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節
敏哥兒求救似得的去看春柳,又去看自己的奶娘,無一例外大家都轉開眼,敏哥兒就擰著短短的眉頭,勉為其難提著腿去跳,因為年紀太小跳了幾次就歪在一邊放了腳,析秋便會在一邊道:“重新回到原點再重新開始?!?/br> 蕭四郎總算明白,析秋是想培養敏哥兒童趣,讓他多些孩童的單純,順便強健身體。 這樣的游戲……他挑了挑,頗有些不以為然。 敏哥兒苦惱的站著,看著析秋,不明白嫡母怎么會想到這樣游戲讓他玩,他又不是鑫哥兒,他還有幾張紙的字沒有寫完,先生讓抄的課文也沒有抄齊。 “母親!”敏哥兒滿臉不樂意的道:“我還有事,不想玩了?!?/br> 析秋聽著便是一愣,這是敏哥兒第一次在她面前,發表自己的意見。 敏哥兒看到她的表情,隨即也是怔住,驚覺自己的態度有些不對,就緊張的朝后縮了半步,又想到析秋一向脾氣好從未真的斥責過他,想到這里退后的半步又收了回來。 站在哪里與析秋對視,半分不讓! 析秋笑了起來,突然蹲下來在敏哥兒臉上親了一記,笑著道:“那明日早上早點起來,繞著院子跑五圈,若是你答應了,我現在就放你回去練字?!?/br> 敏哥兒已經適應了她的親昵,甚至連臉頰濕濕的印記都沒有去擦,只是擰了眉頭點頭道:“三圈可不可以?” 竟然學會討價還價還價了,析秋眉頭一挑。 正要說話之時,忽然身后有道沉沉的嗓音響了起來:“母親說什么便是什么,何時竟學會頂嘴了!” 敏哥兒聽到聲音,便本能身體一縮,腳步一拐竟是躲倒了析秋的身后,探了頭,又驚覺自己的反應不對,才站了出來恭恭敬敬的垂著頭,抱拳行禮喊道:“父親!” 他身后的奶娘看著敏哥兒,眼角漸漸濕潤,自敏哥兒出生她便從奶子府里簽了文書到侯府里來,一日一日看著他長大,敏哥兒的性格她比誰都清楚,看著對誰都恭恭敬敬,可對誰都存著戒心! 可是自從四夫人進府里,她幾乎能一日日看到敏哥兒的變化,直到剛才敏哥兒和析秋“頂嘴”,又躲在她身后……奶娘知道,敏哥兒不但在心理上接受了析秋,而且相比較以前的戒備自閉,此刻已經多了許多孩童的天真和小性子。 奶娘飛快的擦了眼淚,笑了起來! 這些正是析秋想要給敏哥兒的,她遮住敏哥兒,笑著朝蕭四郎行了禮,喊道:“四爺!”又道:“四爺還沒吃飯吧,飯已經擺好了正等著您回來呢?!?/br> 說著很自然的牽著敏哥兒側身站在了一邊,又吩咐春柳:“給四爺打水去?!?/br> 把蕭四郎的話題給帶過去了。 敏哥兒松了口氣,小手緊緊抓著析秋的手指。 蕭四郎看著母子兩人配合默契,析秋護犢子的樣子,不由又氣又好笑,心里直搖頭卻又舍不得說什么,只得當自己什么也沒有說,轉身進了房里。 析秋就低頭去看敏哥兒,悄悄朝他眨了眨眼睛。 敏哥兒癟了癟嘴,抓著析秋的手不自覺的緊了緊。 一家三口圍著桌子吃飯,奶娘站在敏哥兒身后布菜,就偷偷去看蕭四郎的面色,見他沒有生氣不由暗暗松了口氣,又感激的去看析秋。 三個人吃完,便又移到暖閣里去喝茶。 敏哥兒坐在析秋身邊,析秋便問他:“今兒先生都教了什么?”敏哥兒答道:“依舊在講《千字文》,學了第九十三句,仁慈隱惻,造次弗離……”敏哥兒按照每日析秋的習慣,將這兩句按照宋先生解析的復述一遍,又加了自己的理解。 析秋點了點頭正要說話,蕭四郎卻是端了茶問道:“外受傅訓,入奉母儀,何解?”此兩句乃是千字文第八十五句,敏哥兒已經學過! 析秋聽著暗暗嘆了口氣。 就見敏哥兒神色一怔,垂著頭一字一句的回道:“在外聽從師長的教誨,在家遵守母親的訓導?!?/br> 還是將剛剛的話題重新給揪出來了。 蕭四郎便面無表情的,淡淡的出聲道:“可知自己錯在哪里?” “知道?!泵舾鐑捍怪^,從炕上滑了下來,畢恭畢敬的朝析秋行了大禮,音帶歉意的道:“孩兒錯了,請母親責罰!” 