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不敢當,葉經,既然去瞧你嬸娘,不好空手去,先去賬上支一個月的月錢給你嬸娘買點果子帶去。蘭兒,給小妹也弄一碗解暑湯,看她臉熱的?!蹦履镒永砹死砩砩系谋躺祷喨?,笑著問媒婆:“嬸子,不知外頭又有什么新鮮事沒有?家里燕卿病了,老爺叫人在家設壇消災,我原說要去廣福寺納涼,如今也去不得?!?/br> “日日天黑天明的,哪有個什么新鮮事?!?nbsp;岳氏眼瞅著那個叫蘭兒的丫頭遞給謝琳瑯一塊糖蒸酥酪,心里給那塊點心估價,瞧見穆娘子有些悶悶不樂,便笑道:“若說新鮮的,也有一樣。聽說京里要來人看堤壩,早兩日,鐘員外就將梁溪有名的窯姐兒包下了。誰知那兩個……”見穆娘子微微蹙眉,心知自己失言了,穆娘子是斯文人,不像其他家娘子愛聽這些,“有個三十五六的外省人來,專門尋了咱們梁溪的媒婆要買四歲大的小丫頭?!?/br> 穆娘子心一跳,謝琳瑯也不由地一怔。 “要四歲大的做什么?像小妹,進了家門也要白養活她兩年才能有個用處?!蹦履镒訛檠陲椥幕?,便笑著說道。 岳氏見穆娘子來了興致,說道:“可不是么。不知他從哪里聽說娘子大手筆一下子買下八個丫頭,就問起娘子府上,問娘子府上可是四年前才從蘇州過來的,又問娘子家買賣如何?!?/br> “嫂子怎么跟他說的?”穆娘子心里不禁燃起希望,心道那人十拿九穩就是來找她們的,冷不丁聽到一聲含糊的“娘”,心一揪,見奉卿哈哈地笑,微微偏了頭將眼睛移開。 “我說娘子家早就在梁溪買下宅子了,有五六年了。娘子家自然是如今日進斗金,新開的絲絹鋪子,一日賺下的銅錢能裝五六簸箕。他問了好些話,還說過兩日再來跟我說話?!?/br> 謝琳瑯啃著點心的手一頓。 穆娘子也失望了,穆家如今做的買賣壓根不像是能一口氣買下八個丫頭的豪富人家,穆家的銀子來得古怪,還望那人發現了才好,“那人……”原要問姓甚名誰,又怕惹起丫頭懷疑,便笑了,“當真是古怪,好端端的,問起我們家做什么。倒像是我們有意做出什么事來著人眼?!?/br> “娘子,人參拿來了?!惫饍簩⒁话藚⑵旁谠朗鲜诌叺尿咄壤婺拘咨?。 岳氏拿了手點了點人參,笑道:“可不是嘛,那人也攜家帶口的……” “攜家帶口?”穆娘子詫異了。 “是呢,領著個二十出頭的小娘子,那小娘子懷里抱著個一歲大的小哥。如今都跟著他們主人家住在林縣令家里?!痹朗戏路饹]瞧見穆娘子臉色稍變,又自顧自地說,“那小娘子仿佛是后頭娶的,人水靈的很,大眼睛櫻桃嘴,據說是大戶人家的副姑娘、大丫鬟,一身的氣度呢,嘖嘖,難怪被商官人疼成那樣?!?/br> 聽到商官人三字,穆娘子臉色煞白,手指待微微蜷縮著去拿茶盞,不等拿到茶盞又收回來,心里起伏不定,料定商官人就是商韜了;如今岳氏說商韜已經再娶……雖說自己已經“再嫁”,他再娶也在情理之中,但心卻止不住地難受,心知自己回不去了。 “聽說嫂子也會些法術給人消災,我這有些燕卿的舊衣物,勞嫂子捎帶回去,替他燒化了,給他多念幾回經,也替他消災解難?!痹S久,穆娘子微笑道,心里有苦說不出口,但已經打定主意要將謝琳瑯送回謝家,至于她自己,等她見到商韜的時候便以死謝罪。 