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分

    星期一

    a計劃

    第61章

    門鈴響了，萊姆看一眼監控屏幕。是拄著手杖的朗·塞利托。

    湯姆走向門廳，把警探讓進屋。他注意到塞利托停步在往萊姆那邊去的路線上，沒有折向餅干托盤，湯姆早些時候做好了餅干，空氣中仍有濃郁的熱黃油和rou桂香味。但眼睛朝糕點的那一瞥，透出了遺憾；也許過去這幾天，他長胖了一兩磅，原來的那個朗·塞利托又回來了。

    “嗨?！彼瘻伏c點頭，僵硬地走向椅子，鞋子啪啪作響，手杖磨舊的橡膠頭落地無聲?！傲挚?，阿米莉亞?！?/br>
    薩克斯點點頭。她來送不明嫌疑人四十案件先前部分的證物——保存在皇后區的證物。她擔心有些證物可能會被弄丟，就像白城堡快餐店的餐巾紙一樣。所以今天一大早，她親自去取了證物，送到萊姆家來。

    她不會久待；她要帶羅絲去醫院，幾個小時后手術就要開始。

    “什么都不要？”湯姆問警探，“咖啡？”

    “不要?！彼а巯蛏?，避開他們的目光。

    嗯，萊姆打量著這人的臉。出問題了。

    “那電動扶梯，你應該弄走，林肯。挺好的開場白吧?！?/br>
    萊姆心想，挺好的話題轉移。他不耐煩了。證據有待整理。他要跟起訴格里菲斯和摩根的檢察官會面，梅爾·庫柏馬上也要到了。

    “出什么事了，朗？”

    “好了，得告訴你們?！?/br>
    萊姆朝他看，但塞利托看的是薩克斯。

    她整理好證物，隨即脫下緊繃繃的塑膠手套。她對著手指吹了吹。很多年了，萊姆沒有體會過在戴了好幾個鐘頭的手套之后，那種小小的動作帶來的輕松感，但那種感覺他記得清清楚楚。

    “說吧，朗?！卑⒚桌騺啞に_克斯想直截了當地知道消息——至少壞消息是如此。他想到她好像從來就不怎么需要好消息。

    “你被停職了?！?/br>
    “什么？”

    “該死的，這是因為什么？”萊姆怒聲說。

    “警察局廣場的問題?！?/br>
    薩克斯閉上眼睛?！拔倚孤断⒘?，對吧？關于智能控制器的消息？而且我沒有告訴上頭。但我必須這么做，朗?！?/br>
    萊姆說：“胡扯。她可能救了別人的命。公司關掉了它們的服務器，格里菲斯就沒法侵入?！?/br>
    塞利托那蒼白的臉上露出困惑的神色?！澳銈冊谡f什么??？”

    薩克斯解釋說她秘密見了記者，這名記者發表了報道，說有些公司出于經濟原因猶猶豫豫，不用cir微系統公司的新版安全更新程序離線更新它們的云服務器。

    塞利托露出厭惡的神色?！安还茉鯓?，不是這回事。抱歉，阿米莉亞，是馬迪諾?！?/br>
    萊姆想起來了。是八十四分局的那名警監。薩克斯為了救格雷格·弗羅默的命，朝電動扶梯的驅動器射了一槍，這之后他召集了射擊小組。

    “事實證明，有記者拿那起案子做文章?！?/br>
    “他告訴我說他們放手了?！?/br>
    “嗯，他們沒怎么放手?，F在這成了大事件，警察開火?！?/br>
    “射擊手無寸鐵的孩子，對，”萊姆怒氣沖沖地說，“而不是工業機械?！?/br>
    塞利托舉起雙手?！鞍萃?，林肯，我只是個傳信的?！?/br>
    萊姆想起幾天前他和薩克斯的聊天。

    只要沒有記者拿警察在商城開槍的報道，來成就自己的事業，我就不會有事……

    我覺得那可算不上一個新聞附屬專業……

    這在當時看來很可笑。

    薩克斯說：“繼續說?！?/br>
    “那些記者，他們纏著他問出了什么事、牽涉誰。他們威脅說要去找他的上級?！?/br>
    她露出譏笑?！八麚?，如果不把我推進火坑，這會危害到他在警察局廣場的豪華新辦公室?！?/br>
    “簡單來說，是這樣?！?/br>
    “結果呢？”

    “停職三個月，沒有薪水。抱歉，阿米莉亞。我得收走槍支和警徽，就像該死的電影里一樣?！彼孟裾娴膶@整件事都感到厭惡。

    她嘆了口氣，然后把東西遞給他?！拔乙ド贽q。我要找警察工會的律師談談?！?/br>
    “你可以啊。當然可以?！彼恼Z氣像流沙一樣。

    她緊緊地盯著他?！暗?？”

    “這只是我的建議。挨下這一巴掌，繼續做你的事。馬迪諾不會讓你好過的?！?/br>
    “我會讓他不好過?！?/br>
    她沉默了一會兒。然后，紐約市警察局權力爭斗的現實——嗯，所有政府機構的權力爭斗現實——滲入進她的想法，她的臉上露出一種聽天由命的表情，平靜下來。

    塞利托繼續說：“幾個月后，大家就會忘了這事，你會回歸正軌。你反抗，這事就會拖延下去，導致更多的媒體關注。他們不想要這樣，可以長時間地晾著你。你也知道這個體系是怎么運作的，阿米莉亞?！?/br>
    萊姆輕蔑地說：“這是胡扯，朗?！?/br>
    “我知道，你知道，他們也知道，區別在于他們不在乎?！?/br>
    她說：“但我們得把格里菲斯和摩根的案子好好辦完?！?/br>
    “即刻生效?！?/br>
    她脫掉實驗室外衣，換上運動外套，深灰色的那件，剪裁既適合她的身材又適合她的格洛克一七式手槍。萊姆一直覺得那是一件棘手的裁縫活兒。

    她說這話時，聲音里有種無所謂的味道：“我想，時機不算最糟糕。這給了我一個機會，在接下來的幾周里可以更好地照顧我mama。也許，這是件好事?！?/br>
    但這當然不是。萊姆一下就可以看出，她根本不是這么覺得的。她要面對一個空空蕩蕩、煩躁不安的季度，并且會很惱怒。他對此確信不疑，是因為他在這種情況下就會有這般感受。我們就是為工作而生的——狗、馬、人類。減去這些，我們就會變得渺小，有時這是不可逆轉的。

    “我現在得送她去醫院?！彼蟛阶叱鋈?，離開了連棟住宅。

    萊姆聽到前門關上了，沒過多久，她那輛都靈車的大引擎發動起來。加速不太快，他沒覺得意外。對阿米莉亞·薩克斯來說，只會出于高興，而不會出于憤怒釋放車子的馬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