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陰差陽錯
臨近晌午,馮殊懷離開了碧月軒。 他想起了今日在朝堂上不見尚書大人,這位大人勤勉盡責,鮮少告假,想來多半是病了。 或許應該去看看。 申時方過,馮殊懷乘著馬車去了呂府,隔著幾條街,遠倒是不遠,就是繞了些。 途中馮殊懷瞧見福緣齋,記得呂大人對福緣齋的糕點喜愛有加,可以買一些贈予他。 到了謝府,門前小廝進去通報,不多會兒就出來了。 他道:“老爺如今正在書房,他吩咐我帶您去見他?!?/br> “好?!?/br> 呂府素凈雅致,不見半分珠光寶氣,多的是草木與山石。 一來呂守和心系百姓,從不貪污,二來他也確實不喜驕奢yin逸,認為那些不過是過眼煙云,縹緲虛無。 小廝領著馮殊懷過回廊,進了小院,他在門外道:“老爺,馮大人到了?!闭f著推開門請馮殊懷進屋。 只見太師椅上坐著一位面容和善的男子,他不算年老,瞧著只比馮殊懷年長了十余歲。 呂守合看見馮殊懷手中的東西,笑說:“難為你記得我愛吃福緣齋的糕點?!?/br> 他似乎是憔悴了些,聲音也帶著沙啞,不似從前鏗鏘有力。 馮殊懷道:“聽說您身體有恙,我來瞧瞧?!?/br> 呂守合放下書,赫然是一本《道德經》,他道:“前幾日受了風寒,原以為不礙事,沒想到愈演愈烈?!?/br> 他示意馮殊懷坐下,又道:“你此次回鄉可有新的見聞?” 呂守合是朝中為數不多知曉馮殊懷回鄉真正原因的人,在馮殊懷心中,呂守合亦是他的老師。 這位老師常常將馮殊懷視作同他兒子一般的小輩。 呂欽時常在外行走,回京后,父親會問他:“此次可有什么見聞?” 呂守合也這樣問馮殊懷。 誠然馮殊懷認為世上早已沒有幾件值得掛懷的事,他也明白不可如此答。 他思索片刻,道:“似乎是沒有?!?/br> 獨身一人回到云霞山,祭奠師傅,過了幾日遠離塵世的日子,像一面平靜的湖,不曾見風浪不曾落大雨。 不對,他遇見了他,是她纏著他救她,使他不再孤身一人。 他神色中流露出回憶,極少有,呂守合道:“看來‘沒有’是假話?!?/br> 呂守合為官二十載,看遍前朝今朝,馮殊懷也瞞不過他。 “如若非要說,我遇見了一個人……” 呂守合來了興致,他想知道是誰能叫馮殊懷記掛著,“這人如何?” “我們不曾說話?!?/br> 馮殊懷并不預備和盤托出,因此他說了謊話。 他此次前來,還有一件重要的事。 他斂了神情,道:“我今日去恵清河查看,見工匠中有怠工之人?!?/br> 呂守合眉頭一皺,和氣不再,“為何?” “有傳言說工部貪了朝廷撥下的銀子,克扣他們的工錢?!?/br> 呂守合一拍桌子,氣得吹胡子瞪眼,“無稽之談!” 他乃工部尚書,哪一個不要命的敢在他手底下貪贓枉法? 人尚在病中,不宜動怒,他為呂守合倒一杯茶,安撫道:“此事我已派人去查,大人不必擔憂?!?/br> 他做事是最為仔細的,這一點呂守合倒是未曾懷疑過,只是…… 呂守合聲音忽然低了,他的眸光很沉,“你還在查謝承良嗎?” 百姓們稱口夸贊的戶部尚書謝承良,表面是憂國憂民的父母官,實則是太后的一條狗。 呂守合在無意間發現此事,他沒有隱瞞,告知了馮殊懷,其實他是想提醒馮殊懷,做事要再小心些,不要被人抓住把柄。 他沒有追問馮殊懷為什么要調查謝承良,可是這幾年他隱隱有預感,再查下去恐怕會有不好的事。 馮殊懷道:“是?!?/br> 呂守合毫不意外,因為馮殊懷骨子里有執念,他不會輕易放棄。 他嘆口氣,道:“‘持而盈之,不如其已’,過猶不及的道理你可明白?” 他想提醒馮殊懷,無論是仇是怨,盡早收手,否則對誰都不好。 然而馮殊懷又怎么會聽他的勸阻,十五年了,他無時無刻不在想那件事,又當如何才能放棄? 他只笑了笑,“大人,我明白?!?/br> 呂守合知道,他是聰慧之人,沒有他不明白的道理,只有他決意要做的事。 日暮斜陽,馮殊懷在府門前碰到在外奔波的謝玄,他帶著一行人查了一整日,終于叫他查出些名頭。 他跟在馮殊懷后頭,低聲道:“我查出在十五日中有兩位小姐成親,一位是太常寺張大人的孫女,一位是御史中丞姜大人家的二小姐。前一位是半月前成了婚,后一位恰好是您去云霞山前兩日成的親,”,說到這兒謝玄偷偷抬眼看馮殊懷,聲音更低,“只不過她所嫁之人是謝承良的侄子?!?/br> 馮殊懷腳步一頓,謝玄察覺到了,連忙道:“不過謝家的人沒有接到姜二小姐,說是突發惡疾,擇日再成?!?/br> 謝玄早猜到,碧月軒躺著的那位過于就是姜家“突發惡疾”的二小姐。 所以二小姐無病無災,她逃婚了。 她一路北行,逃至云霞山,在云霞山她摔斷了腿。 原先是為了逃離京城,卻陰差陽錯再次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