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風景舊曾諳(2)
顧景予四級考試那天,一中補課。 安柔大清早爬起來,到客廳里,捂著話筒,給他打電話。 嘟嘟聲,在安靜的客廳里,格外響。做賊心虛的安柔疑心臥室的父母都能聽見。 顧景予接得很快。這時辰,遠遠不到考試時間。估計他也緊張,起來得也很早。 安柔跪在沙發墊上,壓低聲音,問他:“你做好準備了沒?有把握嗎?” 顧景予聲音精神:“沒問題,你等著兌現諾言吧?!?/br> 討甜頭,怎么個討法呢?揉……胸?還是什么?安柔胡亂想著,手指頭繞著彎彎繞繞的紅色的電話線:“你好好考,別想些有的沒的。還有兩個月出成績,沒那么早呢?!?/br> 顧景予笑起來:“沒事,我不急?!?/br> 不急什么?不急色? 安柔面紅耳赤說:“那你就耐心等著吧?!?/br> 不管他還在那頭笑著,特撩人的那種,說完啪嗒扣上話機。 躡手躡腳回到房間,攤開自制的單詞表,想記單詞,腦袋里嗡嗡的,全是他剛才說的那句話。 “abandon,abandon,ab……” 好吧,放棄。 心根本無法靜下來。 背上書包,去學校時,在樓下碰見徐葉葉。 徐葉葉猝不及防地叫安柔,安柔就猝不及防地被嚇住。 徐葉葉莫名:“你膽子什么時候這么小了?!?/br> 還不是防著父母,提心吊膽的后遺癥…… 徐葉葉從書包里拿出本書,遞給安柔:“你要這書干嘛?是大學四六級考試才用的吧。叫我哥幫我買,他都覺得奇怪?!?/br> 安柔囁嚅著:“對高考應該也有幫助吧?!?/br> “真的嗎?” “不清楚,買了也沒事,咱們到時候也要考?!卑踩崽氯^去,給了她錢。 不用晚自習,安柔歸心似箭。到家一看,父母還未歸,天助她也。 安柔書包也沒放,迅速地撥了顧景予的電話。 他接得快。 安柔問:“考得好嗎?” 顧景予回答:“還不錯。你不是說我聰明嗎,我覺得,出成績后,六月能一鼓作氣,一次性過了六級?!?/br> “會不會很累?” “沒事。男人嘛,不學習,就上班,泡妹暫時放一邊?!?/br> 安柔又開始絞電話線……這人,說什么不好,硬說這種叫人誤會的話。 顧景予又問:“晚上能出來嗎?我帶你去吃夜宵?!?/br> “我想想借口吧。如果可以,八點半來我家樓下等我。我就不打電話給你了,如果快九點我還沒下來,你就回家吧?!?/br> 她剛說完,聽見門鎖響,心猛地一跳,匆匆說聲“再見”,就扣先話筒。 父親在玄關處換鞋,看她姿勢詭異,書包都沒卸,跪在哪兒。他狐疑地問:“你干嘛呢?!?/br> 安柔慌了,從沙發上翻下去,背對著父親講話:“給同學打電話?!?/br> 頓了頓,又退回來,遲疑著開口:“爸爸,我今晚上能出去玩嗎?我同學生日,一起去吃個夜宵,很快就能回來的?!?/br> 父親還是挺開明的,想也沒想,同意了:“別太晚就行。大姑娘了,懂得保護自己就好?!?/br> “會的。謝謝爸爸?!?/br> 八點半之前,安柔寫作業也抓心撓肺。 和男人獨自外出,吃夜宵,雖然相信顧景予的為人,可還是覺得好刺激啊…… 好不容易熬到八點半,安柔同父母說了聲,就抓了外套,出門了。 母親心思如發,覺得女兒不對勁,終究不放心,對父親說:“你跟去看看,這孩子,別和不三不四的人出去鬼混了?!?