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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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楊擺擺手,他自從去了揚州,就跟撒了歡一樣,是青樓的???,雖還沒成親但是外頭養的小星可不少,也不知道是誰多嘴多舌告到姑娘秦先生那里去,弄得不止總號發了訓誡,連秦先生也寫了信來,弄得他灰頭土臉大半年,現在是萬萬不敢去見先生的。 玲瓏白他一眼:“那不就結了?” 左楊見著四處無人,拉著玲瓏的袖子:“今兒晚上重澤樓,我請你吃飯,山西有個糧食商人想求見先生,你先看看,咱們好歹也是三四年的情分,你去瞧一眼?!?/br> 玲瓏冷了臉:“沒空?!?/br> 左楊追著玲瓏從票號側門出來,就見門口停著一輛馬車,旁邊站著一位老嬤嬤一臉肅穆:“玲瓏姑娘,先生有事吩咐你?!?/br> 玲瓏哎一聲,三兩下上了馬車,問:“秦嬤嬤,姑娘風寒好些了嗎?” 秦嬤嬤臉上這才露出一點笑模樣來:“先生說,叫幾個大煙槍一熏,反而鼻子不堵了,舒緩多了?!?/br> 這次姑娘把兩京一十三省分號的掌柜統統叫來北京,商量的就是發行小額銀票的事情,有幾個耄耋不肯松口,整日坐著商議,偏偏其中有幾個老煙槍,議事廳叫他們熏得云霧繚繞。 左楊見秦嬤嬤沒搭理他,堆著笑臉:“秦嬤嬤,您老人家身體一向可好?看著比我走之前還要硬朗了些……” 秦嬤嬤抬了抬眼皮,不陰不陽回了一句:“左小子,你這回從揚州回來,人倒是大變樣了?!?/br> 左楊尷尬得笑笑:“哪里,在您老人家面前我還跟原來一樣?!?/br> 秦嬤嬤伸出手指點了點:“上車吧,先生也要見你?!?/br> 左楊啊了一聲,心里不上不下沒個譜兒,心知自己這頓掛落是吃定了,一路上不言不語,像個委屈的小媳婦兒,半點沒有外頭左二爺的風采。 馬車咯吱咯吱壓著路旁的積雪,不過一會兒,就到了棋盤胡同。下得馬車就見‘秦宅’二字,與大多數京城的宅子一樣,外表樸實無華,內里別有洞天,繞過照壁,便是兩顆極高大的青檀樹。 也是因為這兩顆青檀樹得先生喜歡,票號里的人便不把這里叫秦宅,反而叫小檀園。 從回廊過,便見流水上的醉臥軒,幾個分號的大掌柜也不怕冷,坐在石凳子上吵得厲害,見著秦嬤嬤領著人過來,笑著打招呼:“秦嬤嬤,秦先生的病如何了,什么時候才能繼續商議?” 秦嬤嬤笑著搖頭:“諸位大掌柜,我一個伺候人的下人,哪里知道你們的大事?” 只這么一句,便推過去了。那幾個分號的大掌柜拍拍手,抱怨道:“我們都在這兒住了半個月了,各地的分號都沒人主持大局,要是有個什么事,地方上可怎么辦?” 另外一個抽了口旱煙,咂咂嘴:“老胡,你還沒瞧出來嗎?秦先生這時在熬我們呢?這五年來,她想做的什么事,有沒做成的嗎?別的就算了,收學徒連女娃娃也收進來,這可不行。往年間我在外邊沒回京,你們也不知道勸勸先生。這回見了先生,我必須好好說道說道。這男女有別,男女大妨,這根線可不能松……” 旁邊有人扯了扯他胳膊,低著聲音:“周掌柜,你大煙桿子抽多了,胡咧咧什么……”這大通票號的大主子、二主子可都是女子。 