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
這么赤.裸.裸的利用,說無恥吧,可人家無恥得坦蕩蕩,無恥得嬌滴滴的,如此理直氣壯地無恥出了花頭來,權仲白還真拿焦清蕙沒什么辦法。要在平時,他還能問問她,憑什么就嬌得這么天經地義,仿佛他不將她呵護在手心,多委屈了她似的??涩F在還有什么好說的?人家那懷的是你的孩子,就算她自己也非常想生……那也還是你的孩子不是? 再說,往往也沒來得及想這么多,只被焦清蕙這么倔強中暗藏脆弱的眼睛一看,權神醫的腳自己就動了起來,他也不管外頭天寒地凍還在候診的病者們了,進了溫暖如春的室內,嘆了口氣,在這場無言的斗爭中宣告投降?!鞍巡“改脕斫o我看看,讓他們都散了吧,今兒不出去啦?!?/br> 焦清蕙頓時喜笑顏開,她顯然有些無聊,權仲白在看病案呢,她還要煩他,在他對面坐著,有一下沒一下地踩著他的小腿取樂――雖然回到城中,但幽居立雪院內,輕易并不外出,縱有和家人魚雁往還,說的也都是不著邊際的家常之事,也就唯有通過權仲白,獲取一些外界的信息了……通俗地說,那就是這只小野貓現在被關了起來,只好繞著他咪咪叫,讓他陪著她多玩一會兒。 “你到底想干嘛?!睓嘀侔子悬c無奈,只好撂下病案?!笆窍游以诳簧献?,擠著你了?” 蕙娘雙手撐著下巴,笑瞇瞇地搖了搖頭。權仲白又把病案拿起來看,不過片刻,又嘆了口氣,他索性伸出手去,捉住了清蕙的腳,“小祖宗,別鬧了行不行?” “壞郎中?!鞭ツ镆е桨琢怂谎?,“把腳還給我?!?/br> “不還?!睓嘀侔滓矊W著她的樣子,咬著唇白了她一眼,他把清蕙的腳塞到自己大腿下頭,使力壓著,不讓她亂動?!澳阋踩フ冶緯窗?,一會吃完飯,我陪你在院子里走一走?!?/br> “外頭下雪呢――”蕙娘的反調唱了一半,神色忽然一動,捂著肚子,“哎呀,你兒子踢我!快摸快摸,動了動了――” 四個來月,是有胎動了。權仲白趕快伸手去摸,“哦,力道還挺大!你這病歪歪的,孩子這么精神……沒準真是個男娃呢,這是在和你搶精氣,那就更不能多吃了,免得他長得太大,你不好生?!?/br> 一般人第一次感受到孩子的胎動,總會有些許感動:這終究是頂頂神奇的一件事,做夫君的少不得要握著娘子的手,柔情蜜意一番,不過,權神醫這些年來摸過的肚子不少,這次摸蕙娘的肚子,總是禁不住就要拿來橫向比較。是不是太尖了,是不是太硬了……等他話說完了回過神來,氣氛也被破壞殆盡,蕙娘臉拉得老長,把他的手拍開了,“以后都不要你摸?!?/br> “以后都不理我了最好?!睓嘀侔滓灿悬c悻悻然――這好說也是在關心她,“看醫案了,別吵?!?/br> 室內才安靜了一會,又響起了權神醫的抱怨,“焦清蕙,你說你能不能安分點,別再踩我腿了,你以為你在踩奶啊……” # 承平七年元月,朝事不太平靜――不過,皇上登基這七年以來,朝事平靜的時候也并不多。京中有人把矛頭直接對準了焦閣老,參他草菅人命,胡亂發判京中平民麻氏一戶,令其全族都流配三千里,至寧古塔苦役。這件事在臘月末尾鬧起,雖說元月沒過十五,朝廷是不開印的,但不過幾天工夫,京中便傳得沸沸揚揚的,不論是寒門小戶還是高門大族,都在議論著這個案子,麻氏一戶人口繁茂,少說也有一百多口。這要全發配到東北寧古塔去,那可是不小的動靜,焦閣老竟能辦得滴水不漏,絲毫沒有風聲外泄,也算是能耐極大了。 