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
李隆基身邊的人聞言發出了輕笑,宋璟一貫臉色嚴肅,此時臉上也綻開微笑之色。 李隆基又問道:“聽說你在這里大興州縣學廬,尊師重學,并身為教誨,遂使風化興行。你勤于政事,捕蝗有功,使田畝大熟,這等事兒其實為末節,最重者還是行教化之策。朕知道你口功甚好,此等事兒不是你妄自吹噓的吧?” 倪若水躬身正色道:“微臣不敢。就請陛下移步到最近的學廬視察,以察實情?!?/br> 李隆基目視宋璟道:“宋卿,我們就找一學廬瞧瞧。若倪若水所行為實,須在天下諸州彰揚,如此既能為朝廷育人,更能以圣賢道理教化天下?!?/br> 宋璟拱手答道:“陛下此行,實在惠及后世。教化之策,須一以貫之,如此漸行漸積,方慢慢有起色,臣恭頌皇恩?!?/br> 李隆基不愿再談這個老生常談的話題,他一面頷首應付宋璟,一面向人群中的張說招手,喊道:“張卿,你過來?!?/br> 張說許久未見李隆基,此次相見也未曾照面說話,現在忽然聽皇帝召喚自己,心中狂喜不已,遂疾步行到李隆基面前躬身言道:“微臣張說,特來領旨?!?/br> 李隆基數年未見張說,此時打量他的面龐,感覺蒼老了一些,遂嘆道:“看來張卿在相州還算勤謹,吏部的考績好像不錯嘛?!?/br> 張說道:“臣奉旨主持相州,不敢懈怠。只是難見陛下圣顏,心中著實掛念?!?/br> 李隆基當初居東宮為太子時,張說為東宮侍讀,二人實有師生之誼。李隆基聞此言語,心間悸動了一下,然臉色依舊如常,問道:“朕觀汴州得汴渠灌溉之利,天旱時可保收成。因思相州那里無黃河水可引,田畝莫非僅依天降雨水而潤嗎?” 張說答道:“稟陛下,相州境內有漳水、洹水等水流自西向東流過,相州的東、南、北三方多為平地,可引水灌溉;唯西部處于山間,若天旱久無雨,西部的人畜吃水就會出現困境?!?/br> “朕多次昭示天下,讓各州因地制宜興修水利,卿為何不想法改觀呢?” “陛下,臣多次入山察看,那里是懸崖峭壁,人行走時就難以立足,實在無法修筑。好在那里百姓不多,臣又鼓勵他們遷出山間,如此影響甚微?!?/br> “嗯,讓山民到平地上墾植,如此也不失為一個好法子?!?/br> 王毛仲這時走過來稟道:“陛下,離此地二里處有一學廬,陛下巡查之后,就該用膳了?!?/br> 空中的太陽已漸至頭頂,一群人于是上馬向北,疾馳而去。 郝靈佺到了汴州,即手捧裝著默啜首級的匣盒請見宋璟。待宋璟聽完了郝靈佺的出使遭際,眼中現出厭惡之色,目視匣盒說道:“此匣中莫非盛著默啜的首級?你從大漠行至京城,再來汴州,那匣中的首級豈不是要腐臭如泥?” 郝靈佺得意地答道:“下官知道此節,遂請拔曳固覓來高手匠人,選來桑椹木精心打造此匣。其密封甚好,首級就是在其中放上一年,水液臭味也不會溢出一絲?!?/br> “你這些日子與此匣為伍,再聞其中汁液晃蕩之聲,心間莫非沒有一絲惡心之意嗎?” 郝靈佺獲此首級,滿心想到自己的大富大貴要從此而來,心中被歡喜充溢,哪兒有一絲惡心?他老老實實答道:“稟宋丞相,此人為我大唐之勁敵,下官獲此首級,心中又快意又對之切齒,倒沒有其他感覺?!?/br> 宋璟哼了一聲,怒道:“默啜雖為大唐之敵,然他還為突厥首領。你提著此匣走了數千里,宛如你的玩物一般,實有輕辱之心。