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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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人聲鼎沸,沈惟舒展肢體,借著傳授舞步、身形交錯的機會,輕聲道:“方才那群商人,我跟蹤了許久,他們來歷蹊蹺、目的成謎,似乎正在往西州運送一批……火/藥?!?/br> 最后兩個字她說得極輕,趙晏辨認口型,才明白是什么。 “我不愿與官府有所牽扯,上回在涼州已是破例?!鄙蛭﹤壬?,繼續道,“這次既然你來了,不如替我去安西都護府跑一趟,把消息告訴他們?!?/br> 趙晏點頭:“沈阿姐,這些年你去了何處?接下來,你有什么打算?” “我接到師父傳信,回了趟劍南道,”沈惟嘆息,“送走了我的……” 她稍事沉默,聲音放得更輕:“或許我該叫他一聲‘父親’吧。我似乎對你提起過他,我本以為,這輩子永遠都不會見到他了,但他找到我的時候,我心里風平浪靜,已經懶得去恨他了。我順從他的意愿,將他葬在了他和我阿娘初次相遇的地方,也算仁至義盡?!?/br> 趙晏安靜地聽著。 沈惟的母親是青奚人,父親則來自中原,用她的話說,她父親背棄了她們母女,讓她母親客死異鄉,而她千辛萬苦逃回西南,被師父收養。 “之后我打算在西域待一段時日,尋訪當地名醫,再順帶看看那群商販有何企圖?!?/br> 趙晏回過神:“沈阿姐,你獨自一人行事,千萬小心?!?/br> “我會的?!鄙蛭┬Φ?,“我還等著去涼州參加你和那小郎君的婚禮?!?/br> 趙晏赧然,卻也沒有糾正。 沈惟四海為家,兩人經此一別,再相遇就不知是何時了。 如若有緣,無論是在涼州還是洛陽,總會重逢。 一支舞結束,沈惟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 趙晏返回桌前,與紀十二和趙宏走出食肆。 街道上喧囂未歇,趙宏在各個攤位前流連忘返,紀十二趁機壓低聲音:“雁娘,你那位沈阿姐是何方神圣?我總覺得,她的眉眼和阿……和含章公主極其相似?!?/br> “紀公子真厲害,連含章公主都見過?!壁w晏忍著沒有拆穿他蹩腳的演技,“是挺像,但應當是巧合吧,世上千千萬萬人,總有些難以解釋的緣分?!?/br> 青奚國尚存時,王室便是姓沈,她直覺沈惟是某個王族成員的后裔,與姜云瑤多少沾親帶故。 但她沒有窺人隱私的興趣,沈惟說什么,她聽聽就罷,絕不多問。 紀十二揶揄道:“你在這里遇到她,也是緣分,人家想喝你喜酒,你可別讓人失望?!?/br> 趙晏:“……” 這是什么亂七八糟的邏輯? 她在喧鬧的街道立定,抬頭對上他的眼眸:“她要去西州,不如就在西州吧。我會在安西都護府等你,到時候你來找我還錢,摘掉面具,讓我看到你的真容,我就答應嫁給你?!?/br> 他怔了怔,她已轉身向前走去:“事先告訴你,我喜歡好看的人,你若太丑,我就不要你了?!?/br> 紀十二快步追上她:“一言為定,你可不許反悔!” 趙晏沒有理他,嘴角卻情不自禁地揚起。 “十二兄,阿姐,你們怎么一眨眼就不見了?”趙宏擠出人群,痛心疾首道,“你們就算嫌我多余,也該說一聲,我自個回去便是,免得我以為跟丟了?!?/br> “阿宏,你叫誰呢?我才不認識這個人?!壁w晏勾住趙宏的肩膀,“我們快走,不帶他?!?/br> “剛才是誰說要嫁給我?雁娘,你怎能翻臉無情?” “什么?阿姐要嫁給十二兄?幾時的事?” “紀十二,混蛋!還有你,你們兩個都離我遠點!我不認識你們!” “哈哈哈哈……” - 談笑聲遠去,趙晏在黑暗中浮沉,不辨今夕何夕。 有那么一瞬間,她希望時光停駐在此刻,永遠不再前行。 無數雜亂的畫面和聲音飛快閃過,她預感到接下來發生的事,想閉上眼睛、捂住耳朵,隔絕那段痛徹心扉的回憶,但卻是徒勞。 西州城外,他們與紀十二分別,楊叔等人依依不舍,與他約定日后在涼州相會。 進入安西都護府,趙晏將貼身攜帶了一路的信件交給王都護,告知他沈惟打探到的消息。 