至于為什么要這么處置麻家,京中傳言也不少,因焦家女眷,也只有四太太經常在外走動,很少有人知道焦子喬的生母究竟是哪個姨娘。一時半會也是眾說紛紜,有人說麻家人在焦家管事,得罪了老太爺,有人說麻家人同焦家在生意上發生了糾紛……種種說法,不一而足。不過,因為朝廷尚未開印,這件事官方還沒有拿出個看法來,閣老府也保持了沉默。 蕙娘對此,卻是一無所知――不論是夫家還是娘家,現在都對她隔絕了所有政治上的消息,就是隨身丫頭,也都被廖養娘三令五申,一句話不能多說,一個笑不能少露。就因為這事,她新年連娘家都沒回,權仲白說她胎氣不穩不能出門,只是自己回焦家,給老太爺、四太太拜了年。至于連番春酒,她就更沒有參與了,整個元月,蕙娘的日子都過得很平靜。到了一月下旬,她精力漸漸開始恢復,頭暈的毛病沒有前幾個月那么嚴重了,也就靜極思動,經常到權夫人那里去說說話,也上擁晴院去請個安。 這一天也是趕巧,蕙娘過去時候,眾人都齊聚擁晴院里,只少了大忙人權仲白。雨娘、婷娘、伯紅、叔墨、季青等分了男女,在太夫人下首坐著說話,權夫人剛進門還沒落座,見到蕙娘進來,大家都有些吃驚。權夫人笑道,“來了就坐,便不要行禮了?!?/br> 說著,便攜著她坐在太夫人左手邊上,大家說些閑話,婷娘笑對蕙娘道,“還沒謝過二嫂送我的頭面?!?/br> 據說她是良國公長兄之女,實際上來說,應該是太夫人的嫡親孫女,至于是不是嫡長孫女,那就不好說了。蕙娘在府里住的時間不久,對老家那邊的情況也不了解,更不好多問。太夫人對她倒的確是千恩萬寵,連雨娘都要靠后,人還沒到呢,就開始惦記了,現在人到了,各種貴重禮物層出不窮不說,還問蕙娘借了瑪瑙,給她量身定制了幾套襖裙。婷娘雖然是窮鄉僻壤養大的姑娘,但如今看來,氣度安閑打扮富麗,較之雨娘,一點都不落下風??捎昴锿纳駪B卻還是那么親密――她似乎毫不介意婷娘的受寵,兩個小姑娘的關系處得挺好。聽說蕙娘送了婷娘一副頭面,雨娘也絲毫沒有不快之色,而是笑嘻嘻地道,“二嫂真好眼光,那枚紅藍寶石蝴蝶釵,真是做得巧極了,最難得婷jiejie戴了,真是好看?!?/br> 蕙娘自然滿不在意,“戴了好看就好――” 幾人正在說話時,下人來報,“親家夫人并親家侄小姐、親家表小姐到了?!?/br> 蕙娘倒沒想到,今日人這么齊全,竟是在這里候客的,她心下正在沉吟:這親家夫人,也不知是永寧伯林夫人,還是揚威侯達夫人了…… 正這樣想著,權夫人已經款款起身,連帶著一屋子人除太夫人,都站起來做笑容可掬狀,“好jiejie,也是多年沒見了!一路回來,真是辛苦?!?/br> 丫頭們已經高高打起了門簾子,前呼后擁地將三位女眷送進了屋里。為首一個頭發斑白,容色清癯略帶倦意,見到權夫人,方綻出微笑,“也有五六年沒見了……真是物是人非!” 她雖沖著權夫人說話,可權夫人卻沒有看著她,她的眼神直勾勾地越過了‘好jiejie’的肩頭,落到了她身后一位少女身上,竟是難掩驚容,‘好jiejie’回頭一看,也是微微一笑,這才介紹道?!斑@是侄女貞寶……還有甥女丹瑤,來,見過兩位長輩吧?!?/br> 兩位如花似玉的少女齊聲答,“是?!北闼椴角耙?,給太夫人見禮。蕙娘站在人群之中,不禁扶著肚子,若有所思。她看了看達貞寶,又去看達夫人,正好,達夫人的眼神在屋內游移了片刻,也尋到了她。 