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劉幽求搖搖頭,說道:“不對!我雖未睹臨淄王之面,亦知相王五子之中以此子最為睿智,其絕頂聰明,想謀一事定能成功。禪師知否?此子原在京中有一外號,名曰‘阿瞞’?!?/br> 普潤點點頭。 “當初曹阿瞞以謀略機變聞天下,其善識人物,雄才大略,身后魏國終于一統天下。此子得此名,豈為浪得?他現在深信卜筮之事,則其志不小?!?/br> 普潤微微一笑,說道:“其志不???我觀你想攀附人物,已然想得癡了。他不過是一位不得勢的王子,能有何志?” “呵呵,禪師所言令人疑惑。臨淄王今日來訪,你不說其他,緣何獨勸其留京不回呢?禪師走街串戶,深知眼下似波瀾不驚,實則暗流涌動,其滯京不回,就有了觀望的機會,幽求這樣以為,對否?” 普潤微笑不言。 “其實人生變幻,己莫能知。當初圣上在貶所,日日憂懼,他能知道忽然召其回京,且當了皇帝嗎?再說,相王當時為皇嗣,其固力辭,然其當不當皇帝,也在則天皇后的一念之間?!?/br> “不錯?!?/br> “臨淄王雖為相王三郎,然我知臨淄王同輩之間,有才具者難出其右。且太子重俊死后,圣上未立太子,其余二子難堪大任,如二子重福為韋皇后不喜貶謫外任,此次諸王皆返京,獨不準其回,另四子重茂年齡幼小,更無名聲。相王五子除臨淄王以外,其他四子皆承襲相王脾性,處事恬淡,不喜外交?!?/br> “如此說來,臨淄王奇貨可居了?!?/br> “對呀,為何不能一搏呢?” 普潤眼觀劉幽求躍躍欲試的神情,心想此人處心積慮,一直想攀上一名倚重之人。他對李隆基卻不以為然,眼下朝中局勢雖暗流涌動,然主勢明顯。自武三思死后,皇帝李顯是一位不諳事之人,朝中大權漸為韋后及上官昭容把持,其多用韋家及武家之人,對李氏宗族百般警惕,太平公主與相王出于避禍考慮,在朝中漸無聲息,那么李隆基雖有志向與能力,其能為多少呢?普潤想到這里便搖搖頭,他實在看不出李隆基能有什么志向,他相信,不唯自己這么想,所有有見識的人都會這樣判斷。只有劉幽求這樣如無頭蒼蠅之人方才無端妄想,頗有點狗急跳墻的感覺。不過他不打算滅了劉幽求的興頭,畢竟,他們交往頻繁相知甚深,眼下劉幽求既然起意,自己說什么也要幫幫忙。 普潤沉吟道:“搏與不搏,隨緣而已。你既有意,我當為引見。我與王崇曄甚熟,你此后可隨我前去結識此人?!?/br> “王崇曄聲名滿長安,我知臨淄王與其交往甚頻。你莫非想讓我通過王崇曄結識臨淄王嗎?” “不錯,臨淄王回京后,他別處可以不去,然與王崇曄飲酒玩毬,那是斷斷不能少的。我若引你貿然去見臨淄王,不若這般順勢而為有效果?!?/br> 果然,今日的集會上兩人順勢相識,劉幽求相對激昂的言語,定能引起李隆基的注意。 此后的宴席輕松無比,眾人盡興而歸。 第四回 韋皇后頻顯祥瑞 庸皇帝兩較毬藝 正月初四,為七日假期之后的第一個上朝日,百官平明上朝,依序奏報。 中書令宗楚客奏曰:“吐蕃以尚贊咄為使,率大批人馬入京,欲迎娶金城公主。那尚贊咄聞聽西突厥娑葛在西域為亂,主動請纓,愿發吐蕃兵協助我國共討之?!?