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暝現身
“住手!別打了!”李靖梣的聲音淹沒在雨中, 那兩人仍舊打得難舍難分。涼月見狀把雨傘交給岑杙, 朝對面的二人沖過去。 “喂, 老人家,別去, 危險??!”岑杙驚呆了,這個牙都掉光的老人,是要跑去送死嗎?然而涼月一出手,岑杙就蔫了, 又來一個比自己猛的。 每當這個時候,她都會后悔在羊角山時,沒有跟師父好好學武??偸侨齑螋~兩天曬網,導致功夫原地踏步數年,也就能欺負欺負普通高手, 碰到對面三人那樣的絕頂高手, 立馬歇菜。 涼月在兩人之間閃轉騰挪,專心勸架。但吃虧的總是拉架的,袖子很快被兩人劃破。再這樣打下去,非得有一人受傷不可。 岑杙想了想,讓李靖樨拿著傘, 自己撐著涼公公的傘, 往來時的路口跑去。到了路口,把地上的兩把傘都收起來, 揣在懷里, 又提起黑傘下面的食盒, 狂奔回來。 提著食盒靠近戰圈,把黑傘撐開,拍拍食盒,“喂,別打了,看看這是誰的飯,里面浸了水,都不能吃了!” 那青年先是看見了自己的黑傘,又聽見岑杙的喊話,連忙格開吳天機的劍,朝岑杙這邊飛奔而來。 “小心!”李靖梣從后面喊她,李靖樨也上前一步,岑杙沒有回頭,只是舉了下手,“沒事,他沒有傷我的意思?!?/br> 那青年奔至岑杙身邊,下巴上不斷地往下流水,眼睛也被雨打得睜不開,但是岑杙還是一眼認出了他,微微吃驚:“是你???!” 耳邊傳來相同的驚訝聲,岑杙回頭和李靖樨面面相覷。 “怎么,你們認識?” 李靖梣撐著傘走上前來。岑杙還沒有回答,那青年就把食盒和黑傘從她手中搶了過來,退后兩步,用傘遮著食盒,掀開蓋子往里瞧了一眼,隨即惱怒地瞪向岑杙。 岑杙笑道:“沒浸水,騙你的。不過,你們再這么打下去,菜都要涼透了?!?/br> 青年不語,脖子夾著雨傘,用濕噠噠的袖子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撐傘就走。 “欸,你這是要去哪兒???”岑杙追問,“你怎么會來這里???” 然而,只是兩句話的功夫,對方竟然已經奔出了五十多步。 “小子,你別走,有種再跟我大戰三百回合!”涼公公幾乎是捆著吳天機才沒讓他第一時間沖上去。 然而那青年,絲毫未理會,就地如同踩著風火輪,飛快地往夜幕中走去。臨了留下了一句話:“我不跟你打了,你不是我的對手。再打下去沒意思?!?/br> 吳天機感覺自己被羞辱了,當場大怒:“囂張小賊,你往哪里跑,看招!”他從袖中撒出一記飛鏢,朝青年消失的地方射去。 “喂,你太卑鄙了吧,竟然使暗器!”李靖樨和岑杙異口同聲地喊道,話落,又互相看了一眼。 然而讓人始料未及的是,幾乎在吳天機撒出飛鏢的同時,黑暗中就傳來“嗖”得一聲,有什么東西朝吳天機極速射來,他一驚,下意識地揮劍一擋,只聽“?!钡靡宦?,一枚紅色的飛鏢被打落水中,正是他剛才扔過去的那只。這么遠的距離,這么短的時間,這么高的精準度,簡直就不是出自人手。 眾人不禁駭然。 “此人的武功奇高,曠世罕有,真是不得了!”涼公公的評價在眾人心中引發共鳴。 “他是誰?你們怎么會打起來?”李靖梣追問“蘭溪”。 剛才那青年使的那一手,把吳天機也懾服了,對于這青年的好奇壓過了心中的不忿,搖搖頭道:“我是在西陵村遇到他的。