點頭。 呼哨之聲此起彼伏的響起。 正在這時,一只箭矢穿透層層樹叢朝這邊飛嘯而來,仿佛目有所視一般,直接朝榮郡王飛射而去。 “誰!”榮郡王飛快的側身避開,箭便砰的一聲射入他身后的苗兵胸前,隨即直挺挺的倒了下去,臨死前都沒來得及有所反應。 蕭四郎眼底露出一絲笑意,隨即一匹快馬飛馳而來,在人群來駿馬長嘶停了下來,隨即一聲怒喝遠遠的傳了進來:“好大的膽子,竟然連蕭大督都也敢動!” 來人正是鎮遠總兵,本該在戰場上的程沖! 程沖話音方落,隨即轟鳴的腳步聲,仿似要踏平山林一般以極快的速度朝這里靠近。 榮郡王和蕭延誠皆變了臉色。 蕭四郎身后對峙了一夜的侍衛,頓時滿臉的喜色,幾乎要哭了出來。 他們在這里伏擊蕭四郎不可能有人能想得到,也算準了就算鎮遠的援軍收到消息也至少要一天的時間才能趕到,所以他們就毫無壓力而言在此處等著蕭四郎,卻怎么也沒有想到,程沖會帶兵從天而降。 蕭延誠剛剛有恃無恐,不過也是依仗著這一層,蕭四郎沒有退路,到最后唯有一死,他就看著他掙扎,看著他如何死在這里。 現在…… “這就是你的底牌?”蕭延誠瞇了眼睛滿面的怒容,他數不清敵軍來了多少,但聽著步履之聲,只多不少! 蕭四郎唇角一勾,程沖卻是揮開人群策馬過來,接了話:“怎么,就準你們早先埋伏,不興我們神機妙算嗎!”程沖一副絡腮胡子粗大高壯,卻極喜歡艷麗的顏色,滿身的衣裳頭巾大約有四五種的搭著,正可謂是姹紫嫣紅格外的惹眼。 原先有的優勢,這會兒卻已經沒有了,蕭延誠滿臉厭惡的看了眼榮郡王,若非他自作主張帶人進林子里來,又怎么會讓程沖進來,程沖不進來他只要抓住蕭四郎,所有的事情就會迎刃而解。 現在,他只有拿出最后的依仗。 一聲口哨響起,蕭延誠不看眾人,目光就朝叢林深處看去,哨音方落便有馬蹄聲響起。 蕭四郎冷了眉頭,仿佛已經預料到蕭延誠要做什么。 果然,林子里有兩匹馬慢慢走近,當先一匹上蕭延亦被人五花大綁的綁住丟在馬背上,說不出的狼狽,而他身后的馬匹之上,太夫人眼神渾濁奄奄一息的坐在上頭。 有人毫不客氣的將兩人從馬背上拖下來,太夫人跌了一個跟頭又被人拉扯站起來,她目光漸漸清明朝人群看來,就看到蕭四郎正一柄長劍架在蕭延誠的脖頸之上,兄弟二人站在人群之中。 “老四!”太夫人聲音撕裂暗啞。 蕭四郎視線落在太夫人身上,眉頭就緊緊蹙了起來,他身前的蕭延誠就輕輕笑了起來:“看到了吧,他們在我手里,我隨時都可以讓他們死!”說著一頓又道:“不過你想救他們也可以,讓程沖退兵十里我就答應放了他們?!?/br> 蕭四郎不可能相信,剛剛他不放,現在又怎么可能放。 蕭延亦也清醒過來,看到眼前混亂的場面,頓時就是一驚,蹙了眉頭道:“四弟不要管我們,你想做什么便去做,我和娘便是死了也不會怪你的?!闭f著目中含淚朝太夫人看去,太夫人也朝他點了點頭,回蕭四郎:“老四,娘對不起你們,二十六前娘就該死在這里,如今再回來,娘此生毫無遺憾!” “住口!”蕭延誠怒道:“這里沒有你們說話的份?!闭f完,側目看向蕭四郎:“老四你最好考慮清楚!” “老三!”太夫人眼中的淚流了下來:“我和你說過,你娘的死是我一人所為,和侯爺和他們兄弟都沒有半分的關系,你若有恨就沖我一人來,你不要再執迷不悟了,便是你父親在天之靈,見你們兄弟自相殘殺也不會瞑目的?!?