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口技師傅就是王懷讓身旁的陌生男子,豐無庸臉色漸漸也平靜下來:“先說我殺人,后來又說是顧青城殺人,最后是牛長天,怎么現在又輪到我了?你們這種無聊的把戲究竟有完沒完?” “有完!因為一切將在你這里終止!”黎斯道,“好,接下來我就你嫁禍于牛長天的一幕幕真相重新還原。方才你也提到了,我冒充了牛長天的聲音企圖引你認罪。你說的不對,我雖然冒充了牛長天的聲音,但并不想引你認罪,而是想揭露出你栽贓嫁禍的手法。那就是模仿!” “模仿?”王懷讓是稀里糊涂被叫來的,此時一頭霧水。 “其實,卞盈盈之案任誰看來都已然完結,牛長天罪證確鑿,不可撼動。但是開始從開始到現在,我始終有一點搞不懂?!?/br> “哪一點?”豐無庸不禁問。 “就是我在卞盈盈藏尸的墻壁內發現了一點紅泥,但卞盈盈鞋底卻沒有,顯然不屬于她。而這種紅泥在我第一次離開佛洛時,曾在一大片紅色霧樹林深處發現過同樣的,我當時覺得奇怪,就在佛洛鎮周圍仔細搜查過,卻只有那一片霧樹林里存在這種紅泥,也就因為這個疑點始終無法解釋,我才重新回到了佛洛,企圖找出緣由。既然紅泥來源不是卞盈盈,就一定是兇手,但牛長天根本沒有理由在殺害卞盈盈的當晚,跑去離佛洛數里外的霧樹林。于是,我不由自主地開始懷疑到別人,而后來我得知,那片紅色霧樹林正在佛洛通往芙蓉鎮的必經之路上?!?/br> “所以你那時就開始懷疑我了?”豐無庸問。 黎斯點點頭:“而后我旁敲側擊從墨善藥堂以及熟知你的人那里打聽出了一條線索。就是你年幼時曾經受祖父的影響,癡迷過青城古戲很長一段時間,但后來因為需要打點家族藥堂,愛好就擱置了下來。而據我知,豐公子于青城古戲里最拿手的一門技藝就是變聲,由男變女,而且模仿熟悉的女聲更是惟妙惟肖,可以亂真?!?/br> “這便是我所說的模仿!你剛好就是用了這門年幼時便掌握的技藝在卞盈盈被殺當晚,假冒卞盈盈的聲音,混淆視聽,企圖蒙混過所有人的耳目?!?/br> “黎公子真會說笑,即便我學習過青城古戲,也說明不了就是我殺害了盈盈?!?/br> “的確,你莫要急。且聽我說,當晚你殺害了卞盈盈之后,靜候有人從門口經過,那夜客棧小石頭從門口經過,你便假裝成已死的卞盈盈的聲音同牛長天大吵,但實際上那只是你一個人玩弄的把戲,為的就是將殺害卞盈盈的嫌疑轉到牛長天頭上?!崩杷拐f完,看著豐無庸。 “好,即便如黎公子所說,人是我所殺,但這也解釋不了為何殺人兇器的紫竹還有染血的肚兜會出現在牛長天的棉被里,而黎公子所忽略的最重要一點就是時間。從佛洛到芙蓉走一趟至少需要三個時辰以上的時間,來回也就是將近一整晚,若真是我殺害了盈盈,再藏尸,然后再趕回芙蓉鎮,時間上根本不可能。而第二日雞鳴天亮我從芙蓉鎮趕回佛洛時,當時是有不少人為我送行,他們可證明當時我身在何處。若依黎公子所言,我倒像好奇地問一句,莫非我有分身不成?” “不錯,從佛洛至芙蓉即便拼了命趕,非三個時辰決計不能完成?!蓖鯌炎尶纯蠢杷?,又瞧瞧嚴千蝶,實在不知這幾人究竟要問出個什么結果。 “分身自是不必了?!