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
珠玉對皇上動了心思,而對自己的恨意卻是只增不減……容真晃了晃神,忽然覺得一陣無力。 自己是這樣想方設法地要保全她,把她平安送出宮,可她為何偏要淌進這趟混水?她恨自己不要緊,可為何卻偏偏動了這樣可怕的念頭,竟然對皇上動了心? 她們自小一同長大,珠玉的一個眼神一個舉動,她都能看透其中的含義,如今又豈會看不懂那份愛慕之心呢? 容真一時無語,等到抬起頭來時,才看見顧淵一直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她露出一個勉強的微笑,“皇上為何一直看著嬪妾?” “同朕在一起都心不在焉,朕不免悲從中來?!彼裘?,語氣含笑地望著她,心下卻了悟。 容真頓了頓,有種被人看穿心思的感覺,于是低下頭去不再勉強自己笑出來,“皇上,珠玉是嬪妾唯一的親人了?!?/br> “朕知道?!彼麨榫@么多年,珠玉看他的眼神里夾雜著什么,他又豈會看不透?但她是容真在乎的人,他便假意不知,以免節外生枝。 “您不知道?!比菡嫖鋽嗟胤瘩g他,語氣里透著心慌,透著無奈,透著無計可施的蒼白,“嬪妾在乎她,不希望她受到傷害,可是……可是若她動了不該有的心思,無論嬪妾怎么做,她都會受到傷害?!?/br> 珠玉愛慕皇上,若是顧淵看在容真的面上回應了她,那么步入深宮,萬劫不復,以珠玉的心智是沒有辦法和容真一樣僥幸撐下去的。并且因為這份愛慕,珠玉只會越來越恨她。 可若是顧淵無動于衷,面對珠玉的愛慕只是視而不見,珠玉又會因為一顆心被人棄之如敝屣而受傷,這種相思無處訴的心情對于一個深鎖宮中的宮女來說,有時候無異于慢性毒藥。 容真正是為此心涼,因為不管皇上怎么做,珠玉只要有了這個心思,日子都不會好過。 顧淵沉默半晌,抬起她的下巴看了看她的眼睛,“有時候朕很想知道你的心是什么做的,若說是石頭做的,對待身邊的人卻掏心掏肺,肝腦涂地在所不惜;可若說是rou長的,對自己卻又如此鐵石心腸,狠心至極?!?/br> 容真睫毛一顫,似乎從未料到他會對自己說這樣一番話。 “你擔心的就只有珠玉會不會受傷,那你自己呢?”他這樣輕聲質問她,看她蒼白的面容,驚慌的眼神,“若是朕為了你寵幸了她,你會不會為朕的所作所為傷心?若是朕為了你不要她,你又會不會因為她的愿望落空而傷心?” 他分析得如此透徹,容真只覺得瞬間無處遁形,關心則亂,關心則亂,從前她若是冷著一顆心做戲,無論如何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被他看得透徹無比;可現在因為一個珠玉,她心神大亂,竟被問得說不出話來。 大概他唯一說錯的地方,便是她會為了他寵幸另一個女人而傷心。 她不會,因為她沒有珠玉那么傻,不會對一個妃嬪無數的帝王動心——這是在她關心的人都逐漸離她遠去以后,她唯一的,也是僅剩的信念。 作者有話要說:皇上真是絕世好男人,有木有?。?! 珠姐爆發倒計時中—— 明天見,么么噠! ☆、第68章.奪心四 第六十八章 時間被無限拉長,除了炭盆里的火燃燒著,偶爾發出一點聲響,大殿里一片寂靜。 容真艱難地抬頭看著面前的帝王,他的眼里是銳利而無可奈何的光芒,全然沒有防備地看著自己,像是要剝開她的心,透析她的一切。 在她防備這樣薄弱的時刻,他怎么能這樣乘人之危? 容真心下已有松動,卻以更加強硬的姿態重新豎起了瀕臨倒塌的圍墻,靠在他的懷里,悲愴地說道,“嬪妾不知該怎么辦……皇上教教我吧……” 這句話是發自內心的,卻也是她避開他的審視的唯一辦法。 他看透了她!這樣的念頭叫她驚惶,也叫她無措。她必須平靜下來,怎么能因此亂了陣腳呢? 