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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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他們便向九麟島的方向飛去。 夙曦一直不說話,小小的娃娃將腦袋縮著,海風將他的頭發吹的亂七八糟,細嫩的臉皮平白多了幾道褶子。夙冰揮手在前面設下一層防風罩,問道:“你這是怎么了?” 夙曦咬著唇,囁嚅道:“沒有?!?/br> 夙冰眼珠動了動:“是不是你干爹走的時候,同你說了什么?” 夙曦絞著腰帶上的穗子,好一會兒才道:“他說師傅你狼心狗肺,囑咐曦兒今后要乖,要懂得裝軟弱,裝可憐,師傅就會心軟,就會像疼拓跋叔叔一樣疼曦兒,不會將曦兒趕走?!?/br> 夙冰眉頭一皺:“別聽他胡謅,你本性如何便如何,裝什么?” “真的嗎?”夙曦睜圓了有些吊梢的細長鳳眸,“但干爹怎么就被師傅給趕走了?” “這個……” 夙冰不知道怎么說了。 可悟瞥了夙曦一眼,沒好氣地道:“有時候一些事情,眼睛看到的并非事實。有些妖修口蜜腹劍,看似脾氣溫婉,實則狡詐成性,一肚子壞水,比如你夙曦大人。有些人呢,東邊日出西邊雨,看似無情卻有情?!?/br> 夙曦畢竟年紀小,聽不出他話中有話,眨眨眼道:“什么意思?” 可悟撇撇嘴,沒有說話。 他雖然體質不佳,但自小心思細膩,觀人于微,自然將夙冰的想法揣測透了。邪闕合虛期的進階十分不順利,用了整整十一年,而后同夙冰雙修,明明占盡了天時地利人和,卻一直不得進展,他就猜到,一切源于邪闕心境上起了變化。 每一次沖級其實都是搏命,從前他狂放不羈,自然將生死置之度外,但如今他貪戀同夙冰相處的日子,心中也就有了牽掛。俗話說的好,光腳不怕穿鞋的,一個亡命之徒最怕的就是牽掛,一旦有所羈絆,便會畏首畏尾,瞻前顧后。 他不知道夙冰做了什么,但肯定是教邪闕死了心。 由此亦可知,這個女人看似和善,真正硬起心腸來,真是可怕。 ☆、110化妖成魔(七) 可悟忍不住問道:“你是就此不管了,還是另有打算?”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夙冰卻并不覺得疑惑,抄著手有些無奈地道:“你說我能怎么管?就算一直陪大白雙修下去,他修到大乘期我撐死不過結嬰,除了拖累他之外我無能為力,他一面心里著急,擔心著鳴鸞,一面又顧慮著我,這樣下去遲早走火入魔……” 說著說著,夙冰自己也覺得有些煩了。 裝出那么一副面目可憎的樣子,以為她愿意啊,但不愿意又有什么辦法?能說大白你就別去救人了,咱們隱居避世吧?還是說大白你就放開手腳修煉,不用顧慮我,大不了老娘陪你一塊兒去死?若她修為再高一些,還能同他攜手一起拼上一拼,可現如今她只是個金丹中期,就算依靠邪闕,幾十年內勉強結嬰,那根基能牢固嗎?再說元嬰就了不起了?在大乘期魔修面前,不一樣是盤菜嗎? 于是夙冰思來想去,以為與其慢慢雙修,還不如狠狠刺激他一下。 她早就看明白了,邪闕這家伙就是欠刺激,一旦將他逼到死角,他的反彈力極強,就像一只打不死的蟑螂,給他一根雜草都能活下去。不信等著瞧吧,晉級合虛他用了十一年,但進階大乘肯定就這一兩年的事兒。 趁著這段時間,她也好抽身出來查一查,這個黑煞到底什么來頭。 坐以待斃,一直被人牽著鼻子走,從來都不是她的習慣。 至于她和邪闕今后的關系是否惡化,夙冰倒是一點兒也不擔心,畢竟他們誰都不是多愁善感的小兒女,彼此間的了解也不是一點半點兒。邪闕也是一時被她氣糊涂了,等這老妖怪從死關破繭而出,稍稍冷靜一下,必能明白她的想法。況且長生之路漫漫,一丁點的考驗都經不起,那兩個人真不如相忘于江湖罷了。 愈發堅定了信念,他們一路飛回九麟島。 十幾年不曾踏出真龍神廟一步,原本在門口把關的筑基修士居然換成了兩只高階魅狐,一只在打坐,一只在打盹。夙冰撇下夙曦他們先前探路,神識才將繞過去,尚未停留,就被其中一只打坐的魅狐給發現了。 “誰?!” 魅狐喜不自禁,震衣而起,正閑的發慌,終于有rou送上門了。 此妖修已有七階,相當于人修元嬰初期,而另一只正打盹的狐妖,則有八階,已近化神。夙冰左拍一張斂息符,右拍一張隱身符,一個猛子沉入海底,希望能夠避開它的嗅覺,同時心里暗驚,看來整個九麟島都落在黑煞手中了,居然派兩只如此高階的妖修守門?! 那只七階狐妖在空中盤旋了會兒,不解道:“咦,明明嗅到人修的味道,為何一眨眼就不見了?” 狐貍生性狡詐多疑,她正打算放出自己大境界的妖識來,突然一道白影閃過,狐貍眼眸一亮,笑著轉了方向,追著白影而去。這劍氣外露的太過明顯,夙冰打了個激靈,立刻猜到是誰。 她從水面鉆出,朝相反的方向御風狂奔,待身后的狐臊味遠了,方停在一處海域上方。 不一會兒,就看到秦清止由遠及近移形換影而來,電光石火的速度,險些閃瞎夙冰的眼睛。 人至面前,她才跪下道:“多謝師傅?!?/br> “你打哪兒來的?” “北邊的一處海島?!辟肀q豫了片刻,她擔心邪闕極有可能再返回真龍神廟內閉關,所以胡扯了一個地方,“邪闕帶徒兒去的,是個躲藏的好地方?!?/br> 秦清止自然不相信,這方圓萬里他早就查了個遍,北邊哪有什么島? 不過他也沒戳穿:“那妖孽呢?” 夙冰就將之前的一切,簡明扼要說了說。 “他想沖擊大乘,去找邪皇要人?”秦清止這才有些驚訝,“那妖孽也有這么重情義的時候?” “能讓他重情義的,怕也只有鳴鸞前輩了吧?!辟肀⑽⒖嘈?,隨后意識到什么,驀地一愣,仰頭道,“師傅,您方才說邪皇?那黑煞難道就是三萬年前叱咤魔界的邪皇?” “恩。他親口告知為師的?!鼻厍逯裹c點頭,又說,“許是可信?!?/br> “難怪……”夙冰訝然,如若元寶所言非虛,邪皇年輕時是受過師傅機緣恩惠的,怪不得會放過她和秦清止,“對了師傅,徒兒還不曾問,您怎么會在這附近?莫非您一直不曾返回北麓?” 秦清止微微頷首:“為師在調查一些事情?!?/br> 見他漆黑雙眸略有些凝滯,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樣,夙冰閉口不言,盡量不去打擾他。而且秦清止一直沒讓她起來,似乎還在因為之前的事情生氣,她就更不敢說話了。 “他要取邪闕和鳴鸞的本命妖丹……”秦清止喃喃自語,“如果他是為了煉制復活藥,有還魂草和九命狐尾便是了,要二妖的內丹做什么?心魔獸不清楚,但據《太古藥經》所著,神火鳳的內丹,乃是用來煉制歸魂、收魄之類的丹藥,作用在于凝結,而非復生……” 夙冰聽到此處,靈思轉了轉。 “師傅,若是復活術將一個人復活成兩個,是不是……” “一個人復活成兩個?”秦清止不解,“一個人如何能夠復活成兩個?” “靈與rou分開,或是善念與惡念分開,亦或是真身與神識分開?”夙冰想起墓室里那名白衣女子,以及同她一模一樣卻性格迥然的岳箬,心里生出一個大膽的構想,“師傅,人由三魂七魄構成,缺一不可為人,然而我輩修士卻不同,早在修煉中將三魂七魄神識rou體淬成個體,是以金丹期以上的修士,哪怕身滅只要元神得以逃脫,一樣可以奪舍重生。如果邪皇在復活一個人過程中,出了什么岔子……” 秦清止訥了下,恍然大悟:“就像鵲兒一樣!” 聽到這個名字,夙冰心里一個咯噔,試探道:“金師姐怎么了?” “她就是你說的那種情況?!碧岬浇瘗o,秦清止嘆氣道,“當年為師從那妖孽手中得到一副魂皿,一心想要探知此物的玄妙,嘗試了許多方法,終于復活了你金師姐,但因為能力不夠,她就像塊兒木頭一樣,有魄無魂?!?/br> “后來呢?” “后來為師就去酆都鬼蜮,偷了一縷胎死腹中的凡嬰魂魄……” 夙冰聽著聽著,就低下頭不說話了,沒想到她如今奪了冷小扇的舍,先前竟也被其他人奪了自己的舍,還是秦清止一手策劃的。她早就應該想到,軀體就是軀體,怎么可能因為有她殘留的意識便自生魂魄? “夙冰你個王八蛋,快來救命??!” 夙冰正沉思著,風聲獸的叫喊突然在識海炸開,唬了她一跳。她奇怪極了,自己一直沒有同此獸簽訂本命契約,怎能聽見它的傳音?