/br> 父親不同意:“讓孩子知道了怎么辦?說我們不相信她。自己的孩子,你還不了解嗎?從小就被老師說乖巧聽話,在家里也不叛逆。把心放肚子里吧?!?/br> 母親有點動搖,但還是說:“你去窗戶邊瞅瞅,沒事就算了?!?/br> 父親要安母親的心,走到窗邊,向下看。 本是敷衍,卻真的看了什么。 天已經黑透,小區里亮了路燈,樓下的人影都不甚清晰。 安柔剛好從單元門里出來,走到一個人身邊,說了下話,并肩走出視野內。 雖不見,但就身量來說,一定是男人。 父親對孩子了解,將窗戶關上,不動聲色:“她和一群女生出去了,不用擔心?!?/br> 從安柔小學起,母親就對她千叮嚀萬囑咐,教她要與人為善,切忌動氣、動怒,與男孩子的往來要適當,切莫給人你不自愛、自重的錯覺。 安柔名字的由來,便也是希望她成為安靜柔順的姑娘。 而遇上顧景予,似乎她的人生,開始脫軌。 當然,父親有意無意的放縱,給了她自由成長的環境,也給了愛膨脹發酵的機會。 * 顧景予帶她到了江邊的美食街。 桐陽只有這一條河,都說“要發展,先修路”,為促使經濟,往上頭架了五六座橋。而沿江一路,一到晚上,各式各類的商販擺攤售貨,就算不來買些什么,也有攜家帶口,來散步的。好不熱鬧。 這邊,是桐陽最出名的街。 霓虹燈五光十色,映得江面也變得色彩繽紛,像倒映了整個城市最輝煌的年代。 空氣中香料味濃重,還有喧雜人聲。汽車鳴笛聲,遠遠的,倒像是做襯托這方喧囂的背景音。 安柔晚上就吃了小半碗飯,沒飽,本來沒太有食欲,這會兒嗅著香氣,卻有些饞了。 顧景予穿的黑色長款呢子大衣,袖子邊角觸著有些粗糙。筆直的長腿撐開駝色的褲子,黑色短靴,他穿起來,有種軍人的感覺。 難得看他這么正經。 也是真帥。 安柔看到很多年輕姑娘的眼神像蒼耳一樣,黏在他身上了。 “想吃什么?” “嗯……我看看?!?/br> 花樣太多,挑花了眼。 安柔跟在顧景予身后,亦步亦趨,牽著他的手,避免被人群沖散。 這里遠離學校,放眼四周,皆是面目模糊的陌生人。 這種身處陌生環境中,反而令她更有安全感。 不會有人認識他們,不會有人詰問她早戀,也不會有人把他們的相戀,當做一種悖時的事。 旁邊有個孩子,被父母拖著,嚎啕哭嚷著要吃東西。 年輕的父母約莫是覺得,小孩子脾胃功能不健全,吃這些不易消化,很堅定立場,說什么也不肯妥協于孩子的哭鬧。 相比較之下,安柔幸運很多。 顧景予給她買了很多,她東嘗嘗,西嘗嘗,不亦樂乎。像是頭回來城里的孩子,對什么也新鮮。 也真是打頭回來這兒。父母買燒烤這類東西少,倒帶回家讓她嘗過幾回。 辣味、腥味,刺激著她的味蕾,叫她好生高興。 但安柔胃小,每樣只吃一點,就遞給他:“顧景予,吃掉?!?/br> 顧景予接過扦子:“叫我吃你的口水,真好意思?!?/br> 她嘻嘻地笑:“不準嫌棄我?!?/br> 顧景予話是那么說,一手拉著她,一手拈著扦子,偏頭咬下烤rou,含糊不清地說:“也是,吻都接過了,還嫌棄這就太矯情了?!?/br> 安柔撇過臉,撥開唇邊的發絲,嘴巴、臉頰都紅紅的。 一半是被辣的,一半則是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