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節
如此,就慢慢地等待機會吧。李林甫思念至此,忽然感覺有些饑餓,遂抬步向堂中走去。 吉溫依舊為李林甫的門客,此時他已成為李林甫最信任的親信。侍立一旁的吉溫,看到李林甫挪步,急忙小跑至其身后稟報道:“大人,蕭炅已等候多時了,讓他入見大人嗎?” 李林甫聞言,臉現厭憎神情,說道:“真沒眼色,沒看到現在是飯點嗎?先讓他候在那里,我用完晚飯再見他?!崩盍指χ朗掙恋膩硪?,蕭炅剛剛由戶部侍郎之職改授為岐州刺史。當初蕭炅被授為戶部侍郎,還是得李林甫之薦,奈何此人太不爭氣,吏部考功甚差,加之剛剛鬧了一場笑話,由此被授外任。 蕭炅的門第相當顯赫,其為南朝梁國蕭衍的后裔,屬昭明太子蕭統的一支,為當時的名門望族。蕭氏向以文學傳家,如蕭統就編撰了《昭明文選》,蕭炅卻沒有這些愛好,自幼不學無術,長大后靠門第蔭官而已。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想是他們出身與經歷大致相同,蕭炅與李林甫聚在了一起,如今李林甫為相,得其所薦,蕭炅由此被授為戶部侍郎。 某一日,蕭炅赴喜宴,與朝中官員在廳間閑坐等候,恰巧蕭炅座側放有一本《禮記》。蕭炅左右無事,將之取過誦讀起來。讀了片刻,口中忽然誦出“蒸嘗伏獵”四字,就聽四側響起了一陣輕笑,蕭炅不知何故,急忙住口不念,并抬頭觀看。 就見周圍多為一片奇異的眼光,一人從座中立起身走至蕭炅面前,微笑著問道:“蕭侍郎剛才誦讀得挺好,只是周圍聲音有些嘈雜,剛才數句未聞清楚,煩請蕭侍郎再讀一次,可乎?” 蕭炅笑道:“嚴左丞有令,蕭炅敢不遵從?” 于是低頭又念了一遍。 周圍笑聲又起,比剛才更加響亮。蕭炅不明何故,臉現迷惑之色。那嚴左丞謝道:“蕭侍郎果然讀得好,挺之深謝了?!?/br> 此人名嚴挺之,即是當初在太原向李隆基奏報王毛仲私索甲杖之人。李隆基后來念其功績,擢其為刑部侍郎。及至張九齡為中書令,張九齡與嚴挺之稟性相似,二人私誼又好,張九齡遂薦其為尚書左丞,并兼知吏部選拔之事,李隆基當即準奏。 原來《禮記》原文為“烝嘗伏臘”,意指四令時節。蕭炅估計不識“臘”字,將之讀為“獵”字。嚴挺之等人多為科舉出身,對《禮記》諸章實在諳熟無比,蕭炅讀后,他們馬上意識到了錯誤。嚴挺之起身戲言讓他再讀一遍,蕭炅不知是計,由此笑料更大。 蕭炅從此又得了一個“伏獵侍郎”之雅號。 更有好事之人揶揄道:本朝上有“弄獐宰相”,下有“伏獵侍郎”,看來他們慣好在山林中穿行狩獵了。 卻說李林甫吃完晚飯又獨坐消食一番,方讓吉溫將蕭炅喚過來。 蕭炅不想離開京城,此次來意,就是央求李林甫幫他想想辦法。 李林甫聽完蕭炅的傾訴許久未吱聲,既而呵斥道:“你好好去參加喜宴,無非吃飯喝酒而已,偏要去誦讀什么《禮記》?你的文才很好嗎?哼,那幫人自幼習書,在他們面前讀《禮記》,你豈不是班門弄斧嗎?” 蕭炅低頭聽訓,心中卻不以為然:我不過讀錯了一個字,李大人您呢?那幅“弄獐”之字掛在姜度中堂何止一日?豈不是比我丟丑還要大嗎?其想到這里,憤然罵道:“這幫人太可惡了,不過多識幾字,有何張狂之處?” 李林甫擺擺手道:“罷了,不要再糾纏這件事兒了,與讀書人打交道,唇槍舌劍你是無論如何也斗不過他們的。