兩人目光相觸,達夫人略帶倦意地對她微微一笑,又輕輕點了點頭,眼神便直沉往下,在蕙娘的肚子上打了一轉—— 作者有話要說:……所以說啊,要給人添堵,辦法多得是,借刀殺人借得漂亮,自己真是絲毫痕跡都不露。大少夫人能做大少夫人,也不是什么簡單人物啊~ 今晚單更,代更君和我出去吃火鍋,祈禱這一次不要上火!在冬天啊,不吃點火鍋,簡直沒法補充青菜…… 看來明晚,不是收藏就是評論啦,還有就是長評也有可能到……走了! ☆、78初吻 達家自從失勢之后,京城留住的人口就并不多,只有揚威侯本人那是常年都要在京城居住,無事不能出京的。其余族人據蕙娘所知,泰半是回到東北老家去了。他們和權家一樣,都是東北小鎮出身,族人在當地居住繁衍已有數百年歷史。而東北這一塊,自從百年前女真幾乎為秦軍全殲之后——權家的國公位,就是在那一戰里掙回來的——這一百多年來平靜得簡直不像話,因天氣又太冷,真要開墾,也是困難重重,朝廷重心根本就不在這一塊,焦閣老都有鞭長莫及之嘆,對達家在老家的生活情況,蕙娘一直并不太清楚。不過,對這位達夫人,她是下過一點工夫的。 她娘家姓倪,和如今平國公府的太夫人正是族親,祖父官至吏部尚書,如今族里依然有近親在朝為官,雖說達家敗落時,倪家沒有出手相助,但現如今風頭過了,倪大人倒也時不時跟揚威侯來往一番,伸手拉達家一把。這不能不說是達夫人的功勞,據說揚威侯本人性情風流,好空談煉丹,同先慧妃娘娘幾乎毫無相似之處,倒是達夫人殺伐果決運籌帷幄,很有女中豪杰、巾幗英雄的意思,她雖然自己只生了兩個女兒,且還夭折了一個,但對庶子、庶女都公道大方,在京城貴族口中,口碑一直相當不錯。魯王事發后,達夫人帶了全家老幼回了東北,此后也不曾出來應酬。聽權夫人話里的意思,五六年前,她是來過京城的,只之后又回東北去了。這一次進京,自然要來權家探望親家兼恩人,說得露骨一點——也是目前達家最大的靠山。 這都是題中應有之義,甚至連達夫人帶了這么一對姐妹花來,蕙娘都不會過分詫異,達家這條船,現在是四處漏水,岌岌可危,為了讓它航行到下一個港口,連人命,那不也是說舍棄就舍棄?區區面子,算得了什么?就是真的想把達貞寶送進來做妾,也不是不能理解。 可她就不明白了,新婦進門連一年都沒滿,又不是不能生,就算達家有這樣的想法,權家犯得著成全嗎?怎么連太夫人到權夫人,人到得這么齊,就是自己二房兩夫妻不知情,這么安排,不合常理啊…… 此時兩位少女見禮已畢,各自分賓主坐下喝茶敘話,太夫人少不得問問貞寶和丹瑤的年紀婚配,達夫人含笑道,“今年都是十四歲,丹瑤是要進京選秀,您也知道,現在倪家在京人口不多,除了我們家之外,也就是許家老太太了,可老太太這幾年來身體不好,少見外客,也不好貿然就去打擾。她父親就給我寫信,把她托給我了?!?/br> 婷娘聞言,頓時對丹瑤燦然一笑,瑤娘在上門之前,顯然對權家情況也有所了解,也同婷娘含笑點頭。兩人倒是和和氣氣,毫無候選秀女之間可能會有的劍拔弩張,看得幾個大人唇邊都含了笑意。達夫人又續道,“至于寶娘,是要進京完婚的,以后也就在京城落腳了,少不得還要請親家多照顧,今日過來,也是帶她來認認門的?!?/br> “哪家兒郎這么有福氣?”太夫人問,“說起來,是揚威侯哪個弟弟所出?倒是從前并不曾見過?!?/br> “她還小呢,從前一向也都在東北老家?!边_夫人笑著說,“是小弟弟的閨女,說給了鴻臚寺主簿毛氏的三兒子?;槠诰投ㄔ诎肽旰?,回頭把帖子給您送過來?!?