析秋怕敏哥兒難堪,又不能駁了蕭四郎的話,便笑著點頭道:“敏哥兒知錯便好,母親并未生氣!” 蕭四郎卻是沉著臉道:“回去將這兩句抄十遍,明日一早交給你母親?!?/br> 敏哥兒垂著頭應道:“是!”說著又朝析秋行了禮,退了出去。 等敏哥兒出去,析秋就笑著和蕭四郎道:“四爺,他年紀還小,您這樣會嚇著他的?!?/br> 蕭四郎不以為然,但卻沒有開口反駁。 析秋又道:“四爺一定是想說,您這樣的年紀時,已經跟著師傅學武,不分晝夜打拳練劍,敏哥兒這樣的已經算是溫室里養成的,是不是?” 蕭四郎看了析秋一眼,眉頭挑了挑,沒有說話。 “四爺!”析秋語氣柔和一些,笑著道:“四爺這么想也沒有錯,可敏哥兒不同于別的孩子,他很敏感也很早熟,您若是板著臉責罰他,換成別的孩子許是哭鬧一場便忘了,可是他很可能一直記在心里,漸漸的就越加的孤僻了!”析秋說完,就轉坐到蕭四郎對面,看著他。 蕭四郎低頭喝了口茶,沉默了半晌,才道:“知道了!” 點到為止,析秋隨即轉了話題,求蕭四郎辦事:“妾身能不能求四爺一件事?” 一改方才的態度,臉上掛上了笑容。 蕭四郎心里頓時五內服帖起來,看向她挑了挑眉頭:“嗯?” 析秋剛剛的“教育”就變的理所當然! “妾身想讓四爺派人查一查,通州周府是什么人家?!笔撬舯谇f子的主人,既然大家莊子相鄰以后少不得要打交道,了解清楚朱三成在那邊做事心里也有些底。 不過這件事若真要做,并非需要去求蕭四郎,她的途徑很多。 蕭四郎點了點頭,回道:“明兒讓天誠去查,有消息告訴你?!?/br> 析秋笑了起來,看著蕭四郎道:“謝謝四爺!” 蕭四郎長長的丹鳳眼一瞇,看著滿臉笑容的析秋,大大的眼睛格外的明亮,他面色軟了下來笑著道:“明日會有老朋友來拜訪,你招待吧?!?/br> 這一次換析秋愣住,她和蕭四郎朋友交集不多,她也沒有認識什么人,便疑惑道:“朋友?什么朋友?” “張醫女?!笔捤睦傻牡溃骸懊魅諄砭┏?,說是想見你?!?/br> 析秋詫異,脫口問道:“張醫女?”想了想又道:“就是當初去府里給妾身治病的那位張醫女?” 蕭四郎點頭。 “妾身知道了?!蔽銮稂c了點頭想道:“四爺可有什么吩咐?” 蕭四郎搖頭:“你看著辦吧,她雖看著為人冷漠,但若是熟絡后頗好相處?!闭f著一頓又想到應該給析秋大致說一下張醫女的身份:“張先生一脈單傳,張醫女便是他兒媳,幾年張公子死于意外,她便守了寡,張先生憐她獨自一人,又對醫術頗有天份,便違背世俗收了她做衣缽傳人……”說著一頓:“這幾年她一直游歷各處,很少回來?!?/br> 析秋點點頭,露出若有所思的的樣子,蕭四郎好像對張醫女頗為推崇,她也不由對她生出好奇來,腦中浮現出那一日見到她的樣子,清清淡淡的氣質高貴,看人時眼神很純凈不含有任何的評判和功利。 她笑道:“妾身還未多謝四爺呢?!笔捤睦陕犞汇?,就聽析秋道:“若非四爺相助,妾身當時的病怎么會那么容易就好,雖要謝張醫女,但更是要謝謝四爺才是?!?/br> 蕭四郎唇角勾唇一抹笑容來,絲毫不奇怪她早就知道是自己請張醫女相助于她的事,只道:“夫人的病那樣重,為夫相助自是應該,不用客氣?!?/br> 析秋掩袖笑了起來,支著雙頰目光怔怔的看著他。 許久,蕭四郎被她看的有些不自然,干咳一聲問道:“作甚?” 析秋就笑著道:“比起張醫女,四爺才是懸壺濟世,菩薩心腸且又手眼通天的能掐會算的善人半仙呢?!?/br> 蕭四郎看著她面帶促狹,也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刮了析秋的鼻子,笑著:“小丫頭!” 析秋看著他,心里微暖。 等蕭四郎去梳洗,析秋便出來門去了敏哥兒房里,敏哥兒正板板正正的坐在書桌后,一筆一劃的在抄蕭四郎交代的“作業”,見析秋進來他放了筆朝析秋行了禮,喊道:“母親!”