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
李玄瑾腳步頓下,扭過頭望著戚嬋,戚嬋的那雙眸子像一汪波光瀲滟的水,看不清粼粼波光下隱藏的是什么,他淡淡地道:“是又如何?” 戚嬋聞言,緩步走近李玄瑾,距離他之后一步距離的時候,她停下腳步,輕輕地笑了一下,“不如何,只是我想我應該不能容忍我喜歡的男人睡別的女人?!?/br> 她抬著頭望著他說:“要么你再次把我關起來,要么你就得擔心那些如花似玉的小姑娘?!?/br> 她語速很輕很柔,面上的表情也是帶著淺笑的,若是沒聽清她話里的內容,還以為說的是什么甜言蜜語。 李玄瑾眼神頓時冷下來,“戚嬋,你知不知道你今天這話多么放肆?” “我知道啊?!逼輯刃τ攸c點頭,“陛下不是討厭我騙你嗎?所以我對你說真心話啊?!?/br> 李玄瑾眼神落在戚嬋臉上,聽罷,他薄唇上下分開,突然問道,“但你想要的到底是我,還是你皇后的位置?!?/br> 這個問題讓戚嬋愣了下,但很快她就給出了答案,“我都想要?!?/br> 說完,她皺著眉頭補充了一句,“皇上難道不是你的身份嗎?我喜歡你,也喜歡你的身份,又什么問題?” 李玄瑾五指不由自主收攏合緊,而后他深吸了口氣,望著戚嬋說:“那如果我不是皇上呢?” 戚嬋喉間一卡,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李玄瑾的話,她對李玄瑾不是不喜歡的,但想和他在一起,確實和他的皇帝身份有關。 “我……”她張開嘴。 “說真心話?!崩钚劢薮瓜?,盯著她道。 第87章 新一計(四) 戚嬋唇瓣抿了抿,“…… 戚嬋唇瓣抿了抿, “我不知道?!?/br> 話落,戚嬋補充道:“但你這個問題是沒意義的,你是李玄瑾, 你也是皇上?!?/br> 李玄瑾藏在袖子里的手緩緩收緊,他看著戚嬋有些糾結的眉宇, 她應該是真的不知道,思及此, 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從李玄瑾身體內部蔓延出來, 他幾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這股鋪天蓋地的失落難受之情, 哪怕在此之前,他早有準備。 于是他只能猛吸一口氣, 快速轉身, 離開了鳳鳴宮。 戚嬋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底,在原地怔了好半晌,才慢吞吞地在軟榻上坐下。 李玄瑾回了宣清宮就一個人坐在了房間里,李總管站在外頭,忽然聽到他略急的聲音, “拿酒?!?/br> 李總管懵了懵,他彎腰小聲在門口道:“陛下……” “拿酒!”李玄瑾打斷他的聲音。 李總管無奈地嘆了口氣,只好讓人拿了酒,然后給李玄瑾送了進去。許是夜間,年輕的帝王神色也多了幾分夜的沉郁和酸澀。 李總管看他喝了一杯又一杯的酒,不由得勸道:“陛下,你明日還要上朝呢?!?/br> 這話讓李玄瑾眨了下眼, 猩紅的眼眶里有了些許神智,他擱下酒杯,閉上眼, 但不過片刻之后,他又倏地睜開眼,拿起酒壺。 “陛下……”李總管忙道。 火熱灼烈的滋味一入口腔,好像要將整個人都燒沸,人的意識也在酒精的控制下漸漸迷茫。 就這么一次。 讓他徹底忘記戚嬋,或許會舒服一點點,或許,會的。 