即便你當時占了一些便宜,然筆桿子攥在他們手中,千秋萬代之后,終歸是你遺臭萬年?!?/br> 蕭炅道:“李大人,這件事兒沒有商量的余地了嗎?” “朝廷授書已下,又無過硬的理由,如何再扳過來?張九齡與嚴挺之讓你出任岐州,人家未提你的‘伏獵’之事,緣于你的考功太差,且京官外任向為皇帝提倡,就是到了皇帝面前,這樣的理由也很過硬?!?/br> 其實李林甫不知,嚴挺之兼知吏部詮選之事,某一日對張九齡說道:“張公無法制止‘弄獐宰相’,難道也能容忍‘伏獵侍郎’嗎?”張九齡遂以考功為由將蕭炅改任,則蕭炅出為外任還是緣于“伏獵”。 蕭炅道:“哼,下官知道,下官之所以有今天,皆是那個好事的嚴挺之攛掇張九齡的結果?!贝饲熬┕俜艦橥馊蔚臅r候,往往在秩級上稍稍升一些以為安慰。蕭炅原為戶部侍郎,是為正四品下,而岐州為下州,刺史也為正四品下,看似為平級調任,實則有貶官的意味了。 李林甫嘆道:“你還是先去就任吧,將來再尋機會。人在背運之時,多靜少動為其主旨,你此去岐州,須勤于政事,最好不要多說話?!?/br> 蕭炅躬身答應,然意猶未平,狠狠說道:“我與嚴挺之有何冤仇,他為何要平白無故害我前程?李大人的訓誡,下官定會銘記在心,然這口氣終究難忍?!?/br> 李林甫淡淡地說道:“你能不能忍住,事關你想成事或是壞事。你若想圖一時痛快,大可效匹夫之行前去辱罵一番,此于事有何補呢?唉,蕭炅啊,世間要隱忍的地方太多了,你這點小挫又算得了什么?” 蕭炅見李林甫大發感慨,一時難明其意,只好應了一聲。 李林甫又笑了一聲,說道:“你此去岐州為任,其實很好呀,如此就在京城無聲無息。你那‘伏獵’之名,說不定數月之后就會被人們淡忘了。如此一來,你就處于暗處,那嚴挺之就居于明處?!?/br> “暗處?”蕭炅有些不明白。 “對呀,那嚴挺之在明處,他若有過失,你大可進行點評嘛?!?/br> “嚴挺之難道會有過失嗎?李大人,此人除了說話難聽一些,下官確實瞧不出他的過失之處?!?/br> 李林甫幽幽一笑,說道:“他難道沒有過失之處嗎?他現在沒有,并不意味他將來沒有!蕭炅啊,嚴挺之身處要位,他能保證自己不犯錯嗎?對了,你說他說話難聽,這許是他犯錯的根源?!?/br> 嚴挺之將“弄獐宰相”與“伏獵侍郎”連在一起笑談,李林甫也有耳聞,他內心里也早對嚴挺之恨得牙根直癢。 裴耀卿這兩年忙于漕運之事,經常到各地奔波,很少回京,如此殫精竭慮,終于使運糧關中有了起色。 南方所產之糧經運河運到洛陽,其間通行無阻,運價甚廉,其最艱難處即是三門砥柱一段。這里水流迅疾,舟船易破,幾乎無法通行。高宗皇帝顯慶年間,朝廷征六千余人在三門山鑿石開山,修山路以通牛車,將水運改為陸運。然如此一來,其運費昂貴也就罷了,運量卻受到限制,每年最多能輸入關中之糧約五十萬石,遠遠不敷關中使用。 裴耀卿親自在三門山附近踏勘多次,最終采用了“沿河設倉、逐級轉運、水通即運、水細便止”的辦法,即在三門砥柱東面置集津倉,西置三門倉,又于三門北山開山路十八里,漕糧運至集津倉后,改為陸運繞過三門險灘儲入鹽倉,再用船運至太原倉,最后經黃河入渭水,漕糧即可輸入京師。 如此一來,每年可輸入京師漕糧二百余萬石,并節省運費十余萬緡。 李隆基聽完裴耀卿的稟報,龍顏大悅,放聲大笑道:“好呀,朕從此以后再不用被人譏為‘逐糧天子’了!