當時我準備買些熟rou回去,因為后天要祭祀,村民都在張羅祭禮,賣熟rou的攤子只剩下一個,板上rou很少,我就先預定了其中一塊。想著再去買點菜。等回來的時候,板上的rou只剩下一塊,而且正被小販稱給那個人。我就上去理論,說是我先訂下的,然后就鬧得很不愉快?!?/br> “后來老板提議一人一半,我說‘憑什么,明明是我先訂下的,憑什么給他一半’?然后他就不經過我許可,私自將rou給切成了兩半,拿了一半就走。我當時就大怒?!?/br> 眾人汗顏,萬萬沒想到這是一塊熟rou引發的血案。越中還當他是蘭溪,批評道:“人家要一半,你就給一半么,何必要做無謂的爭執?” “是啊,退一步海闊天空,何必弄到動刀動槍的地步?!睕鲈乱舱f。 “你們都覺得是我做得不對?”吳天機不服氣了,“大丈夫,rou可以讓,但氣絕不能受。你們以為我不愿意讓嗎?你們是沒看見那小子當時有多囂張?好像那一半是施舍給我的。我當時就想追上去教訓他,只不過這小子躥得比老鼠還快?!?/br> “后來又在熙陵路口遇見了,我們就打了起來,一開始我只是想教訓教訓他。后來發現這小子武功深不可測,就有心試探一下他的武功底子。這一試,把我自己也搭進去了。他是真的強到變態。是我習武以來,遇見的第二厲害的高手?!?/br> 眾人聽他將那人列為第二厲害的對手,不禁好奇,“那第一厲害的高手是誰?” 他道:“是我的啟蒙恩師。你們不認識他的?,F在他大概有七十多了吧,不知道還在不在人世?!?/br> “哦?!?/br> 話題又轉回來,李靖梣再追問岑杙和李靖樨剛才那個沒來得及回答的問題。 “你們兩個認識他?” 岑杙和李靖樨對視了一眼。岑杙先說:“他是我的鄰居,名字叫向暝,就是那位花二十萬買下原曹侯府的年輕人。殿下剛到戶部查漏補缺時,曾查到那家人登基信息語焉不詳。派崔末賢來重新登記過,你還記不記得?” “我記得那個名字,向暝。目標之向,日落之暝?!崩罹笚q道。 “對,就是他。他是北面不老居那位夫人收養的孤兒,那位老夫人每年會給他非常多的銀錢,數額達萬兩之巨,顯然是把他當兒子疼的。但他卻稱呼那老夫人為‘夫人’,似乎又把她當主人,而不是義母?!?/br> 李靖梣有些聽不懂了,又看向李靖樨。 李靖樨非常狐疑地瞅了岑杙一眼,道:“我來皇陵的時候,坐得就是他家的馬車。車廂里的確有一位夫人,但卻不是老夫人。她看起來頂多四十來歲,很美麗很漂亮,也很和善。怎么會是‘老夫人’呢?” 岑杙奇怪了,“什么四十多歲啊。她得有七八十了吧,滿頭白發。不過老夫人心態確是年輕,人也很隨和,懂得很多東西。我還去過她家做客呢!” “什么啊,人家明明就是四十多歲。頭發是黑的,從后面挽起來,很好看,很雍容,很有氣質?!?/br> 兩人各執一詞,僵持不下,李靖梣懷疑她們說得根本不是同一人,四十多歲和七八十相差也太遠了。 “嘁,去看看不就行了嗎?”岑杙說不贏她,就提議:“正好雨快要停了,我看他往北去了,北面有皇陵,也有嬪妃墓,和少數功臣墓。說不定他們是哪位功臣的后人,特來拜祭的。咱們去打聽打聽。那位老夫人姓江,咱們先去找找皇陵有哪些姓江的功臣。還有她還是曹侯夫人的知交好友。說不定和曹侯也有關系。只要找到那位夫人,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br> 李靖樨也同意,“對,看到底是誰對誰錯!” “你說她姓江?”