若突厥人得知你的行為,定會辱我大唐無大國風范,且會恨你入骨?!焙蚂`佺此前多次想過,自己此次獲得默啜的首級,圣上定會給自己加官進爵。如今宋璟的一番訓斥,宛如一瓢涼水兜頭潑下,心中的涼意彌漫全身,然他心有不甘,嘟囔道:“宋丞相,下官想覲見圣上……” 宋璟打斷了他的話頭,斥道:“你無非鴻臚寺的一名九品掌客,按例向鴻臚寺典客令稟報即可!你以為獲得了默啜首級即為奇功一件?哼,你還想覲見圣上?我告訴你,你如此越級見了本相,已屬越位,你再啰唆,本相立刻治你之罪?!?/br> 郝靈佺被劈頭蓋臉的一頓訓斥弄懵了,惴惴然不敢說話。 宋璟道:“你速帶此匣返京,由鴻臚寺召集京城的突厥人好好禮葬默啜。你今天就走,不許耽擱!” 郝靈佺于是黯然離去。 宋璟并非莽撞之人,如此大事當然要找皇帝稟報。待郝靈佺走后,宋璟即起身到李隆基居住之所,入室后發現室內還有王毛仲與高力士陪侍皇帝身邊。 李隆基聽宋璟稟報完事兒的過程,說道:“好呀,默啜為禍大唐多年,終被同族人斬殺,如此就去了朕的一塊心病?!?/br> 宋璟蹙眉說道:“陛下,默啜昔在突厥部落中一枝獨大,我朝可以全力察其動向然后劃策應之。默啜如今身死,突厥人形同一盤散沙,則我朝北境更須謹慎?!?/br> “嗯,宋卿所憂為何?” “臣以為,突厥人現在各自為政,不知道他們將從何處入境sao擾大唐。如今西北有郭虔權,中有謝琬鎮守,當保無虞;唯并州北境云州、代州一帶,稍顯薄弱。并州為大唐龍興之地,萬不可遭到突厥人襲擾?!?/br> “并州有天兵軍長期鎮守,其兵強馬壯,已保并州多年安瀾。依卿所言,并州那里似缺一名猛將主持嗎?” “陛下圣明。并州刺史向由藩王遙領,則并州長史例兼天兵軍大使,此人須能文能武,方能堪當其任。如今此位缺員,請陛下從速增補為好?!?/br> “嗯,卿有得人可薦嗎?” “倪若水如何?” “此人文職一生,未曾主持過軍事,有些不妥。宋卿,此事不用太急,我們緩緩思之,然后再議。對了,那郝靈佺出使大漠,攜回默啜首級,可謂有功,按照朝廷規制應該賞賜。你為何將其訓斥一番,并趕回京城,如此是否會寒了其他人之心呢?” “昔陛下在驪山時,姚公曾上言十事,其中姚公請求陛下三十年內不謀求開疆拓土,陛下好像當初答應了?” “不錯,朕答應不求邊功,以清靜為要?!?/br> “對呀,臣若讓陛下晉升郝靈佺之職,萬一陛下再賞其錢物,此舉即是向天下宣示:自今而始,大家可以以邊功邀寵!” 李隆基聞言沉默片刻,然后笑道:“哈哈,宋卿此為‘蕭規曹隨’。然如此一來,就委屈了郝靈佺的這番奔波之勞了?!?/br> 郝靈佺回京后望眼欲穿,日日盼望朝廷為自己加官晉級,如此一等竟等了一年有余,次年秋天,宋璟方才授其為右武衛郎將,是為從六品的武散官。郝靈佺久候不見提拔,心中早已憂憤如火,現在看到得到如此低品之散官,更加急怒攻心,數日后竟憤怒而死。 宋璟向皇帝奏事,一旁的王毛仲和高力士說什么也不敢插言半句,他們知道宋璟不會給他們留情面,弄不好會被宋璟訓斥一回。待宋璟走后,王毛仲笑道:“陛下,若宋璟為相,如奴才此等武人出身者難有出頭之日了?!?/br> 王毛仲如今統領禁軍,昔為李隆基的長隨,實為李隆基身邊一等一的寵信之人。李隆基聞言笑道:“宋璟確實有魏征之風,朕每每見了他,心中也要打起精神,生怕說錯了話,何況你們呢?然宋璟理政出于公心,其行事剛正絕倫,終對國家有利。