哈哈,裴卿功勞很大,張李二卿,朕該如何酬勞裴卿呢?” 裴耀卿躬身答道:“臣忝為侍中,這些年未署朝政之事,僅僅忙于漕運之事,漕運雖有小成,畢竟有虧職守。陛下若不斥責微臣,則已足矣?!?/br> 張九齡衷心贊道:“三門險灘向為漕運最艱難處,此前多少人想了無數方法,依然難奏其效。裴侍中今依地勢,逞巧思而去難題,實有李冰建都江堰的同工之妙。陛下,裴侍中剛才說話太謙,臣以為可頒制書褒獎?!?/br> 李隆基微微一笑道:“頒制褒獎實為惠而不費之事,然天下之人會不會責朕過于吝嗇呀?”隨著國勢漸旺,府庫財貨日積,李隆基如今賞賜之時,其手面甚闊。 李林甫此前與張九齡一起面君時,難聞其聲,現在似乎話語也多了起來,其躬身說道:“裴侍中此舉使朝廷每年節省運費十余萬緡,其功莫大焉?!贝嗽挷仡^露尾,既順李隆基之意,又順勢捧了裴耀卿。 李隆基道:“如何賞賜裴卿?裴卿如今官至宰相,又有爵位,也就照舊吧。朕聽說裴卿在長安的宅第甚小,這樣吧,朕在長安賜你一處新宅,建造之費用由國庫所出。李卿,此事就由你來辦吧?!?/br> 李林甫躬身答應,裴耀卿急忙謝恩,張九齡想起那日朝堂上與皇帝爭論的情景,也不想在此等小事上徒費口舌。 李隆基因為運糧關中的事兒得到解決,興致變得很好,展顏說道:“裴卿將此等事兒辦成,看來其中也有天意。我們此次離開長安,不覺已近兩年。朕在宮中一直住得挺好,近來卻有數名宮女接連遇到異事,她們皆說看見過青面獠牙之鬼怪。想來宮中鬧鬼,定是上天催促我們速回長安了?!?/br> 三人聞言一驚,宮中鬧鬼實為大事,裴耀卿急問道:“陛下,若宮中有鬼,不可忽視,須由太常寺之巫師施法祛之?!?/br> 李隆基不以為然道:“鬼怪之事多為傳言,不足為信。然宮中人心惶惶,也不可忽視。今日三位宰相總算聚齊了,我們這就商議一下,趁著現在天氣尚未寒冷,我們回歸長安如何?” 李隆基口中對鬼怪之事不以為然,心中卻未必這樣。是時人們皆信鬼神,宮中有如此異兆,李隆基肯定為此上心且心生焦慮。 張九齡再一次表現了他不懂君心的特點,宮中既然鬧鬼,李隆基心中已有不安,那么離開洛陽返回長安實為正解。張九齡卻不這樣想,其躬身稟道:“陛下,如今剛入十月,正值秋收時節。若大隊人馬返回長安,勢必影響沿途百姓的秋收事宜。微臣以為,若返京可延后一些時日,待仲冬十一月最為適宜?!?/br> 裴耀卿也順口贊同了一句,李林甫卻一聲不吭。 張九齡此議實為秉持“民為重、君為輕”之圣賢道理,主要考慮不奪農時,也就忽略了李隆基的迫切心跡:此時返回長安既可擺脫洛陽宮中鬧鬼的窘境,行在路上又不會覺得寒冷。 三名宰相中有兩名不同意現在返回長安,李隆基心中不高興,也就不想再說這個話題了。 待他們辭退的時候,李林甫又故技重演,裝出腿腳不舒服的樣子,故意落在后面,李隆基瞧其模樣,知道他有話想說,就將他喚了回來。 李林甫說話相當簡約,其拱手稟道:“陛下,臣以為陛下欲返長安,其實不用征求臣下的意見?!?/br> “此為朝政大事,例該征詢宰相意見?!?/br> “微臣以為,洛陽與長安為陛下的東西二宮,陛下或住東宮,或住西宮,全憑陛下一時興致,我們為臣下者自當跟隨罷了,那是不必多言的?!?/br> 李林甫此言實為李隆基找尋理由,將皇帝行幸兩京說成自己的家事。