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殿內一片沉默,珠玉似是驚呆了,“你,你……你喜歡上……” 再也說不下去,她瞠目結舌地看著容真,臉色可怕得像是見了鬼。 容真沒說話,緩緩地轉過身去,在注意到門外露出的一小節黃色衣角時,唇邊掠過一抹笑意。 后來的幾日,顧淵沒讓容真再去華嚴殿伺候,因為她臉上受了傷需要靜養。 聽說初晴因為整理床單時不夠仔細,留下了點污漬,被鄭安斥責了一頓后,貶為普通宮女,送到尚衣局去了。 他果然沒有給她招來半點敵意,就這樣輕描淡寫地解決了這件事。 這幾日在身旁研磨泡茶的又成了鄭安,只是在專注于奏章之時,顧淵竟不自覺地說了句,“容真,泡茶?!?/br> 話音剛落,看著走上前來的鄭安,他才愣了愣,意識到容真此刻不在。 此時才驚覺習慣是多么可怕的事情,竟然叫他不知不覺習慣了有那個安靜溫柔的女子陪伴身側。 顧淵有些煩躁,這種毛頭小子才有的情緒怎么會出現在他身上? 不沉溺于女色素來是他為君的準則,如今竟然會記掛著一個宮女。 可是看著面前的硯臺,腦子里卻忽地浮現出容真癡癡地望著窗外的石榴花落淚的場景,他索性扔下筆,負手走到窗邊。 那樹石榴花依舊開得鮮艷,也不知宮中巧匠是費了多大功夫才使得花開不敗到深秋,可素來喜歡這種植物的人卻忽然皺了皺眉,頭也不回地對身后的鄭安吩咐道,“一會兒去告訴工匠,就說朕不想看花了,讓他們好好打理這樹,最好快些結出石榴來?!?/br> 鄭安一愣,皇上什么時候注意起這些小細節了? 可畢竟是圣意,哪兒能拂了萬歲爺的意呢?鄭安應了一聲,出去傳旨了。 顧淵看著那花,耳邊又想起前幾日容真在偏殿里說的那番話。 她喜歡他? 這樣簡單的心意明明是自古以來為人所歌頌的美好,可他卻從來都只能在戲折子與詩經里見到。 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什么“我心匪石,不可轉也”,在這深宮里,從來就沒有過。 他的那些妃嬪只會為了權勢勾心斗角,為了地位算計他人,看似對他尊敬愛護,可若哪一日他不是皇上了,可還會有人給他半點笑容? 她們愛的不是他這個人,而是他腳下的地位,手中的權勢。 這樣想著,他仿佛又聽見了容真的聲音。 “雖說如今的我只是小小的御前宮女,但我卻每日都能見到皇上,哪怕只是研磨泡茶,至少也能安安靜靜陪在他身邊?!?/br> “這樣就夠了?!?/br> 這樣就夠了? 真的只是這樣,就夠了么? 顧淵的眼神有些捉摸不定,自小在宮里長大,看慣了人與人之間的爾虞我詐,他實在不相信這世上會有這樣不求權勢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上章留言驟減…… “這樣就夠了么?真的只是這樣,就夠了么?” 你們好殘忍,再不濟留個撒花的字樣也不行么……哭瞎了…… 來吧,撒個花,看看我誠摯的眼神! 撒花有rou吃!【于是某作者因涉嫌利用rourou刷分被jj拖走關進小黑屋……你們于心何忍!】 ☆、第25章.計謀【二】 第二十五章 容真一連休息了七日,這七日里,華嚴殿的宮女太監們可是苦不堪言。 素來就捉摸不定的皇上不知怎的,連日繃著臉,弄得一眾奴才不論是端茶遞水還是進屋通報都心驚膽戰的,生怕一不小心摸了老虎屁股。 但在屋里養傷的容真卻悠閑得很,成日里并無事做,只是親人的慘死令她內心煎熬,食不知味。 珠玉也是好幾日都沒展露笑顏了,總是欲言又止地看著容真,容真出神,她也出神。 這日,許是鄭安已看不下去皇上的反常了,便命人來探望容真的傷好了沒,希望她第二日便能恢復日常作息,去皇上身邊伺候著。 