再之后,便是省親之日,趙宏與她所說—— 她化為舞姬,楊叔一行扮做百戲藝人,抱著必死的決心來到烏勒的壽宴。 趙宏被她打暈,交由王都護照拂。 她終是自私了一回,想要為父母留下最后的血脈。 臨行前,她聽說朝廷的軍隊已經到了,就駐扎在距離西州不遠的地方。 太子派人進城與王都護交涉,決定分四路包夾,打西域聯軍一個措手不及。 他沒有親自現身。 趙晏遺憾地嘆出口氣。 早知自己會食言,在伊州的時候,就該把他的面具掀掉。 可惜,看不到他如今的樣子了。 只希望他能記得她久一些,不要太快把她忘掉、與別的小娘子成親。 她深呼吸,朝軍隊駐扎的方向看了最后一眼,策馬駛入茫茫夜色。 曾以為,那便是她與紀十二……姜云琛之間的訣別。 直到她將他送她的小胡刀插進烏勒的咽喉,狠狠一轉,幾乎把整顆人頭絞下。 她渾身沾滿鮮血,分不清是烏勒、是她自己、還是楊叔他們的。 然后,爆炸聲四起,天地仿佛在頃刻間混沌倒轉,她依稀記得自己落入一個懷抱。 熟悉的溫度與氣息將硝煙隔絕,他將她嚴絲合縫地護在懷里,她從未哭得如此撕心裂肺,嗓子里滿是鐵銹的味道,可聲音卻淹沒在鋪天蓋地的轟鳴中。 耳邊在霎時間歸于安靜。 她的意識煙消云散,他留給她的最后一句話是:“晏晏?!?/br> 不是雁娘。 是晏晏。 - 趙晏醒來的時候,渾身動彈不得,趙宏守在旁邊,見她睜眼,頓時淚如雨下。 沈惟也在,止住她掙扎的動作,眼尾染上紅痕。趙宏說,是沈阿姐把她帶回西州。 她想問紀十二,還有楊叔、韓伯、她的一行同伴們,卻沒有勇氣開口。 其實她心里已經有了答案。 最終,她吃力地抬起手,在趙宏的掌心里寫下兩個字。 ——涼州。 她要回涼州。 她一刻都不想繼續待在這里,唯恐多等半天,就會聽聞噩耗。 她不知自己還有多少時日,只想再見父母一面。 - 七月,趙晏在沈惟和趙宏的護送下離開西州。 一路上,她經過伊州、沙州、瓜州、肅州和甘州。盛夏遠去,秋日漸臨,她望著熟悉又陌生的景色,仿佛還能看到楊叔一絲不茍地清點行裝,韓伯凝神勾畫地圖,同伴們高聲談笑,商量著回去之后定要痛飲一場,而紀十二溫柔地注視著她,眼睛里似是倒映著漫天星輝。 她卻不敢哭,不敢放縱自己沉湎在悲傷中。 沈惟縱然醫術精妙,但也無法起死回生,一旦她強撐的一口氣散掉,便回不去家了。 白雪飄飛之際,她到達涼州。 見過父母,她心愿已了,在他們以為她睡下、悄然離開之后,她積攢半年的眼淚終于決堤。 她不敢放聲嚎啕,怕守在外間的錦書聽見,只能把臉埋進被子里,哭到幾近斷氣。 她在西域傷得頗重,那種猶如挫骨揚灰的劇痛都未能讓她掉一滴淚,可如今,她只覺胸腔中似乎有什么東西被活生生地剜了出來,碾成齏粉。 他們明明是一起去的,卻只有她活了下來。 楊叔的妻兒、韓伯的小孫子,還有其他同伴的家眷,再也等不到他們歸鄉。 紀十二還欠著她錢,欠她一片盛開的牡丹,以及一個婚禮。 卻再也無法還給她了。 那段時間,她每天都在哭,想著若能隨他們去了也好。 她傷勢未愈,終日昏昏沉沉,為數不多醒來的時候,在父母和弟弟面前強顏歡笑,他們一走,她便伏在衾被中泣不成聲,仿佛要把一生的眼淚都流盡。 她甚至一度哭昏過去,再次醒來,年節已經結束。 那天,她忽然生出一種奇妙的感覺,整個人飄飄然,仿佛經歷了一次脫胎換骨的重生。 故去的同伴們站在彼岸,遙遠得恍若隔世,還有一個朦朦朧朧的人,身上罩著一層迷霧,她始終無法看清。 他們對她揮了揮手,笑著與她道別。他們說,小娘子,來世再一起喝酒吧。 只有那個模糊的影子不肯離開,流連地看著她,朝她伸出手。 她心急如焚,想要走過去拉住他,卻仿佛被定在原地,她的指尖與他的手相擦而過,眼睜睜地看著他化作輕煙,碧落黃泉杳不可尋。 手中傳來溫熱的觸感,是塊瑩潤無瑕的白玉佩。 她抬起頭,眼前一片白茫茫的荒蕪,唯有胸口傳來錐心刺骨的痛,讓她不由地彎下了身子。 你是誰? 你究竟是誰? - 畫面與聲音淡去,趙晏驀然睜開眼睛。 視線逐漸聚焦,她急促地喘息著,看到了輕柔垂落的幔帳。 承恩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