自古以來,皇帝家國一體,則皇帝無私事,所以皇帝立皇后太子,乃至日常用度,例當與重臣商議,以匡正過失,有利國家。 李隆基聽言后覺得十分順耳,說道:“剛才九齡所言也有道理,朕之出行須不違農時?!?/br> “張令有些泥古不化了。陛下心系百姓,返回長安之后免除沿途地方的租賦,如此對百姓更為有益?!?/br> 李隆基向李林甫投去贊賞的目光,心想此人能夠體察圣意也就罷了,還能因勢想出一些妥當的處置之法,如此就很難得了。 后一日,李隆基下詔,全體人員于十月初六動身返回長安。 張九齡選擇直率之言與皇帝相抗,其效果極差?;实塾纱擞娌桓吲d,且大多結果與張九齡的初衷相違,可見李林甫的法兒顯得更為高明。自古以來,以諍諫出名者以魏征最顯,成就魏征之名者非是其本人,還是緣于其身后的太宗皇帝。李隆基此前能夠容忍宋璟和韓休,現在對張九齡卻有些不耐煩了。 大隊人馬返回長安不數日,氣溫驟降,長安很快迎來了是年的初雪。 李隆基晚膳后離開勤政樓,其不坐暖輿,自行頂著雪花踏雪而行,如此費時小半個時辰方入南熏殿,周身已然發熱,且冒有薄汗。 宮女幫他去掉斗篷,看到武惠兒未前來迎接,李隆基微覺詫異,遂順口問了一句,宮女怯怯地答道:“稟陛下,娘娘今日不知何故生悶氣,連晚膳也不用,一直躺在榻上呢?!?/br> 李隆基來到榻邊,果見武惠兒側身而臥,臉朝向里側,遂上前將她身子扳過來,急問道:“惠兒,莫非身子不舒服嗎?” 武惠兒急忙起身欲見禮,李隆基見她臉上布滿了淚痕,就將她按坐下去,驚問何故。 武惠兒眼中不絕地流出淚水,張開嘴本想說話,又搖搖頭不再開言,唯低聲啜泣而已。 李隆基愈發摸不著頭腦,就與武惠兒挨著坐于榻上,輕輕手撫其肩,柔聲問道:“惠兒,到底有何委屈之事?你如此悶在心中,豈不是作踐自己的身子?” 武惠兒再搖搖頭,然后輕聲說道:“陛下呀,妾不想說出此等言語。唉,事關皇子,妾不管怎么說終究難脫嫌疑?!?/br> “皇子,莫非哪個皇子惹你了嗎?” 武惠兒還是搖頭,說道:“陛下,妾真的不想說,也不敢說?!?/br> 李隆基看到武惠兒顧慮甚多,遂寬慰道:“惠兒,你我夫妻一體恩愛多年,可以無話不說,你就是說錯了,我也不會怪你。我知道皇子眾多,難免口舌駁雜,他們多數年幼,說話少有分寸,若無意間沖撞了你,還是寬懷為本吧?!?/br> “陛下,若年幼皇子說話無禮,妾也是一笑了之。然這幾個皇子年齡既長,學識又好,其所言非是脫口而出,當是深思熟慮而成,妾因此方才憂慮萬端?!?/br> “嗯,哪幾個?” “太子瑛、鄂王瑤、光王琚?!?/br> “他們如何說話?” 武惠兒伸手抹了一把眼淚,似自責般說道:“陛下,此話說來話長。唉,陛下踏雪入殿,妾只顧想自己的心事兒,竟然忘了替陛下寬衣。來,且將靴子脫下,先燙燙足,待陛下安定下來,妾再詳說吧?!?/br> 李隆基其實未聽出她話中的破綻:武惠兒本來一直躺在榻上傷心落淚,又如何知道自己踏雪而來呢? 李隆基舒坦地斜倚在胡床之上,溫度適宜的熱水滋潤著足部。他凝視側旁的武惠兒,溫言道:“他們究竟如何?你可以說了?!?/br> 武惠兒道:“妾此前早知他們三人私誼甚好,他們或入東宮,或入二王之府,諸皇子中他們三人私下交往甚多?!?/br> “嗯,諸皇子中以他們三人學識最好,想是他們趣味相投,由此過往甚密,實屬正常?!?/br> 武惠兒搖搖頭道:“妾起初也是這樣想,現在看來全錯了。