周掌柜自知失言,嘿嘿笑一聲,底氣不足地反駁了兩句:“你扯我胳膊干什么,我是說女學徒,又沒說別人……” 秦嬤嬤仿佛沒聽見剛剛這番話,笑笑:“幾位大掌柜寬坐,我有事回先生去了?!?/br> 說罷便領著玲瓏同左楊往“澹靜堂”去,地如其名,隱在萬尾篁竹之后,一時之間只能聽見沙沙的風吹聲。 秦嬤嬤領了玲瓏進去,獨留左揚在門口等著,過得一會兒便聽得一陣悠揚清麗的唱腔——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1 左揚垂手而立,半點不敢放肆,眼睛盯著地面,不知過了多久,里面唱完了【皂羅袍】,剛另外起了個頭,便聽見先生的聲音:“好了,今兒就到這兒吧。我新得的云子,紫檀棋盤,你帶回去吧?!?/br> 左揚忙抬起頭,就見里面出來一個緋色衣衫繡牡丹的男子,看起來不過十六七歲的模樣,唇紅齒白。 在左揚身邊站定,輕輕瞥了他一眼,便露出萬種風情來,聲音也清清朗朗:“左二爺,久聞盛名?!?/br> 左揚并不認得他,但是先生身邊的人,即便是一個唱戲他也不敢輕慢,拱手行禮:“哪里哪里,還未請教這位公子名諱?” 那男子譏諷地笑笑:“揚州的何香君是我師妹?!闭f罷,便一搖扇子,施施然走了。 左揚站在那里,面上不敢如何,心里卻已經罵開了:“一個下九流的東西,不就是先生愛聽你的戲嗎,矯情什么?” 又不知道站了多久,直站得雙腿發麻,里邊才出來個綠夾襖的丫頭:“左二爺,先生請您進去?!?/br> 左揚哎一聲,口稱:“勞煩jiejie了?!?,心里卻叫苦,又是左二爺,又是請,今兒還不知道怎么過關呢? 丫頭挑了簾子,一進去便是一大股熱氣襲來,左揚不敢亂看,跪在屏風前:“左揚給先生請安,兩年沒見,先生身體一向可好?” 里頭哼了一聲,冷冷清清的聲音:“托你的福,還過得去?!?/br> 左揚忍不住微微抬頭,透過屏風上繁復的牡丹花,朦朧可見一個云鬢女子,可憐巴巴求饒:“先生,我知道錯了?!?/br> 秦舒笑笑,放下筆,后仰靠在圈背椅上,微微咳嗽一聲:“我看你還是很不以為意的樣子?” 外頭丫頭端了茶來,左揚接過來,笑嘻嘻端進去,恭恭敬敬擺在書案上,又撩了袍子跪下:“先生,我真的知道錯了。票號這個行當,手頭上過的銀錢何止千萬,咱們首要的一點便是要治身嚴謹。我往那些不干不凈的地方去,實在大大不該?!?/br> 秦舒端起茶抿了一口,喉嚨舒坦了些:“你是獨子,又是三代單傳,娶妻納妾,多幾個紅粉佳麗傳宗接代也是題中應有之意?!?/br> 左揚抬頭,見先生臉色微微含笑,伸手扔下一張紙:“也好,不孝有三、無后為大,你就回家娶妻納妾去,同你在揚州那些紅顏知己繁衍子嗣,想必你父母都很高興。你跟在我身邊幾年,我少不得要備一份厚禮。這樣吧,我書房那款北宋的澄泥硯,配上李延圭的墨,李后主提了款,也不算辱沒了你?!?/br> 左揚臉色大變,從桌腳下撿起那張紙,見上面是秦舒親筆手書——茲有揚州分號左揚,治身不嚴,立即開革,永不錄用,末尾不僅用了先生的私印,還蓋了總號的印。 他當下砰砰磕頭,磕得頭上有了血印子,這才抬起頭,涕泗橫流:“先生,我左揚不是不識好歹的人,請先生再繞我一次,我一定做出個樣子來,不給先生丟人?!?/br> 秦舒默默看了他一會兒,哼一聲:“你也知道你丟人,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晚了?!