接下來的幾日,李玄瑾都沒有出現在后宮里,開了年,天氣越來越暖和,這日戚嬋帶著幾個宮女出門散步,走著走著,就快到了前朝,再往前走數十步,就是宣清宮了。 而現在立的位置,已經能夠看到宣清宮的宮墻,見戚嬋腳步停住,丹喜輕聲問了句,“娘娘,要不我們進去看看?” 戚嬋盯著紅色宮墻看了好一會兒,沒說去但也沒說不去,只是輕輕地道:“丹喜,我有一點點的愧疚?!?/br> 那聲音像是枝頭落在地上的一片花瓣,輕飄飄的,但卻能教人她聲音里的無奈和彷徨。 “娘娘?!钡は矎碗s地叫了她一聲。 戚嬋嘆口氣,回過頭說:“我們回去吧?!?/br> 戚嬋回了鳳鳴宮,翌日她站在房間里,正在修剪一盆平安如意的盆栽,丹喜突然急匆匆地走了進來,“娘娘,陛下病了?!?/br> 咔嚓一聲,本來修剪的精致漂亮的松柏頓時缺了好大一個角。 “病了?” “是的,陛下今兒早朝沒去,宣清宮已經去了好幾位太醫?!?/br> 話一落,戚嬋就腳步匆匆地出了房間,到達宣清宮的時候,守門的太監看了戚嬋好幾眼,到底沒敢攔住她。 一進東暖閣,戚嬋首先看到是兩個太醫,她疾走幾步,目光落在床頭,李玄瑾雙眸緊閉,面色潮紅,應該正在昏迷中。 她扭過頭,目光落在太醫身上。 被戚嬋一看,兩位太醫都有如芒在背的感覺,陳太醫先拱了拱手:“啟稟娘娘,陛下乃是風邪入體,加上神思不怠,陽氣日衰,養上幾日,應能無大礙?!?/br> 戚嬋松了口氣,讓兩位太醫下去開藥方。 兩位太醫一退下,戚嬋的眼神重新落回床榻上,不過五六日的光景,她覺得李玄瑾又消瘦了點,若是從前瘦的讓他更顯凌厲,現在則瘦的讓人覺得脆弱,脆弱的就像是遇見了九顆金烏的寒冰,馬上就要被熱化了,然后在烈日的照耀下徹底干涸。 戚嬋的心像是被重重地捏了下,她腰肢不由自主地彎下來,這個時候背后傳來一道腳步聲,戚嬋猛地一下立正身體,微微回過頭。 李總管輕聲道:“娘娘先回去吧,有什么情況奴才會稟告娘娘的,免得娘娘過了病氣就不好了?!?/br> 戚嬋沉默了下,道:“我就留在這兒?!?/br> 戚嬋立在東暖閣的窗牖前,正是初春,宣清宮里謝了的花枝重新伸展枝丫,冒出嫩生生的小花苞,她聽到一聲低沉的咳嗽聲。 戚嬋轉過頭,邁步走到床頭,一走過去,果不其然,看到了睜開眼睛的李玄瑾,李玄瑾看到戚嬋,明顯愣了下,他目光往前,確認了下所在的位置,正準備開口。 戚嬋先笑了下:“你醒了?” 她看了下沙漏,說:“正好也到了喝藥的時辰了?!?/br> 話音剛落下,李總管就捧著紅漆托盤走了進來,戚嬋將盛著湯藥的翡翠玉碗端過來,在床頭的凳子上坐下,先用勺子攪動,等它涼了不少后,戚嬋直接把這碗藥遞給他。 李玄瑾一時沒接。 戚嬋的手又往前面推了推,“一口喝下去,沒那么苦?!?/br> 這句話響起的時候,李玄瑾忽然想起幾年前的那個午后,她坐在他的床前,也是這么說的。李玄瑾看著戚嬋,戚嬋的面容和三年前相比,沒什么變化,她看的他的眼神也是帶笑溫柔的。 他望著那樣的眼神,忍不住再次沉溺于其中,或許戚嬋是有目的在的,但她也不是只是利用,最起碼還是有一丁點真心的。 這個念頭剛閃過,李玄瑾猛地回神,端起藥碗一飲而盡。 喝過藥之后腦袋還是昏昏沉沉,李玄瑾躺在床上閉上眼睛。 一晃就到夜間了,但戚嬋也沒回鳳鳴宮,而是讓李總管把旁邊的耳房收拾了出來。 李玄瑾養了一日病,第二天雖然沒上朝,但午后就讓李總管將昨日和今日的奏折拿過來。 戚嬋見他披著衣服,坐在床頭,要開始看奏折,她想了下,上前道:“玄瑾,我給你念吧,這樣你也能節約些精力?!?/br> 這話一出口,李玄瑾不由得多看了戚嬋幾眼,倒也沒說拒絕的話。 