李靖梣滿眼震驚,不可思議。 “是??!”岑杙不明白她聲音為什么這么激動,“難道你沒有去看崔末賢重新登記的信息嗎?這向暝信息欄里寫著他無父無母,是被江氏收養的?!?/br> “不是,我只是沒有想到?!痹谟袢稹敖笔且粋€大姓,可聯系的人實在太多了。她實在沒有想到那個人會是她。 “什么沒有想到?你怎么了?”岑杙覺得她的神情好奇怪,似喜似驚,似不敢相信。李靖樨也有同感。 “沒事?!崩罹笚q盡力讓聲音平靜下來。 “那咱們就去找吧!趁著天還未晚,趕緊去打聽打聽?!?/br> “不!不必去了!”李靖梣連忙制止住她,“晚上就不要去打攪先人安寧,相信有緣會見到的?!?/br> 回到熙陵后,李靖梣整個人激動到難以安定,不停在屋子里踱來踱去,寄希望于這規律的腳步聲,將紛亂的心跳帶回正常的節奏。 “江姓,四十多歲,世祖誕辰日,出現在皇陵,家住在顏湖不老居?!边@一個個標志都指向了那位神秘的牡丹印主人。 李靖梣猜測,她現在多半是在世祖的靖陵,或者是她自己的安陵。她要不要去拜訪呢?冒昧拜訪會不會唐突? 她猶豫不決,這時門忽然敲響了。李靖梣鎮定住,“進來?!?/br> 李靖樨推門走了進來,就站在門邊,也不敢進來,背著手,怯怯道:“jiejie~” “嗯?怎么了?” “對不起,我錯了?!?/br> 李靖梣愣了愣,反應過來,她是在為傍晚的事道歉。她其實早就不氣了,自己確實也有做得不對的地方。此刻聽她過來道歉,心中很是欣慰,把她招過來,輕輕道:“知道錯了就好,下次不要再鬧小孩子脾氣了,知道嗎?” 李靖樨用力地點了點頭,“嗯!” “乖,我看下午你都沒怎么吃飯,我讓越中去外面給你買了點吃的,快過來吃吧?!崩罹笚q拉她到桌邊坐下,把桌上的食盒一層一層取下來,端出四盤小菜,還有一個白面饅頭,“好像都已經涼了,不過,這塊熟rou還是能吃的,我去拿刀給你切來?!?/br> 李靖梣剛一站起來,胳膊就被拽住了,她回頭看到李靖樨,埋頭在她小腹上大哭起來,“嗚嗚……”哭得似乎很傷心。 “怎么了?”李靖梣連忙坐下來,捧著她的臉給她擦眼淚。 李靖樨癟著嘴,又抱住李靖梣的脖子,大哭道:“我以為jiejie不會再疼我了?!?/br> “傻瓜?!崩罹笚q拍著她的背,輕輕道:“jiejie怎會不疼你呢?是不是我下午說話語氣太重了,把你嚇著了?” 李靖樨哭得快喘不過氣來了,嘴巴癟成長方形,聲淚俱下地訴說多日來的委屈,“我以為,你有了,岑杙,就,就不會,心疼我了?!?/br> 聽她哭得這樣傷心,李靖梣眼睛里也蒙上了一層水色,撫著她的后背道:“怎么會呢?不會的。jiejie會永遠保護你。難道你忘了,緋鯉和黛鯨要永遠在一起。你永遠是jiejie的小黛鯨。不哭了好不好,快吃飯吧!” “嗯!”李靖樨把眼淚鼻涕用袖子一抹,兩手抓起熟rou就往嘴里送,肩膀一抽一抽的,“jiejie不用,切了,我直接吃,就行!我快,餓,死了!” 說完就著豬rou咬了一口,大口大口地嚼著,兩只腮幫撐得鼓鼓的,rou幾乎從小口里溢出來。李靖梣無奈地幫她把額前的亂發撥到耳后,方便她啃,“慢點吃,別噎著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