穆娘子說話間,又叫桂兒、蘭兒去將薛燕卿的舊衣裳拿出來,檢查時,悄悄地將自己一方帕子蓋在手掌下搡在衣裳堆里,親手將包袱系上,又給了岳氏五百錢做謝禮,盤算著她的帕子是好的,岳氏見了定然不舍得燒掉,定要留著用,若僥幸叫商韜看見,商韜必定會來救她們。 滿腔希望寄托在那帕子上,穆娘子看向那包袱的眼神隱隱有些熱切。 謝琳瑯一口氣哽在嗓子眼里,雖沒看見穆娘子掖帕子,但聽到一個商字,便想到他父親身邊的大管事商韜,心知商韜尋來了,額頭微微有些冒汗,心里矛盾得很,一面盼著薛令、薛燕卿的算計付諸東流,一面又明白若是假琳瑯被接回謝家,自己再回謝家就是難上加難。 岳氏聽說葉經在二門上準備好了,便要告辭。 “日后常來陪我說話,我也上了歲數,越發懶得動彈。想給官人挑選一個相貌好、性子和柔的meimei?!蹦履镒訙\笑道。 岳氏見穆娘子要給薛令買小妾,越發高興,許諾道:“娘子放心,一準給娘子挑一個千伶百俐的來?!庇中辛藗€萬福,一手牽著謝琳瑯,一手背著包袱,就向外去。 謝琳瑯矛盾得很,手心里沁出汗水,聽到穆琳瑯一陣銀鈴般的笑聲,目光穿過姹紫嫣紅的牡丹、芍藥、蔦蘿看過去,依稀看見穆琳瑯手里揮著一根竹竿,正被薛令抱著粘知了。 謝琳瑯隱隱有些羨慕,心道假琳瑯的命就比她好那么多,這么快就能回謝家? 作者有話要說: ☆、10唯利是圖 悶熱的天里,一聲聲蟬鳴叫人越加地煩躁。 岳氏、謝琳瑯兩個不禁懷念起方才水邊亭子里的涼爽,頂著太陽匆匆地向前走,出了角門,跟葉經匯合,三個人便出了穆府。 出了穆府,岳氏終于說出了實話:“你們老嬸子就是有些中暑了,沒什么大礙。這次接你們出來,是你們大哥知錯了,想當面跟你們賠不是,然后兄弟兩個商議下如何給你們老嬸子養老。兄弟間有什么恩怨都攤開了說,萬萬不能叫老人家跟著受苦。老人家沒幾年活頭了,權當看在老人家的面上,葉經,你就讓一步,跟你大哥好好說話?!?/br> 此大哥,就是葉家老頭死后將葉經、謝琳瑯兩個趕出家門的葉家老兩口的侄子。 謝琳瑯眨了下眼,她上輩子前半生算是“順風順水”,“如珠如寶”地養在穆家,嫁給青梅竹馬的“哥哥”為妻,“疼她”的父親成了公爹,自然不似其他人家的媳婦受人刁難,是以,前頭大半生她的日子是不需要拐彎抹角的,乃至于她成了官妓,身份有云泥之別后,依舊有些抹不過彎,對一些人情世故有些不通。此時聽那無情無義的葉大哥要跟他們賠不是,就想到一句“無事獻殷勤非jian即盜”。 葉經伸手按在謝琳瑯頭上,又驚又喜道:“果真?這兩日天熱得很,娘子體恤下人,賞了我們一些瓜果。正惦記著嬸娘,想給嬸娘送去,又怕大哥扔出東西說‘我們難道缺了嬸娘這一口?’于是不敢送去?!?/br> 岳氏臉上的褶子越發深了,堆著笑試探道:“葉經,嬸子也不瞞你,若不是你大哥成日里賴在我家不走,我也不騙了你們兄妹兩個出來。你們兄弟和好后,可就不是一個瓜兩個棗的事了,這養老太太的事,你也得攤上一半?!?/br> “嬸子,我明白?!比~經點頭,那葉家大哥想跟他和好,不過是看他做了穆家小廝,指望著天長地久地從他這拿銀子;既然他要銀子,那就給就是了。比之那些許銀子,吃一點虧,買個清白的身世更要緊。 岳氏有一樣事說不得,那就是葉家大哥在她家門前鬧著要葉經的賣身銀子,鬧得難看了,她才肯替葉家大哥跑一趟,此時見輕易就說動葉經,又惦記著另外一樁差事,一邊遞給葉經幾十個錢,一邊拿了話支開他:“勞你跑一趟去軒西大街上給我雇頂轎子,我跟你妹子坐著,也免得被日頭曬昏了頭?!?