崩杷雇蝗换仡^對吳聞笑了笑,“吳聞,還記得老死頭曾經給你講過的故事嗎?” “哪一個故事?”吳聞愣了一下。 “毒藥的故事!”黎斯緩緩說。 吳聞恍然道:“記得?!?/br> “說來聽聽?!?/br> “當初有兩個死刑犯遇到了朝廷大赦,但縣丞不想讓他們兩人都活著離開,于是給了他們一瓶毒藥,讓他們其中一人喝了毒藥受死,這樣另外一人就可以活著離開了。但最后的結果卻是縣丞沒想到的,死刑犯喝光了毒藥,卻都活著離開了。那瓶毒藥的毒量只能毒死兩人中的一人,但那個大人沒想到,兩人分而食之,將毒藥平均飲下,如此,那瓶穿腸毒藥卻成了兩人的救命解藥,使他們兩人都活了下去?!?/br> “所以,你若想要布局一切,又為自己洗脫所有罪行,不需要分身,僅僅需要找一個可以跟你一起喝下那瓶毒藥的人。那個人,我想豐公子應該很熟,甚至還曾恨他入骨?!?/br> “恨他入骨?”嚴千蝶在一旁輕輕重復,目光里帶著一種別樣神采盯著黎斯。 “顧青城!”黎斯緩緩道出三個字。 “顧青城?”王懷讓覺得不可思議,“怎么可能,黎公子。你的意思就是顧青城同豐無庸合謀殺害了卞盈盈,但這兩人根本就是死對頭。你忘記了,卞盈盈一死,就是顧青城第一個跳出來指證豐無庸的,他們怎么可能合謀?” “王捕頭太過耿直,那是他們早就安排好了的,故意制造兩人之間有不共戴天的恩怨,而讓我們一開始就從念想上斷了他們兩人合謀的推測?!崩杷刮⑽⒁恍?,“而且,這個世界上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br> “怎么說?”王懷讓不解。 嚴千蝶淡淡接口:“顧青城同豐無庸二人之所以勢如水火,無非是為了一個人,便是卞盈盈姑娘。兩人同時想得到卞盈盈姑娘,故雙方成為情敵,矛盾就存在?!?/br> “但是,如果某種情況之下,這種對峙不存在了呢?”黎斯接過話,“比如卞盈盈有了心儀男子,卻并非兩人中的任何一人,使顧、豐兩人同時落在了一個尷尬的位置,所謂因愛生恨,得不到,又或者得到了卻被卞盈盈拋棄。這般就能讓兩個本來仇視的人有了同一個復仇的目標,這個目標就是卞盈盈!” “黎公子,心思縝密,豐某人佩服。但你所說,只是一心揣測,就算上了衙堂,也無法作為證據。黎公子,你說這許多,可有讓豐某認罪的證據嗎?” “呵呵?!崩杷鼓恐芯庖婚W說,“卞盈盈被殺當晚,顧青城不在場的證據就是胭脂醉的蘇兒姑娘,不錯,前半夜蘇兒姑娘確實一直同顧青城飲酒,這想來也是顧青城故意所為,但大約過了子時,蘇兒姑娘便不勝酒力而醉倒,顧青城趁機離開了胭脂醉,重新回到了青城客棧。那時你早已趕回芙蓉鎮,而顧傾城則將被你殺死的卞盈盈藏尸,再完成剩余的事情,然后又潛回了胭脂醉。而蘇兒酒醉醒來第一眼又看到了顧青城,因此她錯以為顧青城整夜根本就沒離開自己身邊。但實際上,顧青城離開時卻被青樓外一個夜香郎看到,這個證人我已經找到了?!?/br> 豐無庸臉色微暗,說:“或者是顧青城喝酒過多,想出來透透風,這也不成?” “完全可以?!崩杷刮㈩D,“再回來說牛長天。牛長天是一個癡情郎,在被卞盈盈拒絕了幾次后,他依然堅持給卞盈盈畫像,希望有朝一日用真誠打動芳心。