/br> 李顯聞聽嘆道:“吐蕃贊普年齡未及十歲,金城公主也年幼,如何馬上成婚呢?宗卿,不如先讓吐蕃再緩上幾年,那時再來迎娶還算適宜?!?/br> 宗楚客道:“陛下,吐蕃去年來使,臣也用此等言語卻之,奈何吐蕃使者說,兩國聯姻,重在國家,如此也有些道理?!?/br> 貞觀時代吐蕃贊普松贊干布仰慕唐朝國勢,看到唐朝公主下嫁至突厥與吐谷渾等地,仰慕效之,遂堅決請婚,更派大論祿東贊入長安數年求之,終于感動了太宗,使文成公主往嫁松贊干布。唐蕃和親后,兩國處于相對蜜月期,松贊干布執婿禮以待唐朝。太宗逝后,松贊干布送來金鵝等大禮吊喪,并對高宗李治說道:“陛下初即位,若臣下有不忠者,臣愿勒兵赴國共討之?!睒O盡人臣之禮。此后,松贊干布、文成公主與祿東贊先后逝去,松贊干布的兒子繼位贊普,然其年幼,祿東贊的兒子論欽陵繼為大論,實際掌控吐蕃大權。 論欽陵繼承了其父的明毅性格,且擅于將兵,吐蕃國勢蒸蒸日上。這時,與吐蕃北方接壤的吐谷渾國主動要求歸化唐朝,讓吐蕃感受到了威脅。于是,吐蕃開始興兵入侵吐谷渾,意欲占領地盤,更領兵襲擾涼州及安西四鎮。從高宗時代到則天皇后主政期間,唐朝派出薛仁貴、黑齒常之、魏元忠、郭元振等人領兵西征,雙方攻伐多次,互有勝負。 到了李顯即皇帝位之后,郭元振時任左驍衛將軍兼安西大都護。郭元振由則天皇后識之任之,實為不世出的將帥之才,其到西域后,一方面整固邊防加強四鎮之兵,另一方面審時度勢,很好地處理了與西突厥及突厥十姓、吐蕃的關系,起到了威懾作用,使西域形勢相對安定。當是時,吐蕃開始內亂,論欽陵被殺,天災又至,吐蕃一時勢衰,于是向唐朝求婚以請和。李顯答應了吐蕃的請求,封雍王李守禮的女兒為金城公主與其和親。 李顯沉默了片刻,點頭道:“也罷,就從其意吧。他們欲協助我國共擊西突厥,也是好事嘛?!崩铒@目光掃射群臣,看到大多數大臣神色木然,其平時雖糊涂,畢竟不是傻子,心里就有了疑問。每當這個時候,他還是會想起老臣韋安石,遂問道:“韋卿,你認為此事可行嗎?” 韋安石執笏出班奏道:“陛下,臣如今忝掌戶部,對外事知之甚少,不敢妄言?!?/br> “韋卿不必太謙,你去職中書令不久,這些邊疆之事豈能忘懷,你但說無妨?!?/br> 韋安石畢竟為忠直之人,看到宗楚客在這里弄權,心里不禁有氣,遂說道:“陛下當初已答應和親吐蕃,且吐蕃亦知金城公主為往嫁之人,則此事已定不宜再翻覆。臣只想說明一點,吐蕃垂涎西域非復一日,其如今和親蓋因天災人禍勢衰而已,此一點切記?!?/br> 李顯點頭道:“朕知道了。其欲助我國往攻西突厥娑葛,你意如何呢?” “此事萬萬不可!” “何以言之?” “此事大有幽微之處!一者,吐蕃垂涎西域非復一日,其興兵助我,焉知其心何在?臣以為,其勢衰畢竟一時,若其入了西域之地,時間久了易生禍患。二者,西突厥娑葛向來與郭元振關系甚好,其即位可汗亦賴元振之力。臣知道,當初娑葛即位后感恩,曾遣使獻馬五千、駱駝二百、牛羊十余萬入京,怎么現在就突然交惡了呢?臣實在不明白?!?/br> 宗楚客接言道:“陛下,韋公所言,那是往日之事,如今西域那里我軍強盛,再有吐蕃強援,則可將娑葛逐向西去,如此,則西域可一戰而定。