/br> “哎?!比~經爽快地答應,拿了錢就小跑著去雇轎子。 岳氏拿手遮在眼睛上,見葉經走遠了,便輕輕推了下謝琳瑯,叫謝琳瑯跟著她走。 謝琳瑯心想岳氏還要再賣她一次不成?跟著岳氏走了幾步,進了穆家當鋪對面的穆家彩帛坊,瞧見穆行的身形一閃而入,進了里間,便忙做出沒見過世面怕生模樣緊抓著岳氏的裙子,跟著她進去。 岳氏嫌棄地嗤了一聲,推了謝琳瑯一下,待要自己進去,見謝琳瑯咧著嘴,小兔子受驚一般抱著她的腿可憐兮兮地看著她,未免多事,就由著謝琳瑯,進到里間,只瞧見五彩斑斕的彩帛堆成一堆,其中一匹上頭標著七兩八錢字樣。 薛令見岳氏看那一匹玫紅緞子,就將那匹布向岳氏推了推,又看了眼謝琳瑯。 “大管家,不礙事,這丫頭自己個話都說不出個整個?!痹朗霞泵θタ茨蔷勛?,心里盤算著這緞子的用處,聽到一聲咳嗽,便忙將包袱遞過去,“這是娘子叫我捎帶出來,替燕哥兒做法燒化了消災的?!?/br> 穆行瞥了眼那張著嘴目光呆滯的謝琳瑯,見她嘴角掛著晶瑩的口水,便蹙眉轉開眼,拆開那包袱,最后捏著一方帕子冷笑。 謝琳瑯沒看出那帕子有什么不妥,轉念一想,穆娘子原說要請岳氏燒化衣裳,那這多出來的帕子,定然是穆娘子偷偷塞進去的,想來這就是穆娘子想叫商韜認出來的東西,可是穆娘子是商韜什么人,會親密到以為一方帕子就能叫商韜認出她來? 忽地醍醐灌頂,想到自己上輩子回謝家后,商韜的兒子自稱是她奶娘的兒子,還說他娘在蘇州被亂民害死了……依著年紀,還有那親密程度看,穆娘子就是她奶娘?! “大管家,該說的我都說了?!痹朗隙阎?,撫摸著緞子。 穆行冷笑著點頭,然后嘆息道:“嫂子,咱們可是一輩子的街坊領居,你可不能為了一點子錢昧良心幫著姓商的。他許你多少錢,你回頭來跟我說?!?/br> 岳氏迭聲答應了,雖知道穆行這么關心那姓商的,姓商的又偷偷摸摸地打聽梁溪人家,這其中必定有鬼。但她不過是個中人,只賺幾兩銀子的小人物,何必問那么多,“曉得了,誰不明白這個理,那姓商的問你們家琳姐兒,我就回他說是前年才找回來的,當初被拐子拐走了。姓商的聽了這話,又改去問其他人家了?!?/br> “嫂子明白就好,那姓商的是我家娘子舊日相好,曾約好跟我家娘子一同私奔的。我家娘子后悔了,嫁了我家員外,這么多年了,那廝竟然還敢糾纏過來?!蹦滦凶旖青咧湫?,有道是強龍不壓地頭蛇,謝家再怎么顯赫,到了梁溪地面上,也不如穆家管用,虧得商韜大費周章地找媒婆打聽四年前搬到梁溪的人家,這些媒婆們若是連這個內外都分不清,早就在梁溪干不下媒婆這行當了。 “省得了,這布要做夾襖,還少了里子?!痹朗鲜滞锵У卣f。 穆行笑道:“嫂子要里子?只管去鋪子里扯就是了,不知嬸子回頭如何跟娘子回話?” 岳氏怔愣住,拿了手拍在緞子上,這匹緞子已經賣去了一半,一拍之后,就聽到悶悶地一聲響,“嗨,那些話都是大管家教的,我哪里知道這里頭的道道。大管家要我說什么,只管吩咐就是了?!?/br> 穆行笑了,“回頭若是娘子再問,嫂子就說姓商的古怪的很,從其他媒婆手上買了個四歲大的小姑娘,不將小姑娘打扮成丫頭,反而將小姑娘打扮成正經的姑娘捧著,然后跟著主人家回京去了?!?