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谷溪上幼兒園時吃過老師遞來的一塊菠蘿,吃完沒多久就開始惡心發嘔,胸悶得很,感覺有重物壓著。 上高中后,應長樂三個字成為和菠蘿一樣的存在。 但偏偏,應長樂樣樣都好。富家女,成績好,長得美,隨便哪一個標簽都足以讓她成為談資。 而當時最讓人津津樂道抑或咬牙切齒的,是她的另一個身份——陸承瑾的女朋友。 應長樂如一座山,壓在高中谷溪的心上,讓她呼吸不過來,一天一天矮下去,終于沒了自信再抬頭奢望一次。 近十年過去了,應長樂似乎已經遠離她的生活快十年。她不應該再如此難受的。 但,死水尚且可以微瀾,她自欺欺人的心,又怎么可能不因這突然的一擊而震蕩。 谷溪看著自己的手指尖,翻來翻去地看了一會兒,問:“她叫什么?” 謝傾一直眼也不眨地盯著她,一聽急忙答:“應長安?!?/br> “嗯?!惫认c點頭,“平安喜樂。應爺爺取的吧?!?/br> “是啊是啊,”謝傾現在急于聊些其他的,“就應爺爺能有這么樸實的愿望了。他們家那幾個長輩我們都知道的?!?/br> 谷溪還是點頭,揪著床單看了一會兒,然后拍拍謝傾的手:“走吧,下去吧?!?/br> 下樓梯時,可以遙遙看到陸承瑾在和幾個人聊天。谷溪看到陸承瑾的頭將將偏向了這邊,眼神一低,看向腳下,錯開了他的注視。 她從侍應手上接過一杯酒,走向大廳中央的那幾個人。 “月姨?!惫认Φ霉郧?。 “噢!”華服女人一臉驚喜,“快看!這不是我的小溪嗎?” 她掛著甜美的笑,微微歪頭:“月姨年年似今朝呀!” “哈哈哈哈哈哈!”魯月大笑,“好好好。小溪真是一年比一年會說話?!?/br> 身邊幾個人表示出適度的驚訝,驚訝于魯月對眼前年輕女子的青眼。 魯月正要向幾位介紹,谷溪的腰上攀上一只手。 她側頭又是看到了那個熟悉的精致緊實的下巴,平眼看過去是他凸起的喉結,他吞咽了一口酒,喉結上下滾動,帶動肌膚一起律動,性感又撩人。 耳邊是剛剛那幾位長輩有些驚喜的聲音。 是了,谷溪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陸承瑾現在,可是厲害極了。 她嘴角虛虛地掛著笑,眼神專注地發著呆,心不在焉卻讓人看不出來。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橫在她腰間的那只手臂上。 幾人的奉承告一段落,谷溪瞅準機會向幾人點頭示意:“失陪一下?!?/br> 看也沒看身旁的人,旋身遠離他的懷抱,步子小小卻快速地走開了。 她迫切地需要一個人待一下,尤其不能讓他靠近。 應長樂是她喉間的魚刺,拔不出來,吞不下去,鯁著她,讓她寢食不安。 可是應長樂何其無辜,無辜承載了她的怨,她的恨。 她又何其可悲。 這一切的源頭,都是身旁的那個人。但她,從沒有勇氣,也沒有力氣去責怪他一絲一毫。 天臺的風還很猛,她驟然從和暖的室內到室外,不禁打了一個哆嗦。 她自小身體弱,下意識地怕自己會感冒。她頓了一瞬,還是站到了天臺邊。 冰冷的體感,容易使人清醒。 她在欄桿邊坐下來,實在是太累了啊。 沒有人出現,她已經草木皆兵了??墒?,控制不了啊。不屬于自己的東西,拿在手里,揣在懷里,含在嘴里,一個影子,都怕別人是要來搶。 但是沒關系沒關系,她可以馬上調整好自己的,還可以繼續戰斗下去的。 情之所鐘啊,甘之如飴。 陸承瑾在天臺上找到她時,谷溪已經有些昏昏欲睡。 樓下是大大的游泳池,月夜下水紋泛著銀光,反射到她的臉上。她閉著眼,恬靜卻又顯得冷漠。 陸承瑾看著這個姑娘時,眼里心里又藏了些什么? 他從不說。 旁人只道這兩人有緣,畢竟修得夫妻,總不會是無緣之人??墒?,這緣能到哪一步,哪一層,沒人說得出。 于是人人都先贊感情好,再愿白頭老。 陸承瑾微笑了,眼里冷著,又暖了。 扔了優雅,一杯酒,一口干,灼著喉嚨,暖到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