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六、工部特色
杜丹總算弄明白。 這么說來,三日后,不就是自己與他同寢的那日? 那日曲禎逸要回宮,晚上杜丹便要自個兒睡了。 她看著他,五爺那一灰一藍的瞳孔仍舊夢幻,他對她回以微笑。 “怎了?” “想些事?!倍诺び行┱f不出現下情緒,她轉道:”你和我說說工部的事可好?” 五爺一想?!币埠??!?/br> 這人是妻主,不是只讓人保護的嬌花。 雖然秦厚土足夠護她,可上戰場,還是做好隨時應戰的準備,方踏實。 他思考后,先替她惡補了下七部,再將工部拉出來替她理一理。 簡易來說,凡舉工程、水利、交通等等全屬工部業務。 就連秦厚土所在的農糧司,也歸在工部底下,算是工部的屬從單位。 可秦厚土是農糧司的二把手,行事勤勉,名望極好,便是工部侍郎來了,對秦厚土的要求也要賣幾分薄面,也是如此,六王挑的人,能給杜丹挑戰發揮,也能護她個基本。 這部分在最初杜丹便與他討論過,知曉秦厚土是極好人選。 沒料到的是她與東方穆謹和狄英君關系會在此時曝光,此事有能借力之處,也會教人高標準看待。 她習慣性地模擬了各種可能問答,請教適恰的應答說詞。 四爺不在,只剩六王能答。 曲禎逸不需要處理官場的細膩瑣碎,解答比不上相爺熟稔,可他位高,能見大局,對于杜丹的提問,稍加思索,仍能應付。 二人聊了許久,一塊用了膳。 一開始曲禎逸不能理解她幾句話也需要上戰場似的沙盤推演,卻一來二往,瞧出了有趣之處。 他看出了,這便是杜丹。 不是聰明絕頂,卻通透細膩,知曉如何補上自己的不足。 和自己不同,和伯瑞不同,和這宅里的夫侍們全不同。 宅里六夫,哪個不是天之驕子,思維快,本領高,身分自帶的高貴,許多事信手捻來,不必像杜丹費力。 可即便不是天才,她仍積極布局,走到這程度。 她的底蘊,來自她的二世積累。 而這些積累,來自她的本性。 舊魂經歷讓她處事獨特,可歸根究底,是本性造就了她的決斷,她專注時的自信,說笑時的愜意,予人的溫暖……她身上的一切,全是自個兒掙來的風采。 極其獨特,不受束縛,同展翅的美麗鳥兒一般。 曲禎逸忽然有些理解東方伯瑞舍不下她,又愿意護著她的理由了。 ──賞心悅目。 她的努力,讓人愿意相助,想看著她,能達到什么高度。 這種心情,只因杜丹,與幼鸞無關。 隔日,杜丹整頓好后,按時赴約。 商議的地方直接就在農糧司的大本營,七部辦公之地,一名喚千鳥廊的地方。 此處就在皇宮外,杜丹下車后,即能看見宮門。 千鳥廊模樣特殊,屋頂、屋檐皆是鳥狀檐喙,里頭回廊簡直迷宮,不用走進去,站在入口瞧,就能把人看花眼。 可以想見,里頭全是七部所屬官員,就算不是,也是其他單位的公務員。杜丹的出現,與此地格格不入。 秦厚土親自等在門外接引,入廊無阻礙。 到了一廳內,里頭幾位都是杜丹見過的農官,這些人與她有過交流,客氣地打了聲招呼。態度間的冷熱變化,大抵能瞧出哪些人對她的出現抱持反對態度。 杜丹端著笑容,在秦厚土安排下坐到一處去。 工部那邊還沒過來,廳里的人老樣子先交流著工作上的事。 此間也有人過來與杜丹交談,畢竟今日要談的東西,大半是出于她。 約莫兩刻鐘后,又有人入廳,聽那一聲聲的”安大人”,杜丹知曉重頭戲開始,打起十二萬分精神,隨著所有人行禮。 萬綠叢中一點紅,她的存在極惹眼,安容奐一行很快便發現她。 “秦大人,這是……”今日是秦厚土主持,自然問的他。 “與安大人介紹,這位是醇水之主,杜夫人。今日邀安大人等商議之事,便是杜夫人所提的建言?!?/br> “醇水之主……”安容奐一愣,意識過來這人是誰。 隨他一塊過來的還有三名官員,或愣或皺眉,目光全集中到了杜丹身上。 “秦大人,今日我等共探農法用具,杜夫人非我工部官員,不懂工亦不懂農,在這兒怕是不妥當?!?/br> 果然,立即有人想將杜丹趕出去。 秦厚土老神在在,輕輕一揖。 “杜夫人不懂農,能讓醇水在嚴冬大賣春菜;向大人懂農,不知是否也有如此本領?” 瞧姓向的那位閉上嘴,秦厚土再道: “杜夫人受在下之邀,與我等共商農法,全為天下蒼生不再受饑荒之苦出力。利于國之事,白身又如何?國之大事前,莫非幾位大人眼中只有這點計較?” 此話一出,工部一行全變了臉色。 即便心有計較,卻沒人敢接這頂大帽,他們沒想到秦厚土邀他們來,竟會在話語間給他們難堪。有人看向秦厚土的眼神已有不善。 現場氣氛一下僵住,做為話題中心的杜丹,在此時越過人群,站了出來。 “幾位大人?!彼龜咳挂欢Y,見所有人望來,溫和一笑,往下道:”平時杜丹種菜為的是掙錢,得秦大人賞識,邀杜丹共商利國之事,便是將來錢法子給撒出去,心里亦覺歡喜。 倘若因杜丹在此而延宕這事,倒是失去最初美意。杜丹愿就此離去,還望諸位大人為民費心,我回去后,將法子寫給穆謹也是方便的?!?/br> “……穆……”誰??? 現場靜默,杜丹說的是啥,有人一時轉不過彎。 想了會兒,才記起”穆謹”是堂堂東方丞相的大名……這世上怕是沒人會這么直呼相爺名諱了。 見杜丹說完就要往外走,腦中憶及近來傳得沸沸揚揚的大八卦,為首的安容奐急忙咳了兩聲,面色一整。 “杜夫人留步!” 杜丹望來。 “既是大利于國之事,一同商討,歡喜不及,還請杜夫人一同為國出力?!边@位正色道。 主要是,相爺督導全國民生工程,一直都是工部最怕的頂頭大魔王。 杜丹一介民婦,參與有啥要緊?她不懂,讓她說幾句過過癮再敷衍她幾句便是,要是讓相爺交待,時程就是板上釘釘,大伙別想輕松過年了。 “就是,就是。利于國之事,一同商討,歡喜不及!” 身后幾人也隨之應和。 杜丹笑容可掬?!敝T位大人為國為民,杜丹敬佩得緊?!?/br> “應當的,應當的?!?/br> “杜夫人有心?!?/br> 首次嘗試狐假虎威,效果挺好。 看來東方丞相是入了妻家,威嚴仍存,與相爺共事過的都怕慘了他。 伺候過那位爺的杜丹也能明白,東方穆謹氣場不是普通強烈,一個眼神,就能讓人心里發虛。 總之借了四爺的勢,杜丹順利留下。 想起這位是相爺和宣武將軍的妻主,在場官員至少在禮節上給足尊重。 今日要商討研究的事一項項給丟出來,杜丹不急著參與,先緩緩沖突,觀察這些官如何跨單位討論。 瞧來是模是樣,談到必要處,攤紙提筆,畫圖溝通。 雖沒二十一世紀的各式簡報炫目,卻簡樸有力,專家就連畫工都是高水準,運筆不帶抖,毛筆都能畫出尺描般的直線,看得杜丹佩服不已。 大概是遲遲未發言,大伙逐漸忘了有外行人的存在,開始就一些細節激辯起來,頗有要拍桌撩袖之勢。 “雪不覆地又如何?這冷天氣,苗能抽幾根?” “甘麥已經弄出一批冬種,只要雪不覆地,種不受凍,能安然過冬,做春收!” “想唬我不知?誰不知甘麥過了冬十不存一,這叫冬種?” “向小子你想打架不成?死了的自然不叫冬種!” “啊呸!整這些玩意兒,官田能收,民間如何做?” “竹片、木枝、枯草……滿山遍野,總有可得之物,喚你們來便是要尋民間可行的法門?!?/br> “就是,官田要做,咱們自個兒就能動手,喚你們過來做啥?” “安容奐,你懂是不懂?” 說到激動處,都直呼本名了。 不比戶部、禮部重規矩,工部不少技術宅,平時瞧來也是正常的官,但在專業上戰到激動處,大伙擼袖子也沒在客氣。 多的是事后再送禮賠罪,技術人員多少有些傲氣脾氣,也算工部的特色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