朕有此良相,何必計較旁枝末葉呢?” 王毛仲道:“陛下,宋璟剛才提起并州人選,奴才倒想起一個人來。此人能文能武,堪與姚公比肩?!?/br> 李隆基此時已知王毛仲所薦之人,笑道:“你大約想薦張說吧?其實剛才與宋璟說話時,朕已想起此人。嗯,說說你所薦理由?!?/br> “外人傳言,張說之所以被貶出京,緣于與姚崇不睦。張說之文才吏事能力,那是不用說的,奴才還聽說他幼讀兵書,曉諳軍事之事,中宗皇帝時曾任兵部侍郎。如此能文能武之人,可堪為任?!?/br> 李隆基看到高力士一直默默,遂問道:“高將軍,你在此事上有何見解?” 高力士躬身道:“臣為內官,不明軍事,不敢妄自言語?!?/br> 王毛仲聞言有些刺耳,心想:這個老閹宦果然巨猾無比。他如此說話,就反襯出自己妄言了。 高力士此前聽說張說私下里與王毛仲打得火熱,如今王毛仲力薦張說,則證其實。王毛仲如今漸至跋扈,日常言語間對高力士也有欺凌之意,然高力士甚有涵養,說什么也不會將對王毛仲的不滿流露出來。 姚崇在驪山被李隆基拜相,此后大刀闊斧施政,其威權日重。張九齡以左拾遺之身,數次致書姚崇,勸其遠諂媚,進淳厚,書中言辭犀利,其略云:“任人當才,為政大體,與之共理,無出此途。而向之用才,非無知人之鑒,其所以失溺,在緣情之舉?!币Τ缱x后,由此注意上了張九齡。此后不久,張九齡被調職吏部。 張九齡現為職掌官吏勛級的考功員外郎,此次隨駕而行。他到了汴州,得知恩師亦至,遂當晚入其驛舍拜望。 二人敘話片刻,張說笑道:“你現為考功員外郎,則天下官吏的考績皆須你品評,那么天下官員見了你,多恭順之態唯恐巴結不夠。姚崇還算識人,他自己不干不凈,卻能選你守此位。嗯,你的名聲不錯嘛,為師雖在相州,也常常聽到贊你公正考評的好名聲?!?/br> “學生謹記尊師之訓,不敢狂妄造次?!?/br> “唉,其實你任此職,終歸是一個得罪人的差使。圣上如今欲效貞觀故事行事,則大多數官吏能按朝廷方略為人,你公正公平待人,對他們終無妨礙。然總有一些官吏德行既虧、才具又差,他們肯定希望你能替他們遮掩一二,可你不識變通之機,終會得罪了他們。這幫人雖明面上不敢說話,暗地里卻咬牙切齒?!?/br> 張九齡謝道:“尊師如此諄諄提醒,學生今后定當小心在意。然人之稟性難移,學生遇事皆思朝廷規制,實在不會轉圜?!?/br> 張說搖搖頭,嘆道:“為師知道,你終究難改,那也是無法之事?!彼砸晦D念,又笑道,“其實你何必要改?你的性兒大概甚合宋璟的脾胃,你們二人行事相似可謂絕配,哈哈,倒也有趣得很呀?!?/br> “尊師所言甚是。宋丞相理政未久,直性兒堪比魏征,其或在朝堂之上直諫圣上之失,或在衙內厲言百僚之過。宋丞相剛直公正如此,學生萬萬不及?!?/br> “哼,宋璟若長此以往,焉能長久?” “恩師可能不知,宋丞相諫國丈修墳逾制,圣上不怒反喜,賜絹四百段以彰其行?!?/br> “我如何不知?此事以詔書形式明發天下,則天下皆知。九齡啊,人之性情最喜奉迎,以太宗皇帝之賢尚不能免俗,他當初將魏征墓碑拔除,即為泄其憤。太宗皇帝雖后來再復魏征之碑,然其心路歷程已彰顯無余。當今圣上欲復國勢,當然可以隱忍,若時間愈久,則不可知?!?/br> 張說說到這里,心中忽然有了警惕,囑咐道:“我們師生之間身居密室尚可談談說說,到了外面,如此話兒一個字兒休提!