眼下情勢瞬息即逝,望陛下不可為此擾了心智?!?/br> 韋安石言道:“西域之事,唯郭元振最為知曉,陛下,不知近日有無郭元振奏書?若有,依之即可?!?/br> 李顯迷茫道:“是呀,好長時間未見郭元振奏章了,宗卿,中書省有近日西域奏報嗎?” 宗楚客道:“稟陛下,中書省近來未曾收到西域奏報?!?/br> 太仆卿紀處訥自從被授任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其在朝中言語驟然多了起來,他這時排眾奏道:“陛下,臣以為宗令所言有理,西域若能一戰而定,實為高宗皇帝之后最大戰功。眼下國富民強,海內富足,再輔以邊功拓疆,則陛下之英武堪與太宗皇帝相比?!?/br> 韋安石斜眼瞧了紀處訥一眼,心道此等不學無術之人慣會逢迎頌揚,也不能與他們太較真了,遂退回班中不再言語。朝臣中一些正直之人近來見宗楚客與紀處訥在朝堂之中你捧我隨,又知他們皆為皇后親信之人,皇帝李顯也沒個正經主意,皆緘口不言。 李顯果然說道:“也罷,西域若能一戰而定,實為幸事,就按宗卿所言行之吧?!?/br> 李顯如此聽信宗楚客之言,實在上了大當。娑葛自從當了西突厥可汗,與唐朝互不侵擾,唐朝安西四鎮相對安定。娑葛父親的舊將闕啜忠節對娑葛當了可汗不服,他拉出部分人馬另立山頭,兩人互相攻伐。闕啜忠節畢竟兵力單薄漸漸不支,遂找到郭元振請求幫忙。郭元振久在西域,深明讓西突厥內部互相制約的道理,不愿意闕啜忠節讓娑葛徹底消滅,遂讓闕啜忠節入長安由朝廷授以官職,其部落遷于瓜州、沙州之間安置。郭元振一面寫了一道奏章,申明己意并奏請為闕啜忠節授任,另一方面讓闕啜忠節向長安出發。 闕啜忠節大喜,覺得這是一個好主意,遂帶領從人向長安進發。他到了播仙城,遇到宗楚客的親信周以悌,其正以安西經略使的身份前往龜茲。他看到闕啜忠節行囊甚豐,覺得這是討好主子的一個好時機,遂向闕啜忠節說嘴道:“國家以厚秩待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嗎?” 闕啜忠節急問究竟。 周以悌說道:“那是因為你的部落中有兵力的緣故。你現在與部落分離,成為孤身一人,如此到了京城雖被授任,不過一個羈旅胡人而已,你將來如何能保全自己呢?” 闕啜忠節默然,想想也有道理。 周以悌神秘一笑,說道:“我有一法,包你起死回生,不知你愿行否?” 闕啜忠節大喜,急問究竟。 周以悌道:“如今朝中,圣上皇后最信任者為宰相宗楚客、紀處訥二人,你可派人攜重金去見他們,取得此二人幫助。則圣上定會讓我朝安西之兵導引吐蕃之兵夾攻娑葛,娑葛定然難敵。若娑葛一倒,你就成為西突厥之主?!?/br> 闕啜忠節大喜,覺得這個主意實在很妙,回答道:“好呀,就這樣辦。我若成為突厥之主,好處少不了宗紀二位大人的,更少不了你的?!彼f干就干,當即停下不走,帶領手下之兵攻占坎城居住,一面派人攜帶重金去見宗紀二人。 宗紀二人眼見大堆黃金,心想這些財物要比為人討個斜封官好得多,且略動手腳不用大費周折,遂收下禮物答應幫忙。于是,他們就在今日朝會上一唱一和,蒙騙李顯辦了大事。