太監剛走,珠玉就合上了門,終于打破了連日以來的沉默。 “容真,你可知道華嚴殿里的是什么人?” 容真望著她,嘆口氣,“有什么話直說就好,這里只有你我二人,無須藏著掖著?!?/br> 珠玉雙唇緊抿,“那好,我問你,皇上可知你對他的心意?” 容真淡淡地垂眸不語,片刻之后,才苦笑道,“知道如何,不知又如何?若是他對我無心,無論知不知道都沒有什么意義?!?/br> 她不愿告訴珠玉自己的打算,因為她同珠玉親如姐妹,從前擁有同樣的夢,希望攢夠銀子平平安安出宮去,而如今珠玉的夢還在,她自己的卻已然破滅。 她選擇的這條路艱險異常,稍有不慎就會丟了性命,可珠玉在宮外還有家人等著她,不論如何都不能淌進這趟渾水。 就讓珠玉以為她喜歡上皇上了,這樣也好。 珠玉有些急了,“那你有什么打算?這樣留在御前,遲早會出事。前些日子在偏殿的時候,皇上說要封你為妃嬪,看樣子對你也有幾分上心,可你偏偏拒絕了。如今外面的宮女太監把你的事傳得沸沸揚揚的,嫉恨你的人不知有多少,你若不為自己好好打算打算,謀個好地位,今后的日子可要怎么過?” 容真淡淡地笑了,輕輕拍了拍她的手,“我自有打算,jiejie不要太過擔心?!?/br> 她走到銅鏡前面照了照,面上已然沒什么受傷的痕跡了,只除了右臉稍微紅了些,大致無礙。 珠玉卻是坐在那兒有些怔忡,鏡中的女子不施粉黛,容顏卻秀致清麗,而不知何時開始,容真的笑容里還多了一絲嬌媚,舉手投足間多了一分說不清道不明的韻味。 這種美麗驚心動魄卻又不見妖嬈,饒是珠玉素來都知道容真貌美,卻也不曾見過像現在這樣美的她。 珠玉想勸容真,想告訴她不論發生什么事,自己始終是她的親人??稍挼阶爝?,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了。 雖然容真看上去比誰都溫柔順從,但她一旦做了決定,九頭牛也來不回來。 若是她心里真有什么盤算,珠玉知道無論自己說什么也無濟于事。 翌日,顧淵下了早朝之后,剛踏進華嚴殿,便看見了那個背對自己正在泡茶的女子。 連日來繃著的臉有一瞬間的崩塌,他忽地停住了腳步。 聽見腳步聲,容真笑吟吟地轉過身來,卻在看見他的表情時收斂了笑意,先行了個禮,才小心翼翼地問道,“皇上……不高興?” 顧淵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一面朝書桌后走去,一面不冷不熱地說,“臉好了?朕還以為你要在那院子里待上一輩子?!?/br> 容真有些尷尬地垂下頭去,低聲道,“皇上準了奴婢在院子里養傷,奴婢……奴婢也是謹遵圣意……” 看她那樣子無辜得緊,偏生她的無辜茫然惹得顧淵看著心煩。 “謹遵圣意?朕還以為你傷的不是臉,恐怕是斷了胳膊斷了腿?!?/br> 容真咬著嘴唇,驀地跪了下去,又是委屈又是驚恐地磕頭認錯,“奴婢知錯,請皇上責罰?!?/br> 明明是自己要對她動怒的,見她真害怕了,顧淵心里又煩得緊,“知錯?那你說說看,錯在哪里?” 容真一下子噎住,偷偷抬眼瞧他,又是緊張又是迷茫,只得胡扯一氣,“奴婢……奴婢錯在不該惹皇上生氣,奴婢面目可憎,令人生厭,叫皇上看了心煩……” 顧淵又好氣又好笑——面目可憎,令人生厭? 他抬眼看著她的面龐,眸如星子,唇似杏花,當真是個好看的姑娘。 此刻她眼含淚光,可憐巴巴地望著他,叫他忽地想起那日她承恩身下的模樣,也是這樣楚楚可憐。 怒火倏地消失的無影無蹤,他只覺得眼下越看她越順眼,這種心緒當真是可笑得很。 “行了,起來吧?!彼徍土苏Z氣,又朝她右臉上瞧了瞧,“傷可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