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從他開始用了錯的方法后,他便一步步將這個人往自己對立的那邊推去,再難得到這人的回應。 而越是如此,他便越是難以接受,愈發瘋癲。 若非昨夜之事叫他意識到自己的做法是錯的,只怕眼下他還在同世宗一樣用盡逼迫手段。 可于他的皇姐,那些手段都只會愈發讓對方抵觸和厭惡。 唯有收斂起所有獠牙,以幼時那無害的模樣示她,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真好啊。 他心中暗自喟嘆著。 原來換個方式的效果是這樣明顯。 也許對方自己都沒發現,她眼神中冷凝的堅冰,開始有了一點點動搖融化的跡象。 比之得到對方的身軀,這個認知更讓穆宴血液沸騰。 再堅持下去。 就眼下這般。 他總有一日,能徹底如愿。 至于那個賤籍? “他若是于皇姐有用,皇姐留著便是?!蹦卵缏曇糨p緩道,“不過是個賤籍罷了,若皇姐明安殿人手不夠,朕再叫了六尚局挑了好的去便是?!?/br> 穆宴先前確實因著對方親自去看了那賤籍而生了怒,也不打算放過那賤籍。 可眼下,他忽然覺得那些都不算什么了。 小小一個賤籍,玩意一樣的東西,他又何必因著這而同皇姐有分歧? 不值當。 穆染也未料到對方竟這樣不在意,聞言指尖微頓,半晌后也只說了句“謝陛下”。 而穆宴見此則笑意愈深。 “皇姐同朕又何必言謝?” “朕先前聽說那賤籍傷勢甚重,若是尋常藥無用,皇姐盡可同朕說,皇姐要救的人,朕定不會叫他輕易沒了?!?/br> 盡管穆宴想要問對方留下那賤籍是為著什么事,可他也清楚,眼下不是好問的時機,因而便壓下心中的想法。 穆染聽他如此說,便也道:“倒也沒那樣嚴重,司醫說,靜養一段時日便好了?!?/br> 顯然,面對今日的穆宴,她有些不知要如何相處。 若是對方還是同先前一樣總是逼迫,她倒能冷言相待,可今日的對方幾乎是對她各種順從,言語之間也帶著少見的溫和。 一時間她也不能似以往那樣總是沉默以待。 正覺得有些不自在時,忽聽得陸斌的聲音在膳間外響起。 “陛下,衛國公夫人求見?!?/br> 陸斌并未入內,只是在外說著,而穆染感覺到,當聽見衛國公夫人這幾個字時,身邊的人似乎有些不悅,雙眉倏然皺起。 第三十七章 希望你,永遠不要發現真相…… 衛國公夫人, 同先太后一母同胞,乃同出的姐妹。 二人感情甚好,當初先太后入了東宮, 成了太子妃,為國公夫人則入了個國公府。 先太后殯天后, 這位國公夫人據說也時常入宮看望當時失了母后的太子穆宴,只是因著外命婦出入宮內不方便, 再加上李太妃在先太后在世時同對方親如姐妹, 便對太子多加照顧。 而對于這位姨母, 今上卻不是很親近,尤其是登基之后, 每每對方入宮求見,都時常不見。 眼下忽聽得對方已在紫宸殿外求見, 穆宴雙眉倏地皺起。 他下意識想叫陸斌將人擋回去, 可頓了頓,視線落至身邊的皇姐身上, 最終放下手中玉箸。 “請國夫人去偏殿等著?!?/br> 言畢他轉過來看向穆染。 “皇姐, 我們繼續?!?/br> 他似乎一點兒也不急著去見國夫人, 反而更偏向于同穆染一道用膳。 倒是穆染見了,主動開口:“陛下有事,我便先回了?!?/br> 對方卻留她。 “國夫人也不是第一回 求見了,讓她等著便是, 皇姐先陪朕用完膳再說?!?/br> 聽出對方的言語之間似有不悅,穆染心下隱約有些不解。 照理來說國夫人身為對方的姨母, 于血緣之上算是極親的,怎的從對方眼下的表現來看,似乎一點兒也不喜歡這位姨母? 不過這算是他的私事, 穆染也沒太多想知道的心思,見對方執意要用完膳也不多言,重新拿起筷子,慢慢吃起來。 大半個時辰后,兩人方告一段落。 眼見穆染要離開,穆宴似是還想留,但想到國夫人還在等著,只得作罷。 想著夜里再去陪對方便是。 因而親自送對方離了紫宸殿后,他在稍稍轉回身子,對著身后跟著的陸斌道:“朕去見國夫人,你看好了,旁人嚴禁靠近偏殿?!?