郭元振聞聽闕啜忠節有變,又緊急寫了數道奏章,皆被宗楚客壓下不奏。 宗楚客深怕西域那里的郭元振不聽號令,又奏道:“陛下,此戰甚為關鍵,需增派人手妥善布置。臣以為,可以牛師獎為安西副都護,以協助郭元振領四鎮及甘、涼之兵與吐蕃兵共擊娑葛,再授安西經略使周以悌為持節使,使其節制西域事務?!?/br> 李顯當然準奏。所授任二人皆為宗楚客親信,宗楚客又在文書中動了手腳,讓郭元振大權旁落,西域之事從此由此二人把持,他們秉承宗紀二人所授方略,著力進攻娑葛。西域頓時狼煙四起,唐朝西疆又復大亂。 群臣奏事完畢,李顯說道:“朕這里命人繪了一幅畫,今請眾愛卿一同觀瞻?!闭f罷,數名太監抬出一幅巨畫。 群臣見此畫如此巨大,觀之色彩斑斕,遂移步趨前細觀。只見此畫以藍天為背景,一名貴婦人身著五彩幃衣,頭頂十二樹花鈿,觀其容貌依稀是韋皇后模樣。畫中的韋皇后身邊無一人,僅有五彩祥云環繞在其身側。畫幅的右上角寫有一行字,數人湊近一看,只見那里寫有“翊圣皇后五彩祥云圖”的字樣,那么畫中人物定是韋皇后無疑。 李顯眼見群臣神色大多茫然,心中有些得意,說道:“此畫中人物為皇后,眾位愛卿想知道此畫的由來嗎?” 群臣自然轟然響應。 李顯說道:“元日辰時,數名宮女入側殿皇后衣箱中取衣,忽然受驚,她們有的人當場跌倒,有的人驚悸逃走,此后滿殿之人前去察看究竟,眾人也呆了,原來皇后衣箱那里有奇異之事出現?!?/br> 宗楚客急問:“陛下,有何奇異之事?” 李顯很滿意宗楚客識趣,笑道:“呵呵,你們說奇怪不奇怪,原來皇后衣箱周圍,竟然涌起了五色云彩。你們所觀畫樣,即是朕命畫工張萱依樣而繪,唉,可惜閻立本已逝,張萱的畫技畢竟差了一些?!?/br> 閻立本系太宗時代畫師,至高宗時代官至中書令,此時已逝去多年。至于張萱,此時年僅二十,任畫館畫工,其筆法畢竟稚嫩。 宗楚客與紀處訥聞言對視一眼,兩人同時跪伏在地,叩首道:“陛下,此為天大的祥瑞,臣等恭賀皇上,恭頌皇后?!?/br> 群臣見狀,覺得自己的逢迎功夫畢竟比宗紀二人差了一截,心中自愧不如,于是紛紛俯地叩首。他們紛紛山呼萬歲,殿內一時眾聲鼎沸,熱鬧非凡。 李顯心中很高興,說道:“天降祥瑞,當佐朕等福祉。眾位愛卿,都平身吧,朕想好了,可將此畫懸于宮城門前,以利天下百姓觀瞻?!?/br> 宗紀二人又叩首道:“陛下圣明?!?/br> 宗楚客又奏道:“陛下,自永徽年間之后,俚歌忽然有‘桑條韋也,女時韋也’之唱詞,臣此前并未留意,也是元日那天忽有感觸,遂命人收集此歌。共收集十篇,名為《桑韋歌》,今日陛下示此祥瑞,臣以為實為天意,謹上此歌請陛下御覽?!弊诔驼f罷,從袖中取出疏折,內官上前取過轉呈李顯。 李顯看了一眼,不明其意,問道:“此歌如何與此祥瑞有關呢?” 宗楚客道:“陛下,昔神堯皇帝未受命時,天下人皆唱《桃李子》;太宗皇帝未受命時,天下人皆歌《秦王破陣樂》;高宗皇帝未受命時,天下人皆唱《唐唐》;則天皇后未受命時,天下人皆歌《武媚娘》;翊圣皇后未受命時,天下人皆唱《桑韋歌》,如今皇后衣箱又現五色云,顯示翊圣皇后宜為國母,主蠶桑之事。