又道:“還差兩遍便就可以了?!?/br> 奶娘退在了一邊,敏哥兒身邊的小丫頭冬靈去給析秋沏茶。 析秋看到桌上平平整整的放著一疊寫好的宣紙,笑著摸著他的頭道:“寫完就早些睡吧,否則明兒上課可就沒了精神了?!?/br> 敏哥兒卻搖著頭道:“先生交代的功課還未做?!?/br> “那你快寫!”析秋在他旁邊坐了下來,讓春柳回去將繡花繃子拿了過來:“我在這里坐會兒?!?/br> 敏哥兒回頭看了析秋一眼,想了想便又重新坐了下來,拿了筆認真去寫字。 析秋就坐在他身側,拿了針線在燭光下給敏哥兒做短卦,自她進府后蕭四郎和敏哥兒的貼身衣裳就不曾經外人的手,皆是她一針一線做出來的。 房間里靜悄悄的,只剩下燭火跳動的聲音,奶娘和冬靈幾人悄悄退了出去。 待敏哥兒做完先生布置的功課放了筆,這才恍然想起來析秋還在坐在身邊,他回頭看向正靠在一邊的析秋,見她就那樣安靜的坐著,纖長的手指捏著針,穿線的動作精細優雅,眉眼嫻靜溫柔,在昏黃的燭光仿佛帶著一股暖意…… 敏哥兒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衣服上,垂在身側的手便握成了拳頭。 “母親!”敏哥兒輕輕喊道:“我做完了!” 析秋放下針線,揉著發酸的脖子笑著道:“嗯,那早些去睡吧,時辰不早了?!闭f著也站了起來,將衣裳交給春柳:“我也回去了?!?/br> 只是來陪他做功課而已。 敏哥兒忽然道:“母親!”又走了兩步和析秋并肩:“孩兒送您回去?!?/br> 析秋眉梢一挑,笑著道:“好啊?!泵舾鐑壕托χタ次銮锏氖种?,目光閃了閃便抬手主動牽了析秋的手。 析秋一愣,隨即嘴角露出笑容來。 蕭四郎靠在床頭拿著析秋??吹臅S意翻著,見她進來就悠悠的拿了枕頭的下的懷表看了一眼,析秋笑看了他一眼,便直接進了凈房,等她出來時蕭四郎依舊靠在哪里翻著書。 析秋笑著道:“四爺怎么還不休息!”早朝是寅正開始約莫早上三點鐘,而蕭四郎丑時就要起床。 蕭四郎沒有動,析秋就只能從床腳爬進床里間,蕭四郎便目含笑意的看著她,待她進了被子里便挑著眉頭道:“敏哥兒睡了?”語氣里頗有些酸味兒。 析秋忍住笑,點頭道:“嗯,睡了!”說完,就滑進被子里裹住自己,閉上了眼睛。 蕭四郎盯著她的面容,目光微閃,便隨手熄了宮燈! 黑暗中就聽到析秋驚呼一聲,嗔道:“四爺……”蕭四郎就悶悶的道:“為夫累了,還不服侍為夫” 析秋就歪在他的懷里咯咯的笑了起來:“四爺要如何伺候?!?/br> 蕭四郎就咳嗽一聲,一本正經道:“胳膊很酸,腿也很酸……” 析秋就摸著去給蕭四郎捏胳膊:“輕重四爺可還滿意?” “嗯?!笔捤睦蓾M意的哼了一聲,便語含笑意道:“為夫幫夫人捏一捏?!?/br> 析秋忙擺著手往被子里縮:“不用,妾身福薄受不得受不得!” 蕭四郎不依,便順著胳膊一直捏下去…… 析秋咯咯笑著左右去躲,蕭四郎的拿捏的姿勢就漸漸變成了撫摸…… 第二日一早,析秋送走蕭四郎回房,就見敏哥兒已經梳洗好站在房里等她,她納悶道:“怎么起的這么早?” 敏哥兒就將昨晚抄的東西交給她,又道:“母親說要繞著院子跑五圈,孩兒現在便去跑!” 昨天還說三圈,現在卻聽令執行了,析秋贊賞的點頭道:“好,讓二銓陪著你?!?/br> 敏哥兒果真圍著院子去跑,析秋便站在廊下看著他,院子不大不過因為年紀的關系,敏哥兒兩圈下來還是有些氣喘吁吁,析秋讓奶娘去打了熱水備好,待敏哥兒跑完便帶著他去擦了身子換了衣裳。 兩人坐著吃了早飯,析秋問道:“累不累!” 敏哥兒很誠實的點頭道:“累!”析秋回道:“堅持些日子就好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