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溫玉斜睨他一眼,淡淡道:“我不是正在割rou放血以德報怨?” 陸顯沉默,新一輪的疼痛襲來,拉扯頭皮,碾壓神經,痛苦呻*吟都無力。 好與壞,溫玉聽到麻木,她陪伴他,也不過短暫時光,今后如何,又不是黃大仙,哪能掐指一算就料中結局。 除夕就在眼前,德叔德嬸辦年貨忙得腳不沾地,金福鹵水鵝的生意一日千里,溫玉多數時間需在店里幫手,照料重癥病人陸顯的重擔便落在春山肩上。 起初他聽見工作安排,嚇得面色慘白,苦苦哀求,地下室的大佬發起癲來會吃人,千萬不要抓他去送死。 沒幾天,春山與陸顯就變老友,確切說,春山看陸顯的眼神處處發亮,閃閃金光。開口閉口,大佬好犀利,啊,大佬見過世面,大佬好有錢—— 聽得溫玉想去控告陸顯教唆未成年人犯罪。 而陸顯的輕松顯而易見,食指與中指并在唇邊,揚眉,塵埃中神采飛揚,“給支煙啊,伊莎貝拉?!?/br> 溫玉低頭去撿地上垃圾,抬頭時有些暈,大約是血糖低,附加過度疲憊?!氨?,我已經戒煙?!?/br> 陸顯好奇,“幾時戒的?為何要戒?” 石頭不開竅,砸爛也沒改觀。 溫玉說:“我念佛經念到大徹大悟,決心改頭換面重新做人,第一件就要講煙癮戒斷,可不可以?” 陸顯無奈,“罵你時不生氣,多問兩句要發火,你今天來m?”招招手同春山說,“你看女人好難伺候,你以后不如跟個男人…………” “打住?!睖赜窭〈荷?,要拖他出門,免得他被葷腥不忌滿口污言穢語的大d哥污染,“你不說話沒人當你啞?!?/br> 他裝無辜,“你不愿意同我講話,我只好跟春山講咯,這也不許?有沒有人權啊,阿嫂?!?/br> 溫玉斬釘截鐵,宣告,“沒人權沒自由可講,你不收聲,再給你加五十萬伏直流電?!?/br> 他雙手護胸,演技浮夸,“我好驚,千萬不要啊溫小姐?!?/br> 完完全全好了傷疤忘掉痛,走一步忘一步,沒前途。 難得午后休息,她原本伏在書桌上休覺,睡夢中被他叫走,游魂似的飄到房間角落,那張落滿陸顯氣息的單人床上,貼著他,安安靜靜入睡。 她這些天勞心勞力,吃人參都補不回來,睡得太沉,隱隱聽得見細小鼾聲,或零零碎碎講夢話胡話,聽得陸顯笑意橫生,又不敢驚醒她,只得憋住,差一點憋出內傷,口吐鮮血。 醒來時掛鐘展示六點整,地下室一盞孤燈依舊亮,陸顯坐她身邊,捧住被她翻舊的小書,認認真真揣摩字句,乍看之下倒真有幾分書卷氣。那是顧城的《黑眼睛》,簡單文字寫無盡愁思,卷邊的那一頁正寫著《遠和近》 你, 一會看我, 一會看云。 我覺得 你看我時很遠, 你看云時很近。 溫玉問:“你讀這個,不會頭痛?” 合上書,陸顯寬大的手掌撫摸書皮,目光從封面那只抽象化的眼睛上轉移到溫玉唇邊,笑笑說:“太無聊,沒其他節目,只好看書消遣。怎么?又不許?” 溫玉笑,d哥讀書的歷史畫面多么珍貴,應當拍照留存,供后人瞻仰。 而陸顯呢,鬼使神差,他被本心驅使,迫切地想要知道,多少個攙雜著痛苦與掙扎的不眠之夜,她冷冷清清孤身一人坐在燈下,反反復復誦讀的是一本怎樣的書。 她在想什么,她欲求什么,突然間,事無巨細,每一件他都想要了解。 婆婆mama畏畏縮縮性格,哪配得上大d哥。 相較于最開始的新奇、刺激、試探、游戲,眼下紛紛擾擾思緒更令人沉重焦灼,心如亂麻。 可它就這樣發生,超出預想,不知好壞,更無法逆轉。 他對她說:“溫玉,溫玉——我得重病,比吸白粉更嚴重,分分鐘要人命?!?/br> 她安撫說:“放心,屆時我一定給你收尸,讓你入土為安?!?/br> “我好幸福,世上終于有人肯為我收尸立牌位?!?/br> “再亂講,讓你飯都沒得吃,做個餓死鬼下地獄?!?/br> 不犯癮時吵吵鬧鬧,一無所有,反而輕松。 過年前夕,陸顯終于得到放風機會。他的大男子主義發展極端,絕不肯低三下四求女人,但為此算無所不用其極,發動春山與德叔對溫玉連番轟炸,臘月二十八這一天早早換上德叔去到王裁縫家訂做的新衣新褲——條紋西裝喇叭褲,只差一根大金鏈子就將暴發戶裝備都帶齊。 溫玉看著他野人一樣亂蓬蓬頭發發愁,拖他去德叔家,一張椅子一面鏡,塑料雨衣勒緊脖,她跑出門,不出十分鐘就回來,手里捏個墨綠色外殼生了銹的電動推剪,天知道她從隔壁樓哪一家叔叔嬸嬸那里騙過來,這只巧言令色狡猾伶俐的小狐貍,求你時每一句話都沾蜜糖,任誰也沒能力拒絕。 她再找一把斷了齒的塑料梳,手指插*入他鳥巢似的黑發里,比一比長度,饒有架勢。 陸顯皺著眉質疑說:“你到底會不會?我總不至于連剃頭的錢都付不起,要被你當玩具一樣做實驗?!?/br> “收聲行不行?不然我分神手抖,一不小心剃掉你半只耳,年關見血不吉利,猴年一整年都沒好運,你負責賠?” “我賠你,誰賠我半只耳?溫玉,溫小姐,你信不信,到老我一定是被你活活氣死?!?/br> 推剪通電,按鈕從off推到on,一瞬間嗡嗡嗡大震動,溫玉自己都嚇一跳,再看鏡子里,陸顯一臉了然——不必裝,早知你是菜鳥。 等她拿穩推剪要著手,他又是一副大義凌然,慷慨赴死表情,害她忍不住笑,伏在他肩頭,笑足半分鐘才夠,好心安慰他,“放輕松呀陸生,我保證不讓你流血,不讓你痛。只要你乖乖不動,等我慢慢來?!?/br> 陸顯歪嘴,在鏡中望她,興味盎然,“一句話講得好像處*女破瓜,最新奇是你破我,不是我破你。講真話,溫玉,你是不是在校內交損友,帶你看《玉*蒲*團》《玉*女*心*經》《十大酷刑》?” 推剪嗡嗡震,上他頭頂,沿著破舊塑料梳剃平這三兩月瘋長的黑發,溫玉忙里偷閑,抽痛應他一聲,“咸濕佬,唔要面,什么惡心講什么。你以為我是你,每晚抱一疊色*情雜志睡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