闭f著她敲了敲書案,旁邊立著的丫頭端著五福托盤上前,掀開來,便是一方硯臺、一塊兒墨。 秦舒道:“我還有事,你下去吧?!?/br> 左揚抬頭,瞧瞧那硯臺,瞧瞧那墨,又去瞧秦舒,見她已經閉上眼睛,一只手慢慢揉著太陽xue,跪在那里,十分誠懇:“先生,我知道除虛偽,節□□,敦品行,薄嫉恨,幸辛苦,戒奢華2,是您寫的守則,我是從您身邊出來的,偏偏犯了,是大大丟了先生的人。我千不該萬不該,萬萬不該帶頭違反先生定下的規矩?!?/br> “我是先生一手教出來,先生叫我走,我不敢不走。只求先生念在往日,留我在票號,即便是重新當一個學徒,我也甘愿?!?/br> 秦舒聽他絮絮叨叨,本就頭疼,當下沉了臉:“還啰嗦什么?” 左揚見秦舒這樣說話,心里哀嘆:這回是徹底完了,徹底完了。 他磨磨蹭蹭剛要起身,就見廊下一陣咯吱咯吱的笑聲,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推開門,風一樣撲進他懷里:“小左哥,你從揚州回來了?” 左揚叫他磕到鼻梁,頓時疼得眼淚都出來了,忙抱住他,不叫他亂動:“小公子又長高了?!?/br> 左揚打量,見這娃娃頭發蓄起來了,又黑又密,與尋常幼童的雙丫髻不同,反而像成年男子一樣只梳了一個,還像模像樣帶了個玉冠。 見他打量,那小娃娃頓時從左揚身上下來,展了展自己衣裳,頗為臭屁:“怎么樣,小左哥,我的審美品位還不錯吧?這玉冠上的圖案可是我自己畫的?” 左揚笑笑,心里知道這下有轉機了,當下苦兮兮道:“我剛從揚州回來,只是先生叫我出去,以后恐怕不能進來見小公子了?!?/br> 那小娃娃四歲上下,聞言狐疑去望秦舒,見她招招手:“秦珩,這個時辰你不是應該在學堂念書嗎?” 秦珩縮了縮肩膀,爬到凳子上,小手輕輕捶秦舒的肩膀,身上都是奶香味兒,黑黝黝的眼珠子咕嚕咕嚕直轉:“我有一道算術不會,聽說小左哥回來了,就想請他教教我?!?/br> 他還小,臉上都是嬰兒肥,粉粉糯糯的,又擺出一副可憐巴巴的表情來,連秦嬤嬤都給他說話:“小公子都改了,每日學得可認真了?!?/br> 秦舒捏捏他臉頰,知道他在說謊,也無可奈何,微微點頭:“去吧?!?/br> 秦珩摟著秦舒的脖子親了一口,歡呼雀躍:“謝謝娘親?!闭f罷,便爬下凳子,拉了左揚蹬蹬地向外跑去。 第69章 龍團勝雪,是北宋名茶 秦嬤嬤見了就笑:“剛生下的時候, 小貓一樣,姑娘還直擔心養不活呢,現在也長得白白胖胖的了?!?/br> 秦舒笑著哼一聲:“都是你們嬌慣的, 越發不成樣子了, 這一年換了不止五個先生,等這個被他折磨走了, 看誰來教?現如今,往外面打聽打聽, 只要說是咱們府上的西席, 給多少銀子都是不來的?!?/br> 秦嬤嬤把窗戶微微開一個縫兒:“小公子還小呢, 才能滿四歲, 我看有好些人家六七歲開蒙都有。等小公子再大一些,自然好一些了。再說那些先生也不過是些老舉子, 出了四書五經,什么都不懂。小公子問的話,他們答不出來, 自然有些偏見。別看小公子在姑娘跟前賣乖,可是性子卻是十足十隨了姑娘, 小小年紀, 便十分倔強?!?/br> 秦舒搖搖頭, 閉著眼睛, 一只手去揉太陽xue。秦嬤嬤忙把熏香移得近一些, 上手替秦舒輕輕按壓:“姑娘, 又疼了?” 秦舒嗯一聲:“老毛病了?!?