/br> “是,保管一個字不改地原話捎過去?!痹朗隙阎?,掐算著時間,跟穆行道聲告辭,就拿了穆娘子的包袱皮,裹著幾尺素絹幾尺紅綾半匹緞子拖著謝琳瑯出來。 謝琳瑯心里翻江倒海一般,這媒婆果然不是好人,這是收了薛令的銀子,替薛令糊弄穆娘子、商韜呢,可憐穆娘子還以為商韜另娶,暗自神傷;商韜好不容易循著蛛絲馬跡找來,又被岳氏這小人愚弄。 “嬸子怎來這邊了?我找了一路呢?!比~經領著一頂粗陋轎子過來。 岳氏含糊道:“想起要趕著天熱將秋冬的夾襖做好,就過來買兩尺布?!?/br> “天熱,嬸子快進去吧?!比~經替岳氏撩起轎簾。 岳氏拉著謝琳瑯進去,待轎子抬起,就打開包袱看包袱里的布料,摩挲了兩下,一臉市儈地撅著嘴,不知又在算計什么。 謝琳瑯很是佩服岳氏,岳氏上門一次,竟然就替那么多人做了事。拿手抓了抓因流汗發癢的頭發,心里矛盾著,若叫穆娘子、穆琳瑯就這樣回謝家,薛令、薛燕卿必要倒霉,穆家的一眾奴仆也要被發賣,到時不知她要被賣到哪里,若是回到秦淮河那火坑里…… 謝琳瑯猶猶豫豫,終不能拿定主意,等下了轎子,又想她庸人自擾了,以她的能耐,哪里能壞了穆行、岳氏的算計。 冷不丁地轎子一顛簸,謝琳瑯險些滾出來,幸虧被岳氏拉住。 “葉經,怎么了?”岳氏擺出大家太太的譜,坐在轎子里不動身地問。 “嬸子,外頭一頂轎子橫在路上,不叫另一頂轎子過去。兩邊人罵起來了?!?/br> 岳氏嘴里罵道:“好狗不擋路,誰家的……”沒罵完,一撩開簾子瞅見一戶是鐘家的人,忙閉了嘴,堆著笑出來,見整條路被鐘家人攔著過不去,就指使葉經跟轎夫商量或繞路或只算一半銀子給他們。 葉經跟轎夫說了兩句,回頭對岳氏道:“嬸子,他們不肯繞路,也不肯少算銀子?!?/br> “那就等著唄,也叫你們大哥著急著急?!痹朗系闪搜坜I夫,拿了手小心地壓著挎在肩上的包袱,站到路邊梧桐樹下伸著頭看。 “不知天高地厚的狗東西,私窠子養的!竟然敢在梁溪地面上跟我們鐘家作對,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個的斤兩!”鐘家隨從們狐假虎威地罵。 對面那邊不知道是哪戶人家的人冷笑道:“癩蛤蟆坐井觀天,當真以為自己只手遮天了?我們楊家上頭有人,跟謝家大爺常來往,是世交好友,不然怎會大老遠過來看他?” “胡嗪吧你,若是世交,為什么不在京城來往,非要包了妓、女來等?還不是打算巴結謝大爺?” …… 聽到妓、女二字,謝琳瑯有些自厭自棄地低了頭,臉上火辣辣的疼,因想到她做過官妓,如今又有人家專門包了妓、女給她父親,不由地隱隱作嘔。 “嬸子,這是怎么了?”葉經納悶地問岳氏。 岳氏不咸不淡地說:“京城里謝家大爺要過來,這鐘家就包下了兩個會伺候人的窯姐兒。誰知道,外縣的楊員外也有事求謝大爺,不明就里地也包下那兩個。那窯姐兒收了兩家銀子,被剃了頭發。這楊員外、鐘員外,也結仇了。鐘員外這是想將楊員外趕出梁溪呢?!?/br> 旁邊看著的人聽了,就接著說:“這謝大爺可是早年離開蘇州的時候將蘇州地皮都揭走三尺的那家大爺?聽說那次蘇州出亂子,死了不少人?!?/br> “……可不是么,謝家人多官多,上頭才是真正的有人。那亂子鬧這么大,據說京里頭連聽都沒聽說過?!?/br> “……謝家,不是書香門第嗎?”