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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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光閃過,只見皇帝右手揚起,卻并未如她料想的那般將匕首扔給她,而用力地刺進了自己的左臂! 景馥姝驚恐地睜大了眼睛,喉嚨里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 她幾乎是爬到他身旁,顫抖著站起來,想去察看他的傷勢,“陛下,你為什么要這樣?你恨我,那你殺了我便是!為什么要傷害自己?” 匕首刺入太深,殷紅的血液爭先恐后地涌出來,染紅了兩人的裳服。 皇帝面色慘白,“識人不明,致母身死,如此大錯都已無法挽回。我本不該留著這條性命。若非社稷無所托,我早就去九泉之下給母后請罪了!” 說完,他忍著劇痛拔出匕首,扔到了地上。 沒了匕首的阻擋,鮮血流得更急更快。顧云羨看著深深的傷口,心中明白如果再不治療,這條胳膊恐怕就要廢了。 可景馥姝仿佛意識不到這點一般。她呆呆地看著他的傷口,再看向他的臉,語氣凄惶而無助,“這才是你懲罰我的方式吧?你明知道我這么在乎你,卻當著我的面這樣對自己……” “你的在乎讓朕惡心?!被实鄣恼Z氣十分平淡,仿佛這句話已經在他心中扎了根,說出來時才能這么自然,“朕現在只有一個愿望,就是這輩子不曾遇上你?!?/br> 景馥姝怔怔地看著他許久,形容瘋癲地慘笑出聲,“是啊……我們沒有遇見就好了……沒有遇見就好了……” 她就這么笑了一會兒,眼神忽然變得堅毅。顧云羨尚未反應過來,便見她已撿起了地上的匕首,抵在了自己胸口。 皇帝神情未變,靜靜地看著她。 “臣妾跟陛下討個便宜,這便要去了?!本梆ユ⑿Φ?,“臣妾知道,陛下一定覺得就這么死了太便宜臣妾。您也許想把臣妾千刀萬剮??蛇@世上太過陰森可怕,臣妾一刻都等不下去了。所以,請陛下原諒臣妾最后一次忤逆。至于我死之后,陛下要將臣妾鞭尸也好,挫骨揚灰也好,都隨您的心意?!?/br> 最后再看了他一眼,她右手用力,端儀皇后的匕首深深刺入了她的胸口,迅速在素色的裳服上泅染開一片鮮艷的紅色。 顧云羨的眼睛也被那篇血紅蒙住,周遭的景物都籠罩在其中,什么也看不分明…… . 她睜開了眼睛。 她睡在含章殿的牙床上,頭頂是秋香綠的帳幔,鎏金鏤花熏球搖搖晃晃,讓她眼前一陣眩暈。 她從那個可怕的夢中掙脫出來了。 大大地喘了口氣,她這才發覺自己額頭上滿是冷汗,渾身也是一陣冰涼。 這一切,都要歸咎于那個夢境,實在是帶給她太多的震撼。 原來上一世,自己死去沒多久,景馥姝的事情就被揭露了。她費勁心血,害了這么多認命,最終也沒能得到她渴望的男人。不僅如此,她還讓他恨她入骨,并賠上了自己的性命。 天道輪回,這便是報應。 這個念頭剛剛閃過,如同被當頭潑了盆冷水一般,另一個想法忽然涌上她的心頭。 如果說上一世,薛長松可以在太后駕崩幾天之內,便察覺出其中的問題,這一次為何會遲遲不能發覺?甚至于在自己的慎重拜托之下去仔細查探,也依舊一無所獲。 這當中到底哪里出了問題? 耳邊又響起適才柳尚宮的那番話,“您懷疑貞貴姬謀害太后,可您的懷疑究其根本,只是因為您做了一個夢。除此之外,什么根據都沒有。其實,奴婢很早之前就在揣測,會不會根本沒有這么一回事……” 也許,她是對的。 景馥姝謀害太后,這是上一世的事情。自己在一年多以前做了那個夢之后,便堅信這一世她還會這么做。 可她一直忽略了一點,那便是重活一世,很多事情都改變了。譬如這一次,邢綰的孩子沒有流掉,自己也沒有被處死。 那么有沒有可能,景馥姝,也沒有毒害太后? 她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仔仔細細在心中分析,越想越覺得有很多從前被自己忽略的疑點。 