現在圣上雖不許行酷吏之風,然人心百態最為莫測,有人最善摘取你的只言片語來搞名堂,此事不可不防?!?/br> 這是老師的好意提醒,張九齡當然恭聽此訓。 王毛仲力薦張說為并州長史兼知天兵軍節度使,如此正合李隆基心意。李隆基此后與宋璟商議此事,宋璟對張說素無惡感,覺得張說若任此職,其身負才具實在綽綽有余,遂滿口贊成。李隆基于是簽署了制書,張說未出汴州就被授以新職。 張說得此授任心中狂喜不已,按說此職與相州刺史的品秩相同,不應如此欣喜,然張說深諳其中玄機,并州為大唐龍興之地,其地位當然要比相州重得多,且并州為大唐北境屏藩,自己此去既主并州政事,又以天兵軍節度使之職主持軍事,此舉說明皇帝已對自己轉變了看法。自己若以此為基,只要好好把握,宦途前程將會變得美好起來。 是夜,張說趁著月色獨自前往王毛仲所居的驛所。王毛仲今非昔比,其驛所前后皆有甲士環衛,須通稟之后方能入見。 張說獲準入內,其見了王毛仲,馬上來了一個奇怪的動作。他雙膝著地,將手中所持的木匣輕放一邊,然后雙手撐地,口吻及于王毛仲的靴面,如此長跪不起。 王毛仲尚未受人如此大禮,何況張說年長于自己,又是馳名天下的文宗領袖,竟一時呆了。等醒過神來,他伸手攙起張說,連聲說道:“張先生請起,王毛仲何德何能,焉能受此大禮?” 張說順勢起身,口中說道:“王將軍何必太謙?張說遭此困境,若無王將軍搭救,焉有今日?”他將那只木匣交與王毛仲,說道,“我聽說王將軍剛剛又得了一女,區區薄禮,請予笑納?!?/br> 王毛仲知道匣中定是裝有金珠之物,沒有推脫,伸手接過,口中謝道:“如此多謝張先生了。張先生多贈重禮,王毛仲唯有萬分感謝了?!?/br> 二人歸于座上,張說舌燦如花,自是繼續感激王毛仲施以援手。 王毛仲嘆道:“圣上當初聽了姚崇之言,認為先生交結藩王,實為陰謀之人。唉,要想讓圣上改變初衷,委實不容易。你知道,圣上英明無比,我若將話兒說得太過,如此就露出了痕跡,事兒反為不美,時辰也就耽擱長了一些?!?/br> 張說何等聰穎?他聽著王毛仲的話音,知道他還是在炫耀自個兒的功勞。事情越難,他的功勞越大,遂連連稱是。 王毛仲繼而笑道:“其實張先生也挺會做人,你替國丈寫的那篇碑文甚好,皇后還在我面前數次說你的好,圣上也頗為贊賞。加之姚崇卸任,沒有人再惦記先生,事兒也就順勢而成了?!?/br> 張說拱手謝道:“總而言之,張說深謝王將軍大恩。今后時日尚長,萬事還要仰仗王將軍援手加恩?!?/br> 王毛仲擺擺手,說道:“張先生不必太謙。你此次主政并州,且兼知軍事,地位與昔日不可同日而語,則多有面見圣上的機會。張先生,天下之大,只要能得圣上之寵,還有什么可以憂心的呢?” “王將軍所言甚善,張說今后但凡有機會入京,既可面圣,又能拜見王將軍?!?/br> “我忘了,你曾經為圣上之師,又比我們多了一層情誼。哈哈,張先生,你好自為之,定能飛黃騰達?!?/br> “張說不敢,今后定仰仗王將軍援手方為至道?!?/br> 張說今日見了王毛仲,其言行竟至rou麻。若張九齡看見尊師如此,不知作何感想。 此后張說到并州赴任,皇帝車駕也開始向西回京。其時日光愈暖,沿途的田間及山野一片碧綠,鮮花次第綻開,風景如此美好,令一行人賞心悅目。 第十三回 理賦稅朝廷括戶 識虛實張說檢兵 想是因為族人的殷勤促請,或者得知皇帝專為自己營造了房舍,一行和尚終于入京請見李隆基。 