陛下,臣請將此《桑韋歌》編入樂府,待翊圣皇后祭祀及親蠶時奏之?!?/br> 紀處訥也奏道:“陛下,周唐一統,符命同歸。當初高宗皇帝封陛下為周王,則天皇后時,唐同泰獻洛水圖,今日祥瑞紛至,正為一統??鬃釉唬骸浠蚶^周者,雖百代不知也?!菹吕^則天皇后大統,子孫當百代王天下?!?/br> 韋安石眼見這二人如此表演,心想他們生拉硬扯,將不著邊際之事攏在一起,獨獨蒙騙了這個糊涂的皇帝。他知道,以宗紀二人的才具,驟然之間想不出如此的媚詞,其定然周密準備多時,今日方才有機會拋出。其實宗楚客的言語里有極大的破綻,他頌揚李淵、李世民、李治、武則天未成皇帝之前,天下有俚歌流行,那么如今有利于韋皇后的俚歌頌出,擺明了韋皇后今后也會成為皇帝,這是明顯的大逆不道之言!此后的紀處訥百般遮掩,又如何遮掩得了無破綻?皇帝為何就聽不出來呢? 李顯聽了兩個人的奏言,愈發歡喜,說道:“兩位愛卿所言甚是,朕心甚慰。上天有好生之德,所以連降祥瑞,啟示于朕。嗯,你們說得好,朕要重賞。來人,賜宗愛卿、紀愛卿每人黃金十斤、潞綢五百段?!?/br> 宗紀二人急忙叩首謝賞。 李顯說道:“兩位愛卿平身吧。此祥瑞為大喜,朕也不能獨賞你們。這樣吧,可囑吏部為百官之母、妻加封號,另大赦天下,賜酺三日?!?/br> 李顯的這一番話,含金量頗重,又使國庫之財下落不少。 數日過后,李顯又發詔書,授任崔湜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其雖為中書侍郎,今后可以以宰相身份參與政事;授任竇懷貞為諫議大夫,其原為從三品,現在成了正三品,也算官升一級。這兩人升職有一個共同特點,即是因為女人。竇懷貞自不必說,剛娶了皇后奶媽。而崔湜,卻是緣于與上官婉兒的關系。 崔湜三十多歲,身材魁梧,貌美神澈,早年進士及第,從張氏兄弟編撰《三教珠英》,以詩文著天下。此人還有一個好處,即善于左右逢源,有奶便是娘,因而仕途順利。他先奉張氏兄弟,再出賣張柬之等人取媚武三思與韋皇后,短短數年,已從一個七品的考左補闕擢升為中書侍郎,成為一個三品大員。上官婉兒難耐宮闈寂寞,早已與崔湜有了私情。那崔湜除把婉兒侍候得妥帖外,還常借婉兒之力行為人求官之事。 那日,兩人又繾綣良久。婉兒眼光忽然掃過幾案上的那道敕書,笑道:“你所求數人已然授任,這下子你的囊中又豐厚不少?!?/br> 崔湜道:“我們什么時候又分彼此了?婉兒,我們待積攢一段時間,可以用來辦一件事兒?!?/br> “有什么事兒可辦?哼,你有妻兒府第,亦有田畝俸祿,花錢的地方多著呢。我孤身一人,要錢有什么用?”婉兒說到這里忽然勾起心事,自己一生雖地位甚高,然無如意郎君,膝下更無兒女,到頭來終歸孑然一身。崔湜雖然能給自己帶來片刻歡樂,畢竟是別人的夫君。女人心性最為脆弱,往往希望有所依托,以婉兒如此奇特女人,亦不能免俗。 崔湜明白婉兒的心事,遂轉移其他話題,笑道:“婉兒,像別人求官這等小事,還要轉呈你來辦理,此事太過繁復。我這幾日想了,不如想一個省事的法子?!?/br> “如何才能省事?” “只要不勞婉兒動手,我來親自cao作最為省事。