他們如此交往甚密,非是志趣相投,緣于他們的母親或逝或被陛下疏遠,由此對陛下漸生怨懟之情,且陛下一直待妾親愛,他們連帶著將妾母子也一同恨上了?!?/br> 李隆基生于皇家,對后宮之事何等熟稔?他聞言覺得武惠兒有點小題大做,微微一笑道:“惠兒,此為你之猜測吧?瑛兒為太子二十余年,日常端莊謹慎,絕非多事之人,他不該對我們有怨懟之情???” 武惠兒此時的顏色也淡定下來,其緩緩說道:“妾侍奉陛下多年,陛下當知妾非無端猜測之人。妾今日之所以傷心,實因得了翔實的憑據?!?/br> “有何憑據?” “鄂王瑤府中有一張姓仆人,其日常侍奉鄂王左右。前幾日,這張姓仆人因做錯一件小事,被鄂王令人痛毆一番,他由此不忿,前往駙馬楊洄那里告密。陛下,原來太子他們三人一起時說的話,既對陛下無禮,又對妾母子心懷怨毒?!?/br> 李隆基聞言,不由得坐直了身子,臉色頓時變得凝重無比,沉聲問道:“他們如何說?” “他們說陛下寵愛妾身,由此漸至昏庸,只對妾生子女憐愛,卻對其他皇子公主視若無物。以太子為例,其居儲位二十余年,陛下唯勸其讀書,年近三十竟然還不能接觸政事。太子曾多次慨嘆,他至今不知監國為何滋味?!?/br> 李隆基臉色變得更加凝重,其“哼”了一聲,并不插言。 “鄂王與光王多引前史為例,勸太子要以隱忍為主。他們說陛下年事漸高,太子終有一日能夠繼承皇位,到那時殺伐決斷,其實未晚。陛下呀,妾以為他們所言實在陰險無比,他們既盼陛下早日交出權柄,又想不利于妾母子。妾由此憂慮萬端,將來事情終歸要成這樣,妾難有萬全之策啊。陛下,難道妾殷勤侍奉陛下,也錯了嗎?” 李隆基臉色怒極,伸手猛地向下一擊,怒道:“其心可誅!其心可誅!” 李隆基是年五十二歲,正值壯年。遙想自己于先天元年登基之時,自己不過二十四歲,看自己目下的身體與精力光景,再做二十年皇帝也非難事,難道太子李瑛果然有些焦急了嗎? 太子若有此等心思,只要其不付諸于行動,按說也很正常,然他現在就與李瑤、李琚混在一起,那李琚還為文武全才之人,他們如此妄議父皇,其實已有結黨之嫌了。 李隆基由郡王之身經多番拼殺成為皇帝,他當然明白覬覦皇位者甚眾。為了清除這些對皇位有威脅者,他往往不待其發展至萌芽狀態即扼殺之。像王毛仲當初未必有謀反之心,然其權位日重且交結諸將,則有謀反的條件和可能,所以李隆基憑借嚴挺之的奏言將王毛仲一伙散之于無形。如今太子三人交結妄言,其實蘊藏有禍亂的可能,李隆基由此心生警覺。他默默思索片刻,然后問道:“那張姓仆人現在何方?” “楊洄為了不引起鄂王警覺,即讓他又返回鄂王府中?!?/br> “嗯,楊洄還算謹細之人,如此做甚好?;輧?,此事不用聲張,我明日先與九齡他們商議一下,再定下步行止?!?/br> 武惠兒臉上不自覺地綻出笑容,答道:“妾謹遵陛下之言。陛下,妾身今生侍奉陛下,則心足矣,唯思身后瑁兒和琦兒一生平安,則為大幸?!蔽浠輧汗采^四個兒子,前兩個生下來不久即夭折,壽王李瑁為李隆基的第十八個兒子,另李琦被封為盛宣王,為李隆基的第二十一子。 李隆基嘆道:“你僅想瑁兒和琦兒,我卻想讓諸子皆一生平安啊?!?/br> 第二日朝會散后,李隆基留下三名宰相,意欲和他們商議太子結黨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