就在卞盈盈被殺那晚,顧青城故意引牛長天去了卞盈盈房中,而當牛長天看到了已然斃命的卞盈盈后,那股子癡情無疑流露,他愛戀許久的女子突然之間同他陰陽兩隔,使他一陣慌亂,不知該做些什么。于是,渾渾噩噩之際他想取走一點卞盈盈隨身之物作為以后留想的物件,慌亂間,他就抽出了那柄刺在卞盈盈胸口的紫竹,又在卞盈盈胸前染血肚兜上撕下了半圈,而后倉皇逃離。牛長天的舉動估計正是你同顧青城最想看到的一幕,有了紫竹同肚兜這兩件證物,早晚這殺人之罪必落在牛長天頭上?!?/br> “哼,就算真的可以誘使牛長天取走物件,但又如何能逼他自己認罪?牛長天自認罪行,而后自我了斷之時你們可是都在場,并沒有任何人強逼于他吧?!必S無庸繼續說。 “不錯,這一點最是高明!”黎斯點點頭,“牛長天,活人的確不能逼他去死,但如果是一個已經死了的人呢,更是一個他曾經無比深愛的女子死后冤魂糾纏于他,恨他怨他,讓他生不如死呢?或者,便可以有了當日牛長天自殺之念。 “我想,卞盈盈死后,你便每一夜每一夜糾纏于牛長天,以卞盈盈的聲音假裝鬼魅,怨恨于牛長天,牛長天受了你的魅惑,才會變得終日昏昏沉沉。自此,他便以為是自己幾次三番求愛卞盈盈,導致卞盈盈無法忍受才會去自殺!哎,其實牛長天之死也有我幾分責任,當時發現了牛長天自身的疑點,便幾人一同興師問罪,牛長天招架不住,也許他根本想一切都是卞盈盈冥冥之中安排好了,讓我們發現了被他丟棄的畫絹,又找出了紫竹同肚兜,萬般絕望之下,他才會想到尋死去請求卞盈盈的寬恕。于是,就果真有了牛長天自殺身死的一幕。 “同樣,為保身陷牢獄的顧青城出來,你便故技重施,以卞盈盈的聲音恐嚇小石頭,令其夜不能寐,小石頭無法忍受鬼魂纏身,于是就來到了縣衙說出了那晚曾聽聞過卞盈盈同牛長天爭吵的假象。你知道,小石頭的證詞一出,不僅可以保顧傾城無罪出獄,同樣可以令牛長天走入一條有進無出的死胡同,可謂一舉兩得?!?/br> 王懷讓、李英風等人聽黎斯道完,臉色都不由得連續幾變,尤其是聽到牛長天自殺之故更是都不由得搖頭嘆息。 “哈哈,看來黎公子還是沒聽明白我所說,這一切也還都是你的揣測。請問,證據何在?大世皇朝近五百年,有條鐵律從未變過,無證據,就不能制裁我!” “證據,呵呵,誰說我沒有???” 第十章 青城情仇終已了 “吳聞!” 吳聞應著取來了一個兜網,網子里有一雙黑色長靴,豐無庸臉色一變,沒做聲。 “也許是你計算得太過精妙,以至于你從沒想過自己會有被揭穿計謀的一日,而你也就將這一雙殺害卞盈盈當晚所穿的長靴隨手一扔就不再關心,而我入住墨善藥堂后,幾次留心,終于找到了這雙長靴,而長靴底部剛好沾染有佛洛鎮外那片霧樹林中的紅泥?!?/br> “即便長靴染有紅泥,也不可能憑此一點說明是我殺人!” “好,那我就找出可以證明你殺人的證據?!崩杷罐D向嚴千蝶說,“千蝶,借你一樣東西,好嗎?” 嚴千蝶緩緩點了點頭。 幾人都進入到了豐無庸的房間,黎斯讓吳聞取來了一盆清水,而后對王懷讓說:“王捕頭,不知讓你帶來的東西可帶來了?” “東西,對,帶來了!”王懷讓現在無比好奇黎斯想干什么,他從懷里取出了一個包裹了幾層的布兜,打開布兜,里面赫然是殺害了卞盈盈的兇器,那半截浸血的紫竹根莖。 