我現為中書侍郎,假若能進身宰相職,則辦事最為方便?!?/br> 婉兒嫣然一笑,說道:“你的胃口越來越大呀,晉升宰相職?此為多少人夢寐以求之事,你說得如此輕巧,以為我能手到擒來呀?” “只要婉兒認真去辦,定能成功?!?/br> 婉兒心中盤算,以崔湜的能力,做宰相至少比宗楚客、紀處訥要強許多,屆時只要韋皇后不反對,自己找李顯輕輕一說,即可授任。想到這里,婉兒微微一笑道:“也罷,我去試一試,哎,假若事兒成了,你如何謝我呀?” 崔湜一把把婉兒又攬入懷中,說道:“來吧,我在這里先謝你一次。假若事成,我定會給你安排一樂事,包你欲死欲仙如神仙一般快活?!?/br> “什么樂事?”婉兒已然眼迷神馳,喃喃問道。 崔湜并不作答,一翻身把婉兒壓在身底。 卻說韋皇后衣箱出現五彩云的圖畫掛在朱雀門首,這里是百官出衙門的必經之地,官員們可以日日瞻仰數回。長安百姓聞聽朱雀門前掛了一幅大美人畫像,都想一睹這名美人兒的容顏,于是扶老攜幼,紛紛來此看個稀罕,把朱雀門前圍了個水泄不通。北軍將領眼見這里忙亂,生怕惹出事端,只好接連增派人手來此維持秩序。 李顯張掛此畫的本意是想顯示祥瑞,長安百姓卻不理會這個茬兒,專在皇后的容貌身材上說嘴。 許多人看了圖畫的第一印象就是:皇后確實很美,不愧為皇帝的老婆??磥韲覆皇侨魏闻硕寄墚數?,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長相要美。 更有好事者觀后垂涎三尺,私下對曰:“奶奶的,天下竟然有如此美的女人。我明白了,人們擠破頭皮都想做皇帝,大約若當了皇帝,就可以睡天下最美的女人,是為人生的最高境界?!?/br> 同樣美貌的太平公主李令月對韋皇后的美貌熟視無睹,那日朝會散后,馬上有人將五色云的故事與《桑韋歌》報告給她。太平公主聞言后不做一聲,心中明白,這個女人已然按捺不住,她也想當皇帝! 她的大兒子薛崇簡此時在身側,看到母親臉色陰晴不定,遂問道:“母親,車仗已備好,我們走吧?!?/br> 太平公主喟然嘆道:“罷了,我今天身子有些乏,你帶領幾個弟弟去吧,我在府中歇息就不去了?!?/br> 薛崇簡乖覺地答應,然后悄然出門。 每年的元日之后,太平公主按例會帶領與薛紹所生的四個兒女到薛紹墓前憑吊一番,這日因心情不好,故而不行。 眼望薛崇簡的背影,太平公主的腦海里浮現出前夫薛紹的面貌。那是一個暮春時分,十五歲的太平公主與一幫年齡相仿的表兄妹去郊外游玩,太平公主的衣衫被樹枝絆著因此跌倒,這時,一雙手將她從地上扶起來,一張俊秀的臉映入太平公主的眼簾,那人柔聲說道:“令月meimei,疼嗎?” 此人名薛紹,為太平公主的姑家表兄。薛紹的母親為唐太宗與長孫皇后之女城陽公主,即為太平公主父親高宗皇帝的親jiejie。薛紹為城陽公主的第三子,是時城陽公主已逝,因為是至親,表兄妹們來往頗多。 情竇初開的太平公主忽然有了一種奇異的感覺,眼望薛紹那熟悉的臉龐,今日竟然油然生出另外一種心情,粉嫩的臉上現出一團紅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