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風景舊曾諳(1)
進一中門口時,遇著徐鴻。 徐鴻手插著兜,遠遠地看一對男女并肩走過來。 等人走近了,才看清臉。 徐鴻看了眼安柔,安柔朝他笑了下,依舊當年那樣,好像什么也沒變,她還是顧景予捧在手心的小女朋友。他差點脫口而出句“弟妹”。 習慣真是件可怕的事。 顧景予說:“有事?” 徐鴻又看了眼安柔,再看一眼,眼皮子跟抽筋了似的。 她察言觀色,說:“那我先回辦公室了,你們聊?!?/br> 安柔不咸不淡地笑著,沖顧景予揮了揮手,沒等回應,光留給他一個背影。 顧景予的目光,始終追隨著那道背影。 徐鴻喊也不是,不喊也不是,安柔走入拐角了,顧景予才悠悠地收回視線。 徐鴻揶揄:“攻勢挺猛啊,也不知道人家吃不吃你這一套?!?/br> 顧景予乜斜一眼:“想找打?提出來,我滿足你?!?/br> 徐鴻做出一副“小人不敢”的諂媚笑:“印刷廠那邊,才剛剛運行沒多久,這不還有很多事沒規劃完嗎?等你這大老板呢?!?/br> 他們從去年開始,選廠址,辦許可,招工人,零零碎碎,花了不少時間功夫和錢力。 其實按理說,顧景予完全沒必要跑今天這趟,當然,顧景予之心,徐鴻門兒清。 顧景予嗤地笑,轉過身就走,跟屁股后面那條尾巴講:“那你下午來接她?” “咳?!毙禅櫭C了肅面容,“我說顧景予,你不能跟古代昏君一樣,因為個女人,就被迷得三葷五素,而不理朝政啊……” 顧景予揶揄:“啊,會用成語了。你知道古代皇帝治理朝綱,要做什么嗎?” 徐鴻頓時拉下一張臉,“你知道我歷史不好,還笑我——” 車輛穿行,喇叭鳴笛,人來人往間,無一張熟悉面孔。 也該是這樣的。 顧景予彎下眉毛笑,拍著徐鴻的肩膀:“為了兄弟后半生的幸福,是時候展現你的大男子氣概了?!?/br> “喂!”徐鴻不樂意,“你的意思是,她不答應,我就綁著她走嗎?” 顧景予還是那樣笑:“你敢的話,可以考慮?!?/br> 徐鴻膽寒。他不敢。 他后悔了。 他昨晚就不應該,灌顧景予那么多酒,現在人家狹私報復來了??伤灰步o他創造了機會嗎? 當時徐鴻也有些醉,睡一頓覺后,沒想起來,現在似乎有點印象了。 顧景予坐他身邊,半茶杯的距離,顧景予正被他灌,可能沒太注意到,但他興致高啊,坐在主位,整個桌席的人都要環顧到。 安柔的位置,隔了他們大半個桌子。 她坐那兒,把頭埋著,偶爾和徐葉葉說話。頭發順順貼貼,著裝正正經經,人老實安靜。 徐鴻記得,以前安柔和顧景予待在一起,顧景予像順著他長輩那樣,什么都遷就她。 她想說話,他陪她聊些沒營養的話題;她餓了,他買吃的給她;她讀書,他毫無怨言地陪著。 顧景予,本來一個很隨心所欲的人,像是被人牽著鼻子走。 徐鴻沒問過他,累不累,值不值得。他覺得,顧景予一定會說,為她,什么累,什么值得,都不重要。 還是那句話,不就為了她么? 也許,這句話,會肆無忌憚地,貫穿他一生。 徐鴻是真覺得,安柔讀那些之乎者也把人給讀傻了。 這么好一二十四孝男友,她怎么說甩就甩了呢? 舍得??? 安柔當然不舍得。 * 當時做過的事,用現在的流行話來講,就是中二病。 可回想起來,就像奶油蛋糕,不管是水果,還是巧克力,層層疊疊吃下去,留在口腔里的,總是甜膩。 