黎斯將紫竹根莖豎立起來,尖端朝上,尾端被放進盆中,而后又從懷里取出一個紫色小瓶,從小瓶里倒出一點白色藥粉,才對幾人說:“這藥粉是我一位老友所研制,可以暫時將附著于外物上的人血分離出來,但得是沾在物體上不久的血液,大概一月之內,血液都可以分離出外物?!?/br> 黎斯說著,那紫竹尾端果然如黎斯所言,漸漸分離出了淡淡血液,很快融進了那盆清水中,清水顏色變成淡紅色。過了盞茶工夫,黎斯取出紫竹,而后對嚴千蝶說:“千蝶,可以了?!?/br> 嚴千蝶應著,從李英風那里接來一個比方才黎斯紫瓶略大的白瓷瓶,輕輕倒出了一只紅背白腹的小蟲,小蟲頭部有根束絲被嚴千蝶拿捏在手指中間。她將小蟲交給黎斯,黎斯將小蟲放進了清水里。那方才像是睡著的小蟲竟在水中翻了一個身,開始吮吸起水盆中漂浮著的血液。 “這,這是什么蟲子?”王懷讓看得驚奇,不由得問。 “這是‘血棉花’,也被人叫做吸血蟲!”李英風說。 “啊,這便是那血棉花?”王懷讓點頭,仔細看著,又問,“但不知黎公子究竟是要做什么?” 黎斯將紫竹尾端給所有人看了看,尾端生有許多細小的倒刺,這些倒刺在檢驗卞盈盈尸體時就曾經提及過,它們刮出了卞盈盈胸口鋸齒狀的外傷。黎斯道:“當日從牛長天處尋得紫竹,當我看到紫竹根莖上的鮮血,我便注意到,紫竹染血并不僅僅在尖端,在尾端也有,只是零星散亂,并不多。我這才想到,那些紫竹尾端的血或許不是死者卞盈盈的,而是兇手在行兇時因為太過緊張,被紫竹尾端的倒刺劃破了手掌,留下的血液。當時我一個慌神,才讓牛長天鑄成了大錯,現在想來,著實后悔!所以今日,我只能找出殺害卞盈盈的真正兇手,也算是給亡故的牛長天一個交代?!?/br> “那這盆中的血就是兇手的?”王懷讓瞪大了雙眼。 “不錯!血棉花此時正在吮吸這些血液,而血棉花最大一個特點就是在短時間內,不會吮吸第二個人的血,也就是同一時間,它只吸允同一個人的血液。稍后,只要豐公子將自己的鮮血滴入盆中,看血棉花是否繼續吮吸,便可知究竟誰才是殺害卞盈盈的真正兇手!” 又半盞茶時間,血棉花已將盆中鮮血吮吸干凈,豐無庸緩緩亮出了自己的手掌,望著盆中的血棉花,突然仰天慘笑兩聲,搖頭說:“服了,我服了!黎公子,我認罪了!” “一切都像你所說,一絲不差。呵,若不是親耳聽你說出口,我簡直相信是聽到了鬼神怪談,竟可以將所有案情分析得滴水不漏,我輸得心服?!?/br> 豐無庸臉上現出了更多悲傷。嚴千蝶輕輕問他,說:“我能知道,你做這一切的原因嗎?” “原因?方才黎公子已經說明了,其實盈盈所愛之人根本不是我,也不是顧青城,更不是牛長天,她的心另有所屬,甚至,甚至……進入馬車私會。想想曾經與我許下的山盟海誓,情比金堅,只讓我覺得心都要碎了。這等始亂終棄的女子,殺了就殺了?,F如今被黎公子識破,去死我亦不悔!” “恐怕你真要后悔了?!崩杷箯膽牙镉痔统隽艘环庑?,遞給豐無庸道,“這是卞盈盈寫于牛長天好讓他徹底死心的信件,信中提及她所真愛的人不是別人就是你!豐無庸!” 豐無庸慌亂接過信,看著上面一個個熟悉的字,不覺目瞪口呆,長久才搖頭說:“不可能,不可能的……她明明親口同我說已經不愛我,愛了其他男人?!?