不明確拒絕幾乎就是同意了,戚嬋搬了張椅子在床頭坐下,李玄瑾頭靠著迎枕,閉目養神。戚嬋的確很聰明,她以前模仿過李玄瑾的字跡,如今已經寫的真假難辨。她讀完奏折,按照李玄瑾的吩咐在奏章上寫下批語,雖然速度不快,但沒那么傷李玄瑾的心神。 只是在讀了二十來封奏折后,戚嬋看到了一封來自睿親王的折子,睿親王掌管皇族宗室,若說輩分,算是李玄瑾的叔爺爺。 戚嬋打開之后,半晌都沒能讀出聲。 李玄瑾睜開了眼看著她。 “睿王爺的折子?!逼輯葘⒄圩舆f到李玄瑾的手上,“讓你納妃的?!彼f這話的時候,眼神直直地落在李玄瑾身上。 李玄瑾打開折子,三兩下看完后,將折子遞給戚嬋,淡淡地道:“寫閱字?!?/br> 戚嬋坐在床邊椅子上,沒有接這份折子,只是看著他。 李玄瑾回望著戚嬋的眼睛,半晌后,他別過頭,看著自窗外透進來的明郎日光,道:“我不會納妃的?!?/br> 第88章 新一計(五) 戚嬋眼皮猛…… 戚嬋眼皮猛地往上掀起, 語氣有點興奮,“真的嗎?” 李玄瑾沒回答她的話,輕輕閉上眼睛, 只靠著床頭說:“繼續讀折子?!?/br> 戚嬋看了他幾眼,嘴角微微往上牽起, 片刻后,低下頭, 繼續讀折子了。 折子上除了政務, 還有些別的, 比如這份吏部侍郎呈上來的折子。寫的內容便是一份訃告,一年前上任啟縣的縣令趙序因病去世, 亡于任上。 這個趙序恰好是去年戚嬋住在宣清宮的時候上任的, 他上任前還來拜見過李玄瑾,戚嬋對他有印象,是個二十五六的青年,正值壯年,怎么就這么去了? 李玄瑾聽完后, 眼睛睜開,示意戚嬋將折子給他,他拿過折子,眼神從奏章上轉過,俄頃,嘆了口氣。 “趙大人是死于風寒?!边@時候,戚嬋別有深意的聲音在床邊響起。 李玄瑾抬起頭, 目光沉沉地看著戚嬋。 戚嬋微微直起腰,把折子從李玄瑾手里抽了出來,擱在一邊的案桌上, “別看折子了?!彼抗饴湓谒行┥n白的臉,輕聲但不容拒絕道:“你該休息了 ?!?/br> 李玄瑾聞言,皺了下眉。 戚嬋重新在床頭的凳子上坐下,嘆了口氣說:“人是很脆弱的?!?/br> 人是很脆弱的?李玄瑾想到去年見趙序時的場景,他并不是文弱書生,看起來身強體壯,他實在沒想到會因風寒死在任上,人也的確是脆弱的,就比如不過幾道傷,就可以要了許多將士的命。 思及此,李玄瑾沒和戚嬋爭執,他輕合上眼,過了半晌,他緩緩睜開。戚嬋正坐在床頭看書,見他睜開眼,眼底也向他看去。 李玄瑾猛地一下又閉上眼。 翌日李玄瑾身體好了些,但還是多養了一日,沒去上朝,午膳后他坐在南窗的書案前批閱奏折。戚嬋則坐在旁邊的矮凳上,瀏覽李玄瑾批閱好的奏折拿。 這個時候,李總管面色匆匆地走了進來,他福了福身,便趕緊道:“陛下,安王府來信,安王不大好了?!?/br> 李玄瑾愣了下。 李總管又道:“安王府傳信來,說安王想見你和皇后娘娘最后一面?!?/br> 安王的身體去年就不大行了,現在傳來這個消息不出意料。李玄瑾很快反應過來,思索了下,便從椅子上起身,只身體才輕輕一動,戚嬋手掌就按在了他的手背上。 李玄瑾看向戚嬋。 安王李子凌命不久矣的消息不僅沒有令戚嬋有絲毫傷感,反而她的神色里還流露出幾絲愉悅。 她微微笑著說:“他有什么好見的?再者說,你身體還沒養好呢?!弊詈髱讉€字,頗為關懷。 李玄瑾把自己的手抽出來,盯著戚嬋問,“你怕我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