/br> 鴻臚寺主簿,不過是八品的小官……雖說揚威侯幼弟從來聲名未顯,恐怕身上也沒有帶著功名官職,但那好說是侯爵親弟,居然要和這樣微不足道的八品官結親,竟還不是長子…… 太夫人和權夫人對視了一眼,權夫人微笑道,“以后過了門,有事就盡管給我們帶話,自家親戚,不必那么客氣?!?/br> 長輩說話,哪有小輩們置喙的道理?達貞寶除了拜見長輩那一會,余下時間一直未曾開口,此時方起身給兩位長輩行禮,“先謝過世伯祖母,世伯母?!?/br> 居然也是落落大方地認了長輩,談吐之間,絲毫沒有小地方閨女的寒酸之氣……在這個錦繡千重、富貴萬端的國公府花廳內,她雖也有幾分好奇地左顧右盼,但蕙娘冷眼看她這么久,都不見她有半分自慚形穢。 從幾個長輩的驚容,她很輕松地就可以推測出來:恐怕達貞寶和達貞珠,生得沒有九成,也有七成相似。當然,她是要進京發嫁的人,同她沒有太大的利害沖突,她也不至于為此就對達貞寶生出敵意。但心里不管再怎么不情愿……要說對達貞珠沒有好奇,那也是自欺欺人。她看達貞寶,多少是有些挑剔的:這個寶娘,膚色并不白皙,反做均勻麥色,在大秦,算得上是個黑姑娘了——不過,的確也說得上是黑里俏,雖然年紀還小,可一雙鳳眼顧盼之間,隱含好奇笑意,使人很輕易便能抓住她的性格:友善、天真,多半還開朗愛笑,就是身子纖弱了一點,在婷娘身邊一坐,就更加突出了她的瘦小……不過不要緊,年紀還小,總是會再長高長壯的。 論姿色,也就是中上吧。蕙娘又望了她幾眼,心不在焉地思忖片刻,便不再關注寶娘,而是含笑隨著長輩們的對話,配合地做關注狀——人貴自知,以她最近的身體情況來說,在達貞珠一事上多做糾結,純屬自作孽。萬一心事沉重,又犯了頭暈,叫大少夫人和達家人知道了,恐怕真要笑破肚皮。 例行拜訪,又在春月里,自然是要留飯的了。乘著大家起身出門,權夫人便打發蕙娘,“這出來半日了,恐怕你也乏了,還是回去立雪院歇著吧?!?/br> 蕙娘本來就是走過來請安閑話的,正巴不得婆婆這句話,她略帶感激地沖權夫人點了點頭,便笑著同太夫人道別,又和達家人打了個招呼,便回立雪院吃她的小灶去了。 說是不掛心,其實哪里能真正不掛心,吃過飯本來是蕙娘午睡的時辰,今日她自然沒了睡意,靠在炕上,讓綠松給她輕輕地捏著腿——這一次懷孕,真是什么毛病都趕上了,好容易頭不暈了,小腿又水腫起來,漲乎乎的實在不太舒服。蕙娘說笑話一樣,就把這事給綠松說了,“就是奇怪,達家人上門,見見娘和祖母也就算了,怎么連雨娘、婷娘并大哥幾個都過去了,鬧得那樣慎重其事的,這什么意思呢……” “也都是說了親的,就是生得再像又怎么樣。即使沒有說親,姑爺是說過絕不要通房、妾室的,難道還會自己打自己的臉嗎?”綠松深知蕙娘心意,她寬慰主子,“既然進不了我們家的門,家里就是再慎重,您也無須往心里去。他們暗潮洶涌,讓他們去斗,您就只管安心養胎吧。我看這件事,針對咱們來的可能性也不太大?!?/br> 蕙娘也是這樣想的,事實上夫妻名分已定,達家要有什么想法,第一個要拔除掉的就是她焦清蕙。屆時再捧出達貞寶,則一切也許水到渠成?,F在不論達家、權家私下在談什么買賣,危害到的都不會是她的利益。她是沒什么好cao心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