/br> “那是顧青城逼她說的,若她不說,顧青城就威脅會殺了你?!崩杷箵u搖頭,“至于你看到同外鎮男子一同進入馬車私會的女子,那其實是胭脂醉的蘇兒穿著卞盈盈的衣衫,為的就是讓你誤會卞盈盈已經成了貪慕錢財的女子。而這一切,也都是顧青城所為。其實在來你這里之前,我已經將所有事實擺在了顧青城面前,他自己也承認了一切罪行,是他恨卞盈盈愛的是你,故設下了這個天大的騙局。而胭脂醉的蘇兒也承認了是她假扮卞盈盈同人私會?!?/br> “顧青城……蘇兒……究竟,究竟怎么了?”豐無庸撲通一聲跪下,緊緊抓著手中冰冷的信紙,一股無可抑制的悲涼同悔意涌上心頭,似要活活將他撕裂。他將頭重重磕在地上,磕出了血:“這么說盈盈,盈盈是愛我的!她沒有騙我,沒有騙我……而我,我,我卻親手殺了我最愛的女人,我親手殺了盈盈??!” 豐無庸想起卞盈盈臨死前望向自己的眸光里,那抹閃動的淚珠,心臟如同被萬箭射穿。 黎斯微微搖頭,不再多說,走到一旁窗邊,窗外,天色微微亮白,而籠罩了佛洛許久的雨幕也終于要緩緩落下了。 顧青城、蘇兒、豐無庸都已下獄,等待他們的將是律法的懲處。 朝陽東上,黎斯第三次站在了佛洛鎮外?;厥?,不遠處是一副絕色容顏,漸漸變得熟悉,再到陌生。黎斯揮了揮手,對著那人道:“走了?!?/br> “我們可以共同經歷過那樣的黑夜,卻不知在如此清麗的朝陽下,我們會各自奔向何處?”黎斯小聲說,聲音小得只有心才可能聽到。 卷三 焚天之巔 第一章 尸風 凌天明站在鄴城之巔的凌云宮,俯視身下的鄴城,絲絲的夜風灌入他的眼睛里,如同一根根凜冽的刺。身后傳來了輕柔的呼吸聲:“天明,三十年的醉生夢死才只喝了一半,你去干什么了?” 凌天明將手中夜光杯中的綠色液體一飲而盡,目光帶著迷離色彩轉了過來,望著走出青紗帳的一副曼妙身姿,嘴角微微抽搐地說:“我在等……等你叫我,青紅?!?/br> “真是壞死了?!?/br> 與此同時,鄴城芙蓉山莊內,一個少年腳步蹣跚地從遠處的黑暗里走來,他的目光同樣帶著飄浮的黑色,如同一只只鋒利的蝙蝠飛翔在他瞳孔內,他的嘴唇緊抿,目光始終盯在身前三丈外的地方。他走得很慢,而每一步都顯得很吃力,終于,他的目光接觸到了三丈外的芙蓉山莊的大門,紅色的大門。大門原本是黑色的,只是因為沾滿了太多的鮮血才變成了紅色。 一行十幾個藍衣捕快圍攏在芙蓉山莊外,遲疑地望著莊內,他們都是來自鄴城衙門的捕快,本來睡得好好的,卻突然被召回了衙門,又被派遣到了芙蓉山莊。這些捕快本多怨言,但誰知一來到芙蓉山莊,所有人都閉嘴了,不敢說一句話。他們的目光現在仍然凝聚在從莊內蜿蜒流出來的血泊上,目光隨著月色顫抖。 “孫,孫捕頭呢?”一個捕快問。 “他隨著一個不知道身份的人進到了芙蓉山莊里面,但是,孫捕頭走時讓我們留下來,不允許任何一個人再進去?!?/br> “這么說,我們不用進去?”為首的一人叫安灰,是鄴城衙門里的老捕快,除了捕頭外,其他年輕捕快都以安灰馬首是瞻。安灰當了十三年捕快,他也從一個二十來歲精力旺盛的小伙子變成了現在這樣一個遇事瞻前顧后的中年漢子。這十三年中,他經歷了許多,而隨著年齡的增加,安灰早已發現心中那份最初的激情與熱情不知不覺已退散,他現在只是想平平安安地活著。 “既然孫捕頭留了話,咱們就留在外面,不允許一個人進去?!?/br> 安灰的話剛撂下,他就看到了一雙眼睛,像是黑夜里的豹子,盯著自己。 芙蓉山莊依山而建,富麗堂皇的亭臺樓閣是一座連著一座,其中還有不少鑿空山體修建的山室,里面也裝飾得精良華貴。孫健又摸了一把頭上的汗水,將目光從腳下一具殘缺的身體上移走,他方才就看到了這具尸體的頭顱,頭顱在十丈外別院里的一個泉池子中,上下翻滾著,往外冒著血泡。 孫健身體猛地一收,一雙手搭在他后背上,孫健本能地問了一句:“干嗎?” “孫捕頭,你太緊張了?!睂O健身后的人有一雙明亮的眼睛,即使在這夜幕里也閃閃發亮,他微笑著,輕輕捋著下巴處新長出的一撇細胡說,“可有發現?” 孫健望著面前的人,就是這個人今晚上突然從孫健床頭上跳了出來,捋著胡子問自己是不是孫健,孫健驚魂未定地應了后,這人從懷里取出了一塊紫色令牌。孫健幾年前跟隨著鄴城太守進過皇城,也當然明白這紫色令牌意味著什么,這紫色令牌在大世王朝中只有六塊,代表著在大世皇朝六扇門里最具權勢的六個捕快,也同樣是武功背景最厲害的六個捕快。 “孫捕頭,我也是捕快,我的名字叫黎斯。有件事想要請你幫忙?!边@個人當時也是這樣面帶微笑地介紹自己,然后孫健就被拉到了這芙蓉山莊。而自從踏入芙蓉山莊時起,孫健所見的簡直就是一派真真的人間煉獄之象,血rou橫飛…… 孫健聽聞這個黎斯位列當今四大神捕之末,破獲了許多離奇詭異的案件。 孫健搖搖頭:“黎大人,卑職并未發現什么兇手留下的線索,但這個兇手實在太狠了?!?/br> 黎斯笑了笑:“我沒問你這個,這一路來,你見到了多少具尸體?” “多少?”孫健仔細回憶了下,但滿腦子都是血淋淋的殘尸,缺手缺腳沒了腦袋,孫健趕緊收回了思緒,說,“卑職疏忽,并沒有記得很清楚?!?/br> “無妨?!崩杷箯膬扇怂倪@件山室走出,望著偌大的芙蓉山莊,寧靜夜色下的一派血腥狀道:“一共是六十五具尸體,包括仍然未找全尸體的十二具殘尸在內?!?/br> “六十五?” “芙蓉山莊總共有莊丁五十六人,丫鬟十人,包括莊主和夫人在內,理應有七十八具尸體,但目前我們已將芙蓉山莊找尋全了,卻還是少了十三具尸體,說明什么?” “這說明……”孫健腦中一閃,立即說,“興許,興許是芙蓉莊主葉芙蓉在發現有人要殺害他們后,趁著兇手不注意,偷偷帶著夫人還有其他剩下的人逃走了也不一定?!?/br> 黎斯又笑了,但這一次他的笑容里帶著幾分殘酷:“孫捕頭,你覺得有人可以從這座死亡莊院里逃命嗎?” 孫健隨著黎斯的目光望著目光所及的地域,微一抬頭,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席卷著另外一股淡淡的味道灌進了鼻腔里,讓他一陣難過,作為一個捕頭,這種味道孫健也曾嗅到過多次,只是沒有任何一次比之芙蓉山莊帶來的恐怖震撼要強烈,這種味道叫做尸風。 死人的味道! 孫健低下頭,又搖搖頭。 “所以還少了十三具尸體,這說明我們還有沒找過的地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