沒功夫多想,她道:“師傅,我徒兒和一位佛修朋友可能遇到了危險,徒兒要去看一看?!?/br> “徒兒?”秦清止稍稍一愣,不過想著她已是金丹修為,收徒弟再正常不過,便點點頭,“走吧?!?/br> 夙冰站起來就朝先前藏身的地方跑,越靠近死氣就越重。 “是鬼修?”夙冰轉過頭,望向秦清止。 “是羅剎王世子?!鼻厍逯够氐母苯?。 “師傅果然厲害?!辟肀宸?。 “那小子已經找了為師幾年了?!鼻厍逯篃o奈,“這也是為師不想回宗門的一個原因?!?/br> 他若不提,夙冰幾乎將那一根筋的濂溪給忘記了,又靠近一些,才看到風聲獸正上下翻滾著,同濂溪打成一團。濂溪的修為并沒有長進,依然是金丹初期,風聲獸也是金丹期,一人一獸斗的厲害,夙曦和可悟則在一旁看熱鬧。 “快說,你家主人去哪了?!” “都已經說了八百遍了,她出去探路!探路!聽不懂人話??!”風聲獸真無語,說獸語聽不懂,說人話還是聽不懂,難道就愛聽鬼話?“你就別折磨我了,我就一靈獸,要折磨折磨他去!”它翹起一只爪子,指著夙曦道,“吶,這小子是夙冰的私生子,你抓了他,夙冰一準兒滾出來!真不知道你糾纏個什么勁兒,都有家有室的了,干嘛呢這,丟臉不丟臉!” 夙冰還在猶豫要不要出去,聽了這話嘴角一陣抽搐。 濂溪果然就愣住了,狐疑地目光轉到夙曦身上:“你是她兒子?” 夙曦早聽出他是來搶親的,心道師傅是干爹的!“是啊,我叫夙曦,你說呢!” “我就知道那妖婦寡廉鮮恥?!卞ハ林?,橫豎他也不喜歡她,也沒什么可生氣的,只要這個人還沒死就成了,“快點兒說,你娘親去哪兒了?” “胖狗已經說了八百遍了,你聽不懂???比胖狗還笨!” 夙曦掐著腰,奶聲奶氣地沖他吼。 看到濂溪手中跳躍起一簇冥火,曲指一彈向夙曦打去,夙冰一顆心沉了沉,又見秦清止作壁上觀,沒有出手的打算,她只能召喚出曾經吸收掉的冥火,學著濂溪的樣子曲指一彈。 兩簇微小的冥火在海面上相撞,不出夙冰的預料,果然融為一體。 但接下來卻令她大驚失色,融合在一起的小團冥火,宛如一顆蓄勢以久的雷種,陡然炸開! 爆破的威力極為驚人,夙冰惶然間飛花捻指,召喚血牙出來繞環在周身,同時頂著一層防護罩飛出去,立在夙曦他們面前,穩住腳下,牙關緊咬,擋下那股沖擊力!一時間火光四濺,紛紛落在海里,伴著龍吟海嘯的聲響,激起東海千層浪! 濂溪被沖出去十幾丈遠,法寶護身,倒是安然無虞。 他驚道:“怎么回事?” 夙冰也不清楚,這些冥火都是羅剎王種出來的,一脈相承,怎么會有這么大的排斥反應?就算在自己體內養了一段時間,吸了一些火靈力量,但也不至于這么大威力吧? 不自覺的按了按小腹,懷疑同丹田內邪闕留下的這顆黑丹有關。 不是他的妖丹,究竟會是什么東西? “走?!鼻厍逯箓饕艚o她,“驚動那兩只狐妖了?!?/br> “恩?!?/br> 夙冰二話不說,抱起夙曦跳上風聲獸背,哪知向西面逃竄了沒幾丈,一道更濃重的死氣迎頭迫上,這力量明顯比濂溪強了不只一百倍,絕對在化神期以上,夙冰嘴角一抽,難道羅剎王來了? 一道精黑冥火直沖靈臺而來,對方只用了一成左右的力量,夙冰忖度他的意思,估計是想試探自己,看這團冥火會不會融入體內,也就能夠確定這具奪舍來的身體,是不是有一半屬于冥界。 夙冰哪能讓他試探出來,直接飛身而起,驅使著血牙將冥火反彈回去。 又一道冥火擊來,這一次對方下了狠手,足有五成力量,夙冰心道完蛋,只能掉臉朝向秦清止身邊逃竄。對方暫時沒有惡意,也不知道秦清止會不會出手,她只能邊逃邊喊:“救命啊師傅!” 這一嗓子嚎的,讓本來打算再看看情況的秦清止眉梢一顫,只能提前現身。 召出本命真元劍,替她當下這一擊。 對方沒有再出手,一道巨浪平息過罷,他漸漸顯出真身來,同所有冥界王族修士一樣,身材頎長,黑袍黑面,毫無特色。但夙冰神識只需一探,就知道此人不是羅剎王,因為她是個女人,不似羅剎王那般戾氣纏身。但修為卻在羅剎王之上,即使不到大乘期,也差不遠了。 濂溪見到她,唇角微微一翹,上前鞠禮道:“大長老,您怎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