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四部分 星期五 人民衛士 第26章 上午十二點半,亞伯·貝恩科夫喝完最后一口白蘭地,關掉了流媒體視頻《廣告狂人》,這集還剩十分鐘。他喜歡這部電視劇——他從事廣告業,任職于市中心一家大型廣告公司,不過是在公園大道,而不是麥迪遜大道——但露絲不在,劇集看起來就沒那么有意思了。這一集他先留著,等她后天從康涅狄格的母親家回來后再看。 五十八歲的貝恩科夫坐在皮躺椅上,正待在他們夫妻倆位于默里山的城區住宅里。這里有很多老房子,但他和露絲找到了一套三居室的合作公寓,房齡只有六年。賣主著急出手,這時剛巧亞伯晉升為wj&k worldwide公司的合伙人,這就意味著分紅。這筆錢做了首付款。嚴格來講,房子仍舊超出了他們的承受能力。但孩子們都成人離家了,露絲說:“咬牙試試吧?!?/br> 他們就買了。 這是個休閑的好地方,而且離他和她上班的地方都是步行距離,她任職于時代廣場的一家出版社。 亞伯和他妻子投入了好幾萬元,用在裝修和家電、不銹鋼材、玻璃和黑檀木上。最先進的廚房——亞伯不允許文案人員放入廣告里的一個詞,盡管它的確真真切切描述了這個房間。拉絲鋼面的爐灶和烤箱,以及其他配件。 但是今晚,他只打算開動微波爐,快速處理一下左宗棠雞,雞rou是從街上的“湖南東道主”買的。從熱量看,有些超標,但他一天下來忙得夠嗆,到家已經很晚了,沒有精力或興致鼓搗健康的吃食。 左宗棠是湖南人嗎?他一邊琢磨,一邊僵硬地從椅子上起身,收拾餐具。如果不是,他被一家餐廳賦予一個不同于自己家鄉的籍貫地,會對此感到生氣嗎? 也許,“湖南東道主”是臺灣人或韓國人,或一對有魄力的老撾夫妻開的? 正如亞伯所熟知的,這一切都在于市場營銷,而“柬埔寨之星”可能會招致一些疑問,讓食客止步?;蛘呓小安柌继乜觳汀?,他想著微微一笑,承認自己品位太差了。 他把杯盤刀叉端進廚房,沖洗一下后,堆到洗碗機的架子上。正要走開,亞伯又遲疑著轉回身。然后,他把餐具按照露絲喜歡的方式重新擺放一遍。他們往洗碗機里放東西的方式不同,他覺得他是對的——尖利的一頭朝下——但犯不著為這事去爭吵,這就像極力要勸服一個民主黨人投共和黨的票,或者反過來也一樣。 沖過澡后,他披上睡衣,從馬桶上方抓起一本書,拖著沉重的身子上床了。他想了想健身俱樂部,把鬧鐘定在六點半。他暗自發笑,重新定了七點半的鬧鐘。貝恩科夫打開驚悚小說,翻到第三十頁。他讀了五段就合上書,關了燈,側過身子睡著了。 剛好四十分鐘之后,亞伯·貝恩科夫氣喘吁吁,在床上坐起來。 臥室里飄蕩的東西讓他完全清醒過來,大汗淋漓,惡心欲吐。 毒氣! 滿房間的瓦斯!臭雞蛋的氣味。爐灶出問題了。該死的,趕緊出去!撥九一一。但要先出去。 他屏住呼吸,出于本能去摸床頭燈,打開了。 他整個人都僵住了,手指還捏著開關。你瘋了嗎?但燈光不像他在一陣冰冷的恐慌中所想的那樣,點燃瓦斯,把公寓炸個粉碎。他不知道什么東西可能會引起爆炸,但一個燈泡顯然還不夠。他的手抖個不停,趁著燈泡還沒變熱,關掉了臺燈。 他跌跌撞撞站起來,心想,好吧,危險的不是爆炸,現在還不是。但如果你出不去,就會窒息而死。馬上走。他穿上睡袍,覺得暈暈乎乎。他跪下來,慢慢地呼吸。當然還是那股臭味,但靠近地面的低處沒那么臭。不管天然氣里有什么,好像比空氣輕,他在地面可以正常呼吸。他深吸幾次,然后站起來。 他攥著手機穿過沒開燈的公寓,多虧屋外充足的照明,讓他得以辨清方向。燈光灑入十英尺高的窗戶,沒有窗簾的遮擋。這是他妻子的堅持,雖然他不是太在意別人的注目和隱私的缺乏,但他現在為此暗暗感激她。他可以肯定,如果有窗簾,他在黑暗中可能會踉踉蹌蹌,打翻燈或家具,使得金屬跟石材相撞……綻出火星引爆瓦斯。 貝恩科夫沿著過道走向起居室。 氣味越來越濃。到底出什么事了?管子裂了?只有他家這樣,還是整個樓層都如此?或者整棟樓?他想起有關布魯克林一套公寓的報道,里面的瓦斯大爆炸將那棟五層樓房夷為平地,導致六人死亡。 他的腦袋越來越輕飄飄的。還沒抵達前門,他就會暈過去嗎?他必須經過廚房,瓦斯可能就是從那兒來的,那兒的氣味最濃。也許,他可以把書房的窗戶打開一扇——他就在外面的門口——多呼吸一點空氣。 不,繼續走。最重要的是,出去! 而且現在不要打電話報火警。手機可能會點燃瓦斯。繼續走,快,快。 越來越暈,越來越暈。 不管出了什么事,他非常慶幸露絲不在家。在商業會議結束后,她決定留在康涅狄格,這純粹是運氣。 謝謝你的眷顧,他泛泛地想著一個神明。亞伯·貝恩科夫上一次去寺廟還是二十年前。他決定,在下周五結束這個疏失——如果他能從這里出去的話。 然后他來到門廳,搖搖晃晃走向前門。他腳下絆了一次,手機掉在地上。他抓起手機,又開始往前爬。他要出去,關上門,按響火警警告其他住戶,撥打九一一。 二十英尺,十英尺。 公寓前廳跟爐灶隔了一些距離,這里的臭味不是太濃烈。還有五英尺就安全了。 貝恩科夫,一個滿腦子文字和數字的男人,一個休憩在家的職場精英,此時變成了一名戰士,唯一想的是活命。我會成功的,該死的,我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