上一世時,她是犯下大錯的廢后,太后因此而大動肝火,陛下也忙著處置邢綰失子一事。在這種混亂的情況下,長樂宮的戒備自然會松懈一些,景馥姝給太后下毒也會容易許多。而在太后駕崩之后,張顯也能順理成章地把這個事情歸咎到她的身上,說太后是被氣死的,引得皇帝遷怒于她。 可這一世不同。 她不僅沒有落入她的陷阱,甚至還有復立為后的希望。長樂宮處處都是有條不紊,不曾有一絲忙亂。在這種局勢下,景馥姝想要在太后的膳食里動手腳,實在是機會渺茫。 難道說,這一次太后真的是如御醫所說,是因心力耗損過度而亡? 她覺得頭一陣疼痛,千頭萬緒交纏在一起,恨不得剖開了它才好。 柳尚宮在外面聽到她的悶哼聲,忙挑開紗簾進來,關切道:“娘娘,你哪里不舒服嗎?” 顧云羨一把抓住她的手,“你現在就去太醫署,傳薛長松過來!立刻。馬上?!?/br> . 兩盞茶之后,薛長松跪坐在含章殿內,對面是儀容端莊的顧云羨。 “本宮此刻請薛大人過來,是想最后詢問一次,數月前本宮拜托大人之事,是否仍無結果?”顧云羨神情平靜,然而心卻繃得緊緊的。 薛長松神情中有淡淡的歉然,“然。微臣不曾發現什么?!?/br> 意料之中的結果。 她深吸口氣,慢慢道:“那么,敢問大人,太后生前所服用的藥中,是否參雜有草烏?” 薛長松聞言有些意外,“原來娘娘也熟悉太后的藥方?!秉c點頭,“確實。草烏可散寒祛痛,對太后的身體有益。不過……” “不過什么?”顧云羨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不過從永嘉三年一月起,太后的病情有所變化,疼痛不再那么明顯,加之草烏也含有微毒,久服無益,所以臣等商議之后,便將其從藥方中剔掉了?!?/br> 顧云羨萬萬沒想到他會給她這么個回答,一時愣在那里。 薛長松見狀有些奇怪,試探道,“娘娘?” 顧云羨努力控制住自己,盡量口氣和緩道:“所以說,太后駕崩前那兩個月,根本不曾服用過草烏是嗎?” 雖然不知道她為何會如此執著于這點,薛長松還是認真地點了點頭,“是?!毕肓讼?,忍不住一并把藏在心里的話都說了出來,“其實根據臣這些日子查探的結果來看,一切正如當初張御醫的診斷。打從永嘉二年冬天起,太后的身體就十分虛弱。之后的那幾個月之所以顯得精神,全靠她的一口心力在支撐。然而心神耗損到了一個極限,便是病來如山倒?!鳖D了頓,“其實即使太后那段日子不曾勞心勞神,恐怕也撐不了一年……” 這樣的話,闔宮之中也只有他敢說了。 顧云羨聞言呆呆地坐在那里,久久都沒有動一下。薛長松被她的反應唬到,幾乎是無措地看著她。 半晌,顧云羨失魂落魄地起身,“有勞大人走這一遭。本宮沒什么疑問了,大人請回吧?!?/br> . 薛長松出去之后,顧云羨一直沒有喚人進去服侍。柳尚宮在殿外等了許久,里面卻一絲動靜也無。她心中擔憂,遂自作主張進去了。卻見大開的軒窗旁,顧云羨亭亭而立,正看著遠方的景色怔怔出神。 她松了口氣。 今日的充容娘娘太不對勁,讓她心里也跟著七上八下的。如今看到她沒事,便放心了。 然而她只看到顧云羨神情平靜,卻不知她心中早已掀起了萬丈波濤。 太后的藥里沒有草烏,那么在膳食中混入貝母、以此毒害她的法子自然無法實施了。 到了這個地步,她終于可以確定。一切都是她誤會了。上一世固然是景馥姝害死了太后,可這一世,并不是她。 察覺到柳尚宮的靠近,顧云羨慢慢轉頭,凝視著她,良久苦笑一聲,“大人你是對的。景氏沒有害死太后?!?/br> 即使害過,也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柳尚宮不知該說些什么,只有上前握住她的手。 顧云羨用力地反握住柳尚宮的手,希望可以從中得到一點力量,趕走她心中的慌張,還有茫然。 從太后駕崩之日起,支撐著她不斷前進的信念便是報仇。