顧淵沉默地感受著她的掙扎,她的痛苦,最終輕輕拍著她的背,“有的事情總要發生,而我們只能面對,無法逃避。在這深宮之中,人生就是一場戰爭,逃兵必死,消極必亡?!?/br> 她渾身一顫,這番話多么可怕,難道她和珠玉真的注定要成為敵人? 顧淵卻只是將她抱到了腿上,吻了吻她的額頭,“不急,事情還沒發展到那一步的時候,就不要杞人憂天?!?/br> 容真好似下了很大的決心,才抬頭認真地看著他,沉下聲來說,“皇上,若是珠玉真的動了不該有的心思,您會怎么做?” 他回她一個輕佻的笑容,唇角微揚,狀似走馬章臺的花花公子,“溫香軟玉若在懷,何故做那柳下惠?” 容真倏地皺起眉頭,冷著聲音道,“這么說,只要美人有心,皇上都不會拒絕了?” 她驀地站起身來,離開他的懷抱,卻被對方輕輕扣住了手,然后稍一使力,重新拉回了腿上。 顧淵的臉離她只有一點距離,溫熱的氣息都能抵達她的雙頰,他笑得認真而專注,只是低低地對她說,“朕說的是你,你在朕懷里,朕何故做那柳下惠?” 她微微發愣,難得糊涂地望著他,卻聽他輕描淡寫地繼續說,“珠玉的事情,朕聽憑你的決定?!?/br> 容真的心里好似被投下了一顆雷,翻天覆地,日月無光。 他說,朕聽憑你的決定…… 他不是昏君,甚至明智得難得一見,深受百姓愛戴,也為大臣們所敬服??墒沁@樣一個皇帝卻將她攬在懷里,放低了身段說著聽憑她的決定。 容真一動不動地僵在他溫暖的懷抱里,動彈不得。 若在往常,她也很清楚在這種時刻,自己應該是什么樣的反應,什么樣的表情,而她也做得很好??墒撬卣驹谀莾?,忽然有些分不清這是真實的反應還是純屬做戲。 她是震驚的,因為再怎么作出愛慕他的模樣,再怎么贏得了他的矚目,她也從未料到他會這樣對待自己,好似再不掩飾什么,只把一顆心放在她面前。 她動容了。 可是,也只能動容,卻不能動心。 她緩緩伸手抱住他的腰,將面龐貼在他的胸口,那里傳來沉穩的心跳聲,好似能將兵荒馬亂的時光都熨帖得寧靜安謐。 他是個好皇上,這是她不得不承認的事實,哪怕對于這后宮里的大部分女人來說,他都不是一個好丈夫,可于她而言,他已經太好太好。 她必須很努力才能按下心頭那一丁點愧疚,因為她的欺騙換來了他的真心相待,這是不公平的。 可是皇宮之中并沒有絕對的公平,不是么? “皇上?!彼鋈话察o下來,輕輕地開口叫他。 他以鼻音回應,輕輕地嗯了一聲,尾音上揚,帶著親昵的意味。因為靠在他的胸口,那里傳來的震動直接抵達她的面龐,這樣的姿勢太過親密,于是她稍微抬起頭來望著他。 “您是我見過最好最好的皇上?!彼苷J真地說,“千秋萬代,宣朝的百姓都會記著您?!?/br> 顧淵啞然失笑,“你見過最好最好的皇上?那好,你告訴朕,這輩子到底見過幾個皇上?” 容真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掄起拳頭假意威脅地朝他揚了揚,“嬪妾認真跟您說話,您就知道找茬!真氣人!” 這樣的笑容多好,顧淵靜靜地看著她,用手包住了她的小拳頭,溫柔地說,“保持這個表情?!?/br> 她怔住。 下一刻,繾綣的親吻落在唇邊,他閉了眼,將她攬來貼在身上,溫熱的氣息涌入她的口中。 朝堂上總有那么多剖析不完的爾虞我詐,后宮里總有那么多心懷鬼胎的絕代妃嬪,書房里總有那么多批不完的奏章乘書,皇帝的一生總是寂寥而繁忙的——或者說,是他終其一生都在努力做一個這樣寂寥繁忙的明君。 可是這個女子卻以一種安謐寧靜的姿態出現在他面前,一開始是沉靜似水的陪伴,再后來有了更為生動的面目,開心便笑,難過便哭,哪怕說著身不由己的話,膝蓋軟了又軟地跪下去認錯道歉,可只要他看著那雙明亮的眼眸,就能洞悉很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