/br> 蕭延誠眉頭一簇,喝道:“閉嘴,是誰錯的我心中有數不用你來假惺惺告訴我!” 太夫人搖著頭,沉重的邁著步子朝前行了一步:“不,你不知道,你所知道的那不過都是假象?!彼孀∽约旱男乜?,當著所有將士的面道:“真相在我這里,我守了二十六年,我現在就告訴你,等你知道了真相,你就不會這么做了?!?/br> 蕭四郎和蕭延誠都目露驚訝,對于當年的事情他們都去查過,無論是當時隨軍的將士轉述,還是苗疆當地之人所言,都是一樣的,可太夫人現在又否定這些,他們不得不疑惑。 便是連蕭延亦也是朝太夫人看去,疑惑道:“娘?” 太夫人擺了擺手,長長的嘆了口氣:“是我自己做的事,就由我親自來說?!?/br> 析秋看向大夫人,目光又落在大夫人手中拿著的那個匣子,問道:“大嫂,您這是?” “這是娘的東西!”大夫人擰了眉頭道:“這里頭放的東西,便是吳mama也不曾見過,娘在上個月三弟回來之時,將這匣子交給我保管,只說,要是有一天她猝然離世,就讓我將這匣子交給四弟,如今娘生死未卜,我想和你商量,將匣子打開,或許里頭有我們一直想要解開的迷惑也未可知?!?/br> 析秋聞言一怔,看向那匣子問道:“娘給您的?”這么說,太夫在一早就預料自己有今日? “是!”大夫人朝前了幾步:“我原沒有這樣的打算,但今天在家里發現三弟房里的密道,又在里面找到娘的帕子……我想娘或許還在京城也未可知,或許這個匣子里就有我們想要的答案?!?/br> 析秋沉吟了片刻,看著大夫人,便點了點頭道:“那依大嫂所言!” 大夫人走了幾步,將匣子放在書桌之上,又從袖中拿出鑰匙來…… 房間中春柳碧槐幾人,就和唐mama一起退了出去又將門關上。 匣子打開,里面零零碎碎的放了一些東西,一支雕工精致的木制鳳釵,一把木梳,還有兩簇擁紅線結在一起的長發,一把女子手臂長短刻有奇怪紋路的短匕,大夫人一一拿了出來擺在桌面上。 東西看上去都有些年頭,雖古舊可也沒有什么信息透露,析秋不由有些失望。 等大夫人將上頭所有東西拿出來,就在下面看見一封牛皮紙裝訂的冊子,冊子的封面上寫了兩個字:記事。 是太夫人的字跡。 大夫人手頓了頓,和析秋對視一眼,便翻開了第一頁,她和析秋兩人并肩而立,皆是朝本子上看去…… 上頭記得并不完整,像是斷斷續續寫的東西,大夫人又翻了一頁,析秋才看明白,這應該是太夫人嫁給老侯爺時開始記的,這第一頁是太夫人出嫁前的心情,凌亂而且筆記潦草,但字里行間卻透著一股甜蜜。 冊子并不厚,大夫人和析秋一直瀏覽到大小姐夭折……之后太夫人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再寫,直到再寫之時,就是侯爺領命出征苗疆之時。 太夫人寫了這樣一句話:無論生死,不離不棄! 析秋看著挑了挑眉,看的出來太夫人和老侯爺的感情相當的好。 中間又是隔了一段,只提了一段關于路上的狀況,出發時是夏末,到苗疆時卻已是深秋,他們在一處叫烏羅的地方扎營,太夫人描寫的很美……遠處就能看到苗寨,有苗兵駐扎在三十外,枕戈以待。 這一段太夫人寫了很多,后面好像又打了幾杖,直到二十日后,有一天他們軍營后方遭到苗兵偷襲,侯爺率兵追擊,卻在那一日一去未回。 太夫人得知后,連夜退兵四十里,一邊派人四處去找侯爺的下落,卻沒有一點線索。 