李隆基大喜過望,急忙走下御臺執手相迎,并攜手將一行和尚迎入座中??吹揭恍泻蜕胁湃鄽q,然面龐稍顯蒼老,不禁嘆道:“朕聽說禪師數年來奔波天下,遍尋高僧精研佛理,且窮究天文,如此勞身費神而不改其志,委實令人嘆服?!?/br> 一行道:“貧僧得知陛下相尋,本該立刻入京,奈何其時正在天臺山國清寺,一位老禪師正向貧僧傳法,因而延誤至今,貧僧特向陛下請罪?!?/br> 李隆基笑道:“朕聽說此位老禪師尤善歷法,你本來以善識天文、深諳歷法聞名天下,猶如此虛心請教,則歷法之學臻于化境,實令朕可嘆可敬?!?/br> “陛下數次約見貧僧,不知有何要事?” 李隆基嘆道:“自從李淳風成就《麟德歷》,天下人從此將之奉為寶典。開元以來,太史局依《麟德歷》推算,將有數次日食發生,然每次皆錯。百官事先前來祝賀,言說日光當虧未虧,實為朕德行布于天下而改。朕起初還信,然每每如此,朕方悟許是《麟德歷》之中定有錯謬?!?/br> “陛下所言甚是,天下以歷法為經,不可錯謬?!?/br> “對呀,朕之所以多次約請禪師入京,正緣于此。若《麟德歷》果然有錯,須立刻匡正,以防其繼續流毒于天下。朕知道訂正歷法之事術算浩大,既費人力,又須時間,請禪師放心,朕定會全力支持?!?/br> 一行揖手道:“陛下不嫌貧僧陋思,貧僧定殫精竭慮,勉力為之?!?/br> 李隆基是夜見到武惠兒,想起其建言的功勞,不禁柔情頓起,將其攬入自己的懷中說道:“惠兒,你果然聰穎無比。朕依言建屋,一行禪師大為感動終于回京,讓朕如何賞你呢?” 武惠兒伸手執起李隆基之手撫在自己的腹上,柔聲說道:“陛下,妾有此賞,則心足矣?!?/br> 腹中的胎兒似乎輕輕動了一下,武惠兒臉上頓時漾出溫柔的微笑。李隆基此時已有子女二十余人,不像武惠兒將為人母那樣新奇和欣喜,然畢竟為自己的寵妃懷孕,其心間也很高興,就用手掌輕輕撫摸惠兒的腹部,問道:“尚宮可曾派專人定期侍候?”宮中規定,若宮人被皇帝臨幸懷孕,須加派人手照顧起居,且精心調理食膳。 惠兒答道:“皇后得知妾有孕,遂讓尚宮選出最妥當的人兒前來護理。她們說道,胎兒約有四月,觀妾腹間模樣并聽聞胎音,胎兒生長甚好,請陛下勿憂?!?/br> 李隆基調笑道:“唉,此胎兒果然累贅,有些礙手礙腳啊?!?/br> 惠兒知道皇上的心思,遂斜眸一笑,臉上不由得涌出一抹醉紅。 因姚崇之語,魏知古漸在李隆基面前失愛,此后被派往外任,不久病卒。接替魏知古任吏部尚書者,名為源乾曜,此前任尚書左丞。 李隆基和姚崇力主內外官交流,此事在京中阻力甚大,尤其那些官宦子弟為官者,皆不愿離京,畏縮不前。源乾曜此時找到魏知古,表示僅留一子在京,其余二子可出京為官,他如此讓兒子出京外任,就帶了一個好頭。此后,京中官宦子弟有一百余人外任出京。李隆基正是在這件事上注意到了源乾曜,嘆道:“其寬平淳大、清慎恪敏如此,實為為官楷模?!焙髞砝舨可袝宦毘鋈?,源乾曜遂被簡拔至此。 此次皇帝帶領百官東巡,其中也有關中遭災,然后東去就食以減關中糧乏之困的原因。源乾曜巡行途中,眼見沿途的禾苗茁壯,又思數年來雖局部地區遭災,全國畢竟還算風調雨順五谷豐登,緣何關中遭災一次,百官還要東出就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