葉經插嘴了,諱莫如深地看向謝琳瑯,原想成了薛令、薛燕卿的心腹,將這二人所作所為告之謝家,然后依靠謝家這條康莊大道飛黃騰達,如今看來,謝家自己個都走到死胡同了。江南一代物產豐富,人才輩出,謝家在京城名聲大好,在江南名聲臭不可聞。眼下尚未風光,再過兩年,沒有薛燕卿,也會有個柳燕卿、梅燕卿將謝家置于死地。 書香門第……謝琳瑯心里默默念著這四個字,臉上又火辣辣地疼,只是這會子不是自厭自棄,乃是為謝家感到羞恥,梁溪就在蘇州邊上,旁的地方大抵還有人提到謝家就滿口稱贊他家是詩書傳家人家,到了梁溪這,若沒個忌諱,十個里頭也難找到一個稱贊謝家的。 “什么書香門第,不過說著好聽罷了。沒瞧見謝大爺要過來,一群蒼蠅聞著臭氣就追了過來?!庇腥巳撕吆叩卣f道。 謝琳瑯、葉經聽這人是蘇州口音,料到這人曾在謝家人手上吃過虧,心里就了然了。 “也不撒泡尿照照,你家員外也配往謝大爺跟前站?” “你當人都跟你一樣沒個廉恥,當街就敢將那一寸的玩意掏出來溺尿?” …… 葉經聽大街上鐘家、楊家兩家罵得越發不堪,伸手捂住謝琳瑯的耳朵,對岳氏說道:“嬸子,咱們回家去吧,繞路的錢我給?!?/br> 岳氏瞥了眼那憊懶的轎夫,冷笑道:“就在這耗著,你能有幾個錢?年紀輕輕的,花錢不能這么大手大腳?!卑琢宿I夫一眼,就繼續看戲,又多嘴撩舌地跟旁邊人說:“穆家員外也送了兩個會唱曲的丫頭到林縣令家呢。我看八成那兩個丫頭要飛上枝頭變鳳凰,跟著謝大爺進京了?!?/br> 貪財、好色……謝琳瑯上輩子一直覺得自己無辜,此時臉上guntang,心知自己明知道謝家是那樣的人家,還想回了謝家去,那自己再落到什么下場,都算不得無辜。那些孺慕之情,上輩子都慕過了,到底是個什么情形,自己比旁人都清楚。上輩子她是個小家碧玉,回了謝家都要處處被人嫌棄;如今不過是個丫頭,想來她連謝家的門都進不得。 一時間死了回家的心,才剛為謝家感到羞愧低了頭的謝琳瑯又站直了身子,瞥了眼旁邊的葉經,又想了下那據說起不了床的薛燕卿,心道自己瞻前顧后、顧忌重重,不過是為了回謝家,如今她不想回去了,看他們能拿她怎么著。 作者有話要說: ☆、11小試牛刀 雖是站在樹下,可沒一會子,人就被曬得昏昏沉沉。 謝琳瑯蔫頭耷腦地指望著能在路上遇到商韜,可恨除了幾個看熱鬧的懶漢,一個人也沒遇到。 鐘家、楊家眼看就要打起來了,終于林知縣叫林家管家出面勸了兩家回去。沒有熱鬧看,眾人散去,岳氏又拉著謝琳瑯上了轎子。 到了岳家,葉家大哥、大嫂滿口弟弟、meimei地喊著,謝琳瑯裝作中暑,自顧自地去岳家二層小樓上歇著,趴在岳家窗口上看樓下稀稀落落的幾個閑人經過,忽地聽到鑼鼓開道聲,便瞧見大街上的人回避開,一頂官轎在兩隊執事十幾個官差護衛下威風地抬了過來,轎子前的青羅傘蓋下雖無人站著,執事卻不敢馬虎。后頭跟著的幾頂轎子,是親自出縣城迎接的林縣令的轎子。一個約摸七八歲的孩子沒跑得急,挨了兩巴掌,站在路邊待哭不哭地喊娘。 謝琳瑯手攀在窗沿上向下看,半響緊緊抓著窗沿的手松開,心知自己跟謝大爺有天壤之別,便是親骨rou也只能對面不相逢,冒然沖撞過去只能是她非死即傷。 “頭可還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