看到這里,析秋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她看向大夫人問道:“老侯爺和娘出兵之時,是承宗七年夏末,如果我沒有記錯,三哥是第二年三月出生的吧?” “沒錯!”大夫人點了點頭:“我聽相公說起過,說老三的生辰是三月初二,他是四月初二,兩人只差一個月!” 析秋卻是緊緊蹙了眉頭,她接過大夫人手中的記事本一鼓作氣的翻到前面,又迅速的往后看下來,抬頭看向大夫人道:“若三哥是第二年三月初生那么娘就要在六月月便懷又身孕才是……可是娘的記事中卻沒有提到半句?!?/br> 大夫人也是聞言一怔,和析秋對視一眼,仿佛窺視到讓人無法想象的秘密,又仿佛離真想只差一步之遙……兩人迅速將頁面朝后翻了幾頁,果然,后面全是太夫人在描寫尋找侯爺的事情,以及她和陳老將軍抵擋苗軍的事情。 兩人心中冷了下來,析秋只覺得心口的心跳動的極快,大夫人又翻了幾頁,時間停留在五月左右的時間,上面很清楚的寫著太夫人獨自離營去找老侯爺,卻路遇敵軍廝殺的事。 真相似乎已經能呼之欲出,蕭延誠很有可能不是太夫人所生。 析秋擰了眉頭,有些意外又覺得在意料之中。 這一日,太夫人的情緒似乎很低落,寫了許多,也很絕望,甚至提到了死…… 析秋和大夫人對視一眼,覺得這樣的語氣有些奇怪,太夫人尋找了侯爺近一年,之間都未曾言棄,怎么這會兒卻有求死之心?后頭更讓人奇怪的事,太夫人竟然真的寫了絕筆…… 這之后有十天左右的空白,等她再寫時,時間已經是承宗八年七月,到苗疆整整一年的時間,記載了大小戰役無數,太夫人的心情好些又恢復到起初的樣子。 然后侯爺在某一天,突然出現在軍營之中,一年未見太夫人很高興,寫了很多的話,夫妻二人也秉燭談了許多的話。 好些又回到了最初,語調輕快,侯爺率兵一路殺進了曲靖…… 這之后太夫人發現自己懷孕了,侯爺很高興,但太夫人言辭間卻沒有欣喜,她甚至暗暗做了許多的事情,但當初隨軍醫療條件非常的差,她甚至懷著身子四個月的時候,獨自騎馬上了戰場。 這樣不愛惜身體? 析秋心中疑惑,中間有長長的一段時間恐怕,有一段是記載侯爺和太夫人雪落之時山巔上看著滿山落雪,白雪皚皚的情景。 第二年四月太夫人生產了,然后中間有一頁撕掉了一半,根本看不清楚…… 太夫人站在河邊,看著蕭延亦,蕭延誠,蕭四郎,滿臉的痛苦不堪,仿佛一夕成了老嫗,滿頭的頭發變成了銀絲,蕭延亦看著心痛不已,要上前扶住太夫人,太夫人擺著手道:“讓我說吧,或許以后就沒有機會了?!?/br> 蕭延亦和蕭四郎對視了一眼,又朝蕭延誠看去。 “當年,侯爺失蹤一年,我和陳將軍幾乎將整個苗疆尋遍,可卻找不見他,就在第二年的有一天,我聽到風聲,說烏羅的叢林中有人看見一個身材背影很像侯爺的男子,我便獨自駕馬而去……就在這里……”太夫人哭了起來,哽咽絕望的道:“我永遠記得那一日,六月十二!” 作為一個母親,和自己的兒子說這樣難堪的事情,可預見太夫人心中會有如何的感受。 然而,她的三個兒子卻沒有人驚訝,只有蕭延亦和蕭四郎眼中的心疼,蕭延亦阻止道:“娘,您不要再說了,求您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