/br> 秦嬤嬤從瓷瓶里倒出來一滴精油, 往手上抹了抹,順時針輕輕揉著太陽xue:“李太醫說,姑娘這是月子里坐出來的毛病, 風邪透進骨頭縫兒里,要想根治,得等下次月子。那段日子,票號出了事,姑娘沒日沒夜地忙著?!?/br> 秦舒呵呵笑出聲來:“那可沒什么指望了?!?/br> 秦舒才叫按得松快了一會兒,就聽見外面小丫頭驚呼:“吳老先生,你怎么了?你眼睛怎么這么紅?鼻子怎么也出血了?” 老先生聲音很是憤慨,扯著嗓子以至于有些嘶啞了:“我要見東家,我要請辭,貴府的西席,老朽無法勝任,還請另請高明,另請高明?!?/br> 秦舒睜開眼睛,無可奈何,整了整衣衫:“請吳老先生進來吧?!彼酒饋碛藘刹?,見來人一只眼睛紅紅的,鼻子流血不止,叫拿了塊兒帕子捂住,很是狼狽的樣子。 秦舒很是慚愧:“吳老先生,您這是怎么了?” 吳老先生是個近視眼,他一進來玻璃片上就起了迷蒙的薄霧,拿下來用袖子擦了擦,往書房里望了望,嘆了生氣:“東家,小公子呢?” 秦舒只好請他坐下來,親自倒茶,賠罪道:“犬子頑劣,還請先生擔待一二。他做錯了什么,我一定重重責罰他?!币贿呌帜昧艘缓胁枞~來:“知道先生是福建人,這是特地從福建運回來的功夫茶,您嘗嘗可還合口味兒?” 拿人手短,世人都是這樣。秦舒姿態如此之低,馮老先生也不好臭著一張臉了,嘆了口氣:“東家,說實話,小公子論起天姿,實在是老朽所罕見,教給他一篇文章,不過通讀下來,便能背誦。人家在他這個年紀,背完千字文,會做幾句打油詩,便算得上聰慧??尚」幽陜H四歲,已經念完了論語,朝廷上有名的神童,張學士也不過如此?!?/br> 好話說完了,就要告狀了:“可是,小公子卻有一條讀書人的大忌諱。我教他論語,說這是千古圣賢之道,他便說難道孔夫子說的一定是對的嗎?還說什么四書五經是用來點綴門面的,用來辦事是大大不行的?!?/br> 秦舒可總算是明白被老師叫去開家長會是什么滋味兒了,還是一個不停告狀的老師,她半句話都不敢反駁,只一味兒點頭:“是是是,先生說的在理?!?/br> 馮老先生瞧了秦舒一眼,丫鬟遞上一條布巾,他把那條帶血的換下來,接著道:“這也就罷了,我只當他年紀小,不懂圣人之道,微言大義。最可怕的是,他滿口荒誕之言。什么倘若女人要守女德,那男人也該守男德才對,也不知他是從哪里聽來的?這男人女人怎么一樣呢?圣人言,男子為陽,女子為陰,他偏偏說什么陰陽陰陽,陰在陽的前面,先有陰才有陽?!?/br> 馮老先生說到激動處,不迭拍手:“東家,您說,這豈不是荒謬嗎?” 秦嬤嬤咳嗽一聲,瞧瞧秦舒,這些荒謬之言還能是誰教的,自然是這個生身母親教的。 秦舒叫他說得臉紅,尷尬地笑笑:“這也不能算太錯,畢竟還是先有母親,才有兒女的嗎?這可不是先有陰,后有陽的嗎?” 馮老先生瞪了秦舒一眼:“還有更加可怕的呢?那日我教他,天圓地方。誰知,他站起來說天不是圓的地不是方的,地也是圓的,我們生活在一個球兒上。還說什么,海船沿著一個方向航行,就一定能回到原點,自己將來的志向就是當一名航海家,沿著大海一個方向航行?!?/br> 秦舒聽了頗為欣慰,不住點頭:“沒想到這小子還有這樣的志向,我還以為他整天就知道玩兒呢?” 馮老先生叫秦舒噎住,雙眼圓鼓鼓的:“這……這怎么行,少年立志,自然是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不說中進士點翰林,那也得是個正經的讀書人。