/br> 這旨意是先時陛下每每同國夫人見面時都會說的,因而陸斌忙應了聲,便匆匆去吩咐。 穆宴這邊,看著遠處穆染的身影逐漸消失不見后,方收回視線,接著舉步往偏殿去。 偏殿中,國夫人已經等著多時了,她原是在椅子上坐著的,聽見推門的動靜,下意識抬頭,當見著身著月白色常服的天子一步步進來后,她忙起身,雙眸中霎時紅了一圈,染上復雜情緒。 “陛下……” 她喚了對方一句,接著往前幾步,似是想要靠近對方,可剛邁出步子,便聽得天子冷凝的聲音響起。 “國夫人留步,不必再靠近?!?/br> 似是極為不想同她接觸。 這一句話讓國夫人心中酸澀愈發涌上來,可確實不能再靠近,只得在原處站著,雙眸望著對方,顯得有些癡癡。 穆宴將門關好,又叫對方不要上前后,才沉著聲音道:“朕記得上回說過,國夫人若無事便少入紫宸殿求見?!?/br> 他話說得并不這么直白,可兩人動都明白這言語之間的意思。 天子并不愿見對方,因而才叫她少入紫宸殿。 國夫人眼圈愈發紅了,保養得當的面容上也顯露出一絲哀傷來。 她張了張口,卻始終無法對著對方說出那個自稱來,最終只得以“我”字開口。 “我知道陛下不想見我,可我……也只是偶爾才入宮,只是想瞧瞧陛下好不好罷了?!?/br> 天子聞言,沉沉一笑。 “國夫人若真為了朕好,就應當不入宮。當初你既下了決定,如今又來朕跟前擺出這副模樣,豈不令人可笑?” “更何況,國夫人莫要忘了,有些事,這宮內還是有人知曉的,若真傳了出去,于你,于朕,于朕的母后還有整個大魏都不是什么好事?!?/br> 他的話猶如一把把尖刀,輕而易舉地刺入國夫人心中,令她悲痛欲絕。 可心中又知道對方并未說錯,因而她連反駁都無從開口。 眼見她雙眉緊縮,眼中含淚的悲痛模樣,穆宴卻沒有絲毫觸動,他只是看著對方,冷著聲音道:“朕知道,國夫人入宮定有事相求,既見著了,你只說便是?!?/br> 也省得總在他跟前擺出那副模樣,仿佛誰對不住她一般。 穆宴每每見了對方那樣,都覺著心中嫌惡,不想多看。 國夫人被他后面這話說得整個人渾身一顫,原本一直凝結于眼中的清淚霎時順著眼角滑落,似是承受不住他這樣重的語氣。 穆宴卻似沒看見一般,面容沉沉。 “國夫人若是沒事,那便退下罷,朕還有政務要處理?!?/br> 說著竟真的轉身準備離去,那國夫人見狀忙上前一步,接著叫了對方一聲。 “陛下!” 穆宴步子頓住,卻沒轉過身。 “國夫人有話說便是?!?/br> 顯然已經不想見著對方眼下的模樣。 國夫人見狀心下愈發揪疼,可又不得不開口,將自己入宮的目的說出。 “安兒前日同林姨娘的兒子結了怨,兩人斗了一場,林姨娘的兒子被打得半殘,老爺說……說要狠狠懲戒安兒,還說了,日后衛國公的封爵不會傳與安兒?!?/br> 國夫人一邊流著淚,一邊說出這話,也不知是因著天子方才的態度難受,還是為了自己的嫡子。 倒是穆宴聽了后冷笑了聲。 “國夫人且放心,衛國公的爵位只會由你的嫡長子繼承,旁人都是肖想?!?/br> 他言及“嫡長子”三個字時,格外加重了語氣,接著方續道。 “若是還不放心,過會兒你出宮回府后,便同衛國公說這是朕的意思,他若不滿,便親自來找朕?!?/br> “……只是國夫人如此溺愛嫡長子,日后他襲了爵后,只怕國公府會雞犬不寧?!?/br> 最后這話看似提醒,實則帶著幾分看戲的意味。 顯然,這么些年來,因著對方一再因這個兒子來找他,穆宴早已清楚了對方是怎樣的紈绔。 國夫人留著淚道:“陛下說的,我都知道,可我又能如何?我就這么一個兒子……” 此時,她意識到自己方才說了聲,猛然一頓,接著忙看向前方天子的背影。 對方依舊沒回頭,就連說話的聲音都十分冷靜,仿佛并不將她的話放在心上。 “國夫人此言對極,夫人唯有一位嫡長子,自然要好生愛護?!?/br> “陛下……”國夫人開口,試圖挽回什么,可天子卻不給她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