也不是沒想過會吃著苦巧克力,但在奶油映襯下,又微不足道。 應該感謝顧景予的。 給她在苦悶、抑塞的高中時代,點綴了那么亮的光。 風景即便會舊,路過,閱過,停留過,也是無愧于愛、無憂于已。 安柔是在文科重點班。 分科前,她找顧景予,他雖說讓她重新考慮,但她毅然決然,沒打算改志愿。 僅僅是為了,和他有更多的共同點。 一中以理科見長,讀理科的人那么多,偏偏就她愛上的人讀文科,追逐一番,也無所謂啊。 說了,要求同存異嘛。 她有自己的主意,他也不再堅持。 后來,有次無意間,顧景予問她班主任是誰。 安柔說:“是馬老師,教語文的?!?/br> “現在也該五十幾了,留黃卷長發?好巧,我高中班主任也是她?!?/br> 安柔欣喜若狂:“那以后你回母校,我可以和你一起去拜訪她?!?/br> 顧景予自嘲:“別了吧。我估計是她教出來最沒出息的?!?/br> 他說:“以前,他們都覺得我應該讀理科。馬老師也這么想,我卻選文科,正好她當班主任,她苦口婆心叫我好好讀,將來考清華北大。結果,我沒他們想的那樣奮發圖強,跌跌撞撞到高考,別說清華北大,連重本線都沒上,勉勉強強讀本市的一本。你說她惱是不惱?” 安柔像鼓勵嘗試站起來的小嬰孩,鼓勵他:“你可以拿了本科畢業證,再考研究生啊,考個好大學,照樣光耀門楣?!?/br> 顧景予吊兒郎當,把腳架起來,人字拖被腳趾虛虛夾著,一顛一顛:“你親自輔導我嗎?” 這是,她當初追他,找的緣由。 安柔臉紅,嗔他不正經:“大學學業我怎么懂呀,趁我上課,你可以多復習一下啊?!?/br> 顧景予笑:“我連英語四六級都沒過?!?/br> 她講:“應該有專門的輔導書,你聰明,趕上來會很快的?!?/br> 他伸臂,把她摟懷里,問:“你這么希望我拋下你,去學習嗎?” 安柔手上用勁,推他,結果被他用臂圈住,徹底動彈不得。 顧景予穿白色背心,大熱天的,吊扇咯吱咯吱地轉,背后的人又燙,又散發了花露水香。 蚊蟲多,他手臂上的花露水,還是她抹上去的。 緊挨著她的男人膀子,不瘦弱也不強壯,卻是充滿了獨屬于男性的氣息。一條條青筋,在他使勁時,隱約可見。 遂,放棄。 “我希望你更優秀。做女朋友的……與有榮焉?!?/br> 顧景予眼里漾起笑,對著她的唇,淺淺地啄:“這個詞我挺喜歡的?!?/br> 安柔臉上在慢慢地騰起熱度。 這回她推他,很容易就掙脫出來了。大概他得了便宜,沒再想得寸進尺。 他想了下,說:“今年十二月有四級考試,如果我過了,你讓我嘗點甜頭,行嗎?” 顧景予既像風流浪子,又似正人君子,對待安柔,他沒有越界過。撩起衣角下擺,撫摸腰肢,已是最大尺度的了。 他提這個要求,可不僅止于此了。 安柔并非全然不諳情事。 店里有人進來,她趁機跑走:“你考過了再說吧?!?/br> 來人是叔叔輩的,奇怪地掃了她一眼。 顧景予習慣性地揉一頭短發,感覺唇邊的軟度滑膩還在。邊站起身,邊摸著下唇,笑了。 大叔見這對小年輕談戀愛,也是心領神會地笑。 ———————————————— 生活艱辛,更新不易。下周起,每周六、日十七點更新。 每滿兩百珠,加更三章。 透明小作者有恃無恐。 就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