那船家的行當連正經良民都算不上,這可是下九流?!?/br> 秦舒生怕把這位西席給氣走了,她連連點頭:“先生說的是,等他回來我一定說他?!?/br> 馮老先生看秦舒的樣子,也不像個嚴厲的母親,懇切道:“東家不知道這樣說過多少次,可小公子一次也沒有聽過。不是老朽托大,這教子便跟種樹是一個道理。你小時候不給他立些規矩,修剪枝丫。等他長大了,免不得是個不成才的歪脖子樹的?!彼f著說著也覺得自己話有些重了。 秦舒倒是不敢跟老師辯駁,不住點頭:“先生放心,這才我一定叫他改了,親自給先生認錯?!?/br> 等他一走,玲瓏便噗呲一聲笑出聲來:“還從沒見姑娘這樣怕一個人,是是是,好好好,別的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秦舒問秦嬤嬤:“馮老先生眼睛和鼻子怎么了?” 秦嬤嬤本來想遮掩過去,見秦舒問了,不得不說:“是小公子同學堂里的伙伴捉弄先生玩兒,把辣椒面兒灑在書上,又把先生的眼鏡兒藏起來。老先生瞇著眼睛找眼鏡,打了個噴嚏,辣椒面兒就進了眼睛里不是?;琶ν忸^尋熱水,鼻子又撞在柱子上了?!?/br> 前面先生告狀秦舒都沒當一回事情,只聽見這個,沉了臉:“這樣捉弄先生,你們也替他瞞著?我現在要去議事廳,等我晚上空閑了,再來收拾他?!?/br> 說罷指了指墻角一個樟木箱子:“把這箱子賬冊抬到議事廳去?!?/br> 議事廳在中軸線上,秦舒用正屋改建而成,她深居簡出,等閑不去票號,即便是有什么事,也是旁人來這里請示她。早幾年,她白天便在議事廳辦公,晚上便睡在議事廳后的碧紗櫥里。這樣熬了幾年,也培養出一些人來,漸漸只拿些大主意,又加上自己頭疼這個宿疾越來越嚴重,便把許多庶務教給旁人來辦。 議事廳很是寬敞,一水兒的紫檀木帶墊兒圈椅,秦舒走進去,除了一兩個德高望重之輩,都站起來同她見禮,口稱:“秦先生?!?/br> 在座的這些人,在秦舒掌管大通票號的頭一年,十個人里面有九個人都不服她,好一點的看在賀學士的面子上,陽奉陰違,表面答應得好好的,背地里實行起來卻大打折扣。次一些的,直接連表面功夫兒也不屑做,直接當著她的面兒說,咱們做票號十幾年,還沒聽說姑娘說這些法子、這些規矩未免太折騰人了。 秦舒也并不勉強,暫且按下,等年中的時候,各自把盈利賬冊拿出來,兩京十三省的大掌柜開革了七位兒,這才震懾住這幫老資格。直至今日,人人都要稱呼她一句“秦先生”。 秦舒笑著點頭,坐到主位上,丫頭們魚貫而入,各自端上斗彩釉下青花小蓋碗:“這是龍團勝雪,用上等的銀絲水芽制得,諸位請?!?/br> 眾人聽得她這句話,便知今日是要敲重鼓、下決斷了。龍團勝雪,是北宋名茶,其制法早已經失傳。有消息靈通的掌柜,知道福建有個茶商去年奉命重新制出了此茶,每斤花費銀錢四萬,只給皇家專供,即便是首輔崔閣老得陛下賞賜也不過二兩茶葉。 眾人打開蓋子,果然見碗中光明瑩潔,若銀線一般,不愧是上等銀芽所制,這些人雖然慣見富貴,可此等傳聞中的貢茶還是第一次見,左手旁的萬掌柜品了一口,笑:“一槍已笑將成葉,百草皆羞未敢花,這水芽果然名不虛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