手刃景馥姝,為太后報仇,為她自己報仇??墒侨缃?,忽然跑來一個人告訴她,全是她想錯了。景馥姝沒有動手。 她忽然不知道前面的路該怎么走了。 她重活一世,意味著自她在梅園救下邢綰那一刻起,之后的一切都被改寫,與上一世再無干系。 景馥姝曾經害死了太后,可她已經為這個罪行償過命了。如今,她不能再用這樣的理由去給她定罪。 “既然景氏沒有加害太后,我再去算計她,置她于死地,就沒有理由了,對不對?”她看著柳尚宮,輕聲問道。 柳尚宮眉頭微蹙,“娘娘您怎么會這么想?”神情嚴肅,“您知道奴婢為什么放棄追隨太后而去,留在您身邊嗎?” 顧云羨一愣,“不是因為,想幫我查明太后駕崩的真相嗎?” 柳尚宮搖搖頭,“一開始是這樣,可是很快,奴婢便開始懷疑這件事了。但是奴婢什么都沒有說,依然繼續幫您?!?/br> “你,為什么這么做?” “因為奴婢知道,太后在這世上最看重的人是陛下,其次便是娘娘。奴婢愿意替太后陪在您身邊,一路為您保駕護航?!绷袑m道,“景氏其人,佛口蛇心、手段毒辣,就算她不曾加害太后,也掩蓋不了她犯下的別的罪行。她早就該死了?!?/br> 顧云羨聽得怔怔出神。 是啊,柳尚宮說的沒錯。景馥姝是不曾加害太后,可是她意圖謀害邢綰之子是真的,事發之后用薄瑾柔去頂罪也是真的。 她不曾冤枉她什么,她揭發的,全是她實實在在做過的事情。 那個女人,生性jian惡,無所不為。無論有沒有太后的事情,她們倆都是不共戴天的死敵。 她相信,只要有機會,她一定會毫不留情地置自己于死地。 既然如此,她也就沒理由對她手下留情了。 更何況,開弓沒有回頭箭。事情進行到了這個地步,她已經不能回頭。 “幫我叫定美人過來,我有事情要問她?!?/br> . 當天下午,成安殿的宮人無一例外被提到了慎刑司,呂川奉了皇帝的命令,親自前去審問。毓淑儀和元充容作為六宮如今的主事人,也各自派去了一個掌事女官,協助呂川。 柳尚宮帶著顧云羨的命令而去,手段靈活地引導了審問的走向,最終從景馥姝的心腹婢女白瑜口中問出了整個過程里最有價值的一個消息。 皇帝坐在大正宮中,看著白瑜用顫抖的筆跡寫下的陳訴,面色不可捉摸,“也就是說,去歲寧王所獻的御馬之所以受驚,不是寧王自己動了手腳,而是景氏派人動了手腳?” 顧云羨點頭,“白瑜確實是這么說的?!?/br> 毓淑儀似乎沒料到在薄瑾柔一事之后,還能從貞貴姬那里挖出更驚人的消息,口氣帶了幾分感慨,“臣妾初初聽聞此事時,真是給唬了一大跳。這景氏也太過膽大妄為,居然敢在御馬上弄鬼!若是摔到了陛下,可如何是好?” 皇帝淡淡道:“她不是想摔到朕,她是想摔到自己?!?/br> 毓淑儀一愣。 “朕初遇她,就是因為她的坐騎受驚,要將她從馬上摔下來。我救了她?!被实鄣纳袂樗谱I似嘲,“她大概以為舊事重演,可以牽動舊情,讓朕多多念起她的好吧?!?/br> 毓淑儀蹙眉,“可即使如此,她也太過大膽。為了邀寵,簡直是無所不為。這大內宮城,難道是她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的嗎?臣妾只要設想一下,要是陛下不小心坐上了那動了手腳的御馬,就覺得膽戰心驚?!闭f完這句話,忽然再生疑惑,“可是,臣妾有點不明白,景氏當時不過是從三品的婕妤,如何能在寧王獻的御馬上動手腳?” 她看向顧云羨,顧云羨無奈地搖搖頭,表示自己也想不通。 皇帝盯著手中的供詞,良久,挑唇一笑。 他想起很多年的那一天,陽春三月、氣候宜人。他與三弟一起去城郊騎馬,遠遠地看到一個女孩子雙手勒緊韁繩,拼命想要制服身下發狂的駿馬。 他起了憐香惜玉之心,策馬上前,在她摔下來之前救下了她。 那女孩窩在她懷中時,整個人都在微微發抖。只有一雙眼睛大而明亮,仿佛天上的星辰??删褪沁@樣一雙美麗的眼睛里,卻不停往外用處淚水,將她臉上的胭脂都弄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