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陸顯反駁,“沒證據的事情不要亂講,你幾時同我睡過再發言。不過同你講講也沒什么啦,反正遲早做我家黃面婆,不止嘴上說,還要床上做,以后都不看錄像帶只看你——” 溫玉握拳敲他頭,敲斷他口沒遮攔大放厥詞。 “你再說,當心我剃掉你命根?!?/br> 陸顯恍然大悟,“噢,原來溫小姐你中意無毛的,亮光光小和尚。不過你們meimei仔懂什么,要有千軍萬馬萬箭齊發才夠氣勢?!?/br> “啊——”你說她是無心還是故意,闖了禍還敢捂住嘴偷笑,烏溜溜的眼笑得彎彎似月牙,鏡面反射中偷偷觀察他神色,忍住笑說,“sorry啊陸生,只顧聽你講話,一心不二用,管不住手,真剃成光頭?!?/br> 他右耳上方,好大一片光禿禿空地。 偏偏她還要添油加醋,湊過來說:“祝你夢想成真咯,光頭佬?!?/br> 陸顯無話,扣住她手臂,輕巧過肩摔,將她按倒在雙腿之上,單憑一只手即可穩住她細瘦身體,追尋那一雙他思念已久的唇,上下牙齒闔動,輕輕咬她下唇,酥酥麻麻,點點滴滴,酸與痛,撩動脆弱神經。她唇上殘留著護唇膏的香,淡淡佛手柑,淺淺少女氣息一絲絲縈繞舌尖。 溫柔地牽引著,拉扯著,令人沉醉,深入,流連忘返。 從最初的淺嘗輒止到現在的纏綿擁吻,與平常不同,他再讓著她,更不許她有絲毫退卻,他舌尖帶著莫名的苦,抵開她牙關,同她的糾纏在一起,你退我進,你來我往,似一場戰役,只不過遠征軍好曖昧,又肆意放縱,空蕩蕩房間里,吮得她缺氧窒息,砸砸有聲。 34我們同鄉 感謝上帝,在她缺氧暈倒之前,陸顯愿意做急剎車,放她一條生路。 喘息、低語、額頭抵住額頭,再次迷離曖昧中追尋她漆黑雙眼,追尋此生唯一可見之光明。 我們始終在追逐自身不曾擁有過的美好,在光之暗面追逐光的壯烈,才會有嫉妒之罪,與生俱來,植根血脈。 身在地獄,才會渴求天堂之光。 而他的天堂不是耶穌基督寬恕罪孽,亦不是無憂無慮人間樂土,他的天堂是她唇邊一抹笑,此后嘗盡世間苦亦足夠。 害怕悲劇重演,我的命中命中,越美麗的東西我越不可碰。(注) 于溫玉,陸顯是荒原烈焰,蒼穹下熊熊燃燒,倘若觸碰他將灼傷指頭,她可用女人與生俱來的癡與傻,包裹一顆柔軟易碎的心,星空曠野下擁抱火焰。 誰為誰拔掉滿身利刺,誰為誰飛蛾撲火,連上帝都不懂這疼痛,疼痛中將你趨向死亡的甜蜜。 勾一勾嘴角,鏡子里的男人一陣壞笑,眼神卻在靜謐空氣中化作了水,輕輕將她環繞。假使你遇見過今次溫柔,這一生便注定無心他人,不知是好是歹。 “以后你闖禍,都這樣罰你,記得多犯錯啊溫小姐?!?/br> 溫玉耳根高熱,臉紅紅,推他,“你頭發還要不要剪?做好心理建設頂半邊禿出門?” 陸顯被她剃成成半禿也沒所謂,掛滿臉笑說:“我丑一點,你不是更開心?多有安全感,不必擔心半道被個大波妹勾走,最好臉上多一道疤,日日只守住你一個?!?/br> 溫玉起身做事,推剪又顫顫巍巍動起來,推平他剩余短發,聽她在身后淺淺嘆息,“你不要總是亂講話,神佛都聽得到?!?/br> “哦?神佛沒工作?跑來偷聽我們拍拖?”他對女人突如其來的迷信無法理解。 溫玉道:“沒有佛祖保佑,你以為你怎么活到今天。我勸你以后吃齋念佛傳教布道改過自新?!?/br> 陸顯說:“你說的沒有錯,靠我自己根本撐不過,只是武大?!?/br> 他在鏡中望見自己的眼,一雙頹然老去,兇悍不再的眼,或許他根本不再是陸顯,而是茍且偷生靠毒品度日的癮君子,沒尊嚴沒未來。 “神經病,學人講江湖道義,才幾歲,駝住我游到公海,上了船,自己卻熬不過來,家里還有個手腳不便的老母要養,他出事,老人家還不知道撐不撐得過去…………” “白癡,神經病,腦子進水…………我陸顯爛命一條,誰要他命換命…………溫玉,溫玉,找根煙,去找根煙…………” 德叔的紅雙喜兩塊錢一包,半塌陷,濾嘴也粗糙,點燃來,煙味嗆口,隨著他深呼吸,尼古丁從鼻腔直沖心肺,似是享受,他閉著眼長長久久舒一口氣,瞬時間薄薄煙霧升騰,模糊鏡中人沉重凄惘臉孔。 為何活著如此艱難,苦海掙扎,依舊逃不過,命運翻云覆雨手。 溫玉的工程竣工,好個鮮亮頭型,像是剛從監獄里放出來——她無師自通,以后揾錢艱難,沒飯吃,還可以去應征監獄專職理發師。 他坐她站,小溫玉不長個,勉勉強強只高過他一個頭,要看他頭頂漩渦,還需踮一踮腳,這讓人頹喪的身高差距。 她拿拇指來回摩挲他青白頭皮,陡然間入了迷,嘴唇觸碰他微刺后腦,極其短促而溫柔的一個吻,當新年禮物贈他。 她應當如何告知他,正因為從未設想過未來,從未抱有過希望,才敢如此放縱自己,隨心而去。 欺騙、謊言,算一算時間,還剩多少天。 她罵,“老煙鬼!” 陸顯叼住煙嗤笑,“小煙槍!” 若沒有這根煙,兩個十幾年沒關聯的人要如何相遇。 伸手摸一摸頭上短到可忽略不計的頭發,“在押人員”陸顯只差一套藍色囚服,就可演全套,《監獄風云》或是《回頭是岸》,真情實境一定票房長紅。 “溫小姐好犀利,大靚仔都能剃成丑八怪!” 溫玉收拾殘局,撇撇嘴不屑,“你繼續,等我有空閑,一定拔掉你舌頭?!?/br> 前一秒溫柔如水,多說一句立刻變母夜叉母大蟲,女人翻臉比翻書快。 他看她轉身而去的背影,低聲感慨,原來命運對他并不算壞。 一整天空余總要找節目。 陸生改頭換面立志重新做人,跟在溫玉身后扮演不懂潮流亂穿衣的鄉下仔。同她去花市,來往間都是街坊鄰里,叔伯長輩,大都好奇問:“穗穗啊,這個年青人從哪里來,好面生?!睖赜癖銓㈩A先想好的說辭背誦一遍再一遍,這位是德叔老家潮州來投奔的親戚,想到西江來見見世面,找找事做。 哦,叫陸大山,正好我沒事做,帶他來逛逛花市,買買年貨。 三姑六婆同叔叔伯伯關注焦點顯然不同,一個個笑得曖昧,開她玩笑,“我們穗穗有福氣,對象又高又正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