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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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是廖雁平時那么話多的人,此時也沒了扯淡的興致,只跟白星背靠背坐在樹下避雨,半瞇著眼睛養神。 若此時再有人圍攻,他們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他的聲音中罕見地顯露疲態,哼哼唧唧道:“星星你真是太心慈手軟,都說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你不殺他們,保不齊他們不帶人回頭來殺你……” 要是把剛才那些人的腦袋都留下,還擔心什么! 白星眼睛都懶得睜了,低低罵了句瘋子。 “四個據點之間不可能毫無聯絡,況且這邊血腥味這么大,就算沒有人通風報信,要不了多久也會被發現不對勁。你有這個說話的力氣,倒不如攢一攢?!?/br> 雨下的越來越大了,打在身上竟也有了幾分疼痛,冷風一吹,直把人都凍透了。 裴懷將那些人沒燒完的柴火都抱過來,重新生了個火堆,“兩位辛苦,先烤烤火吧?!?/br> 寒冷會極大地消耗人的體能,而此時他們最需要的,恰恰就是體力。 白星嗯了聲,就聽廖雁又道:“這兒你也幫不上什么忙,想干什么就去吧,省得拖老子后腿?!?/br> 裴懷本來功夫就一般,此時又已受傷,體力也消耗極大,就算堅守此地,再來第二波攻勢也沒什么用處。甚至還有可能真的像廖雁說的那樣,成為累贅。 看著兩個被染成血人的少年俠客,裴懷心中猶如打翻了五味醬缸一般,端的百感交集。 不過他也是個難得頭腦清醒之人,知道時間緊迫,也不多說廢話,當即抱拳道:“多謝,我這就去尋大當家他們,還要勞煩兩位再堅守一二!” 他們人手不足,精力有限,與敵方長久對峙實乃下策。而只要能守住這個口子,他找到大當家就帶出來,那么到時再反攻紅枝鏢局就肆無忌憚了! 廖雁頭也不抬地擺擺手,不耐煩道:“去去去?!?/br> 頓了頓又提醒道:“你可別記錯方位,老子還等著收銀子呢!” 裴懷打了聲呼哨,喚回馬匹,饒是精神緊繃,聽了這話也不禁莞爾一笑。 他拍拍愛馬脖頸,忍著疼痛翻身上馬,“自然不會!” 說罷,當即一抖韁繩,冒雨往山谷中去了。 裴懷剛走不久,雨勢忽然變大,豆大的雨點傾盆而下,直將天地間都織造成一片朦朧雨幕。 冰冷的空氣蔓延,混著地上變成紅色的血水肆意流淌,很快繞到白星和廖雁這邊來。 “他娘的!”廖雁罵了句,有點煩躁,“老子最討厭下雨天了?!?/br> 他生在西北,長在西北,那里常年干燥,少有雨水,對他而言,在這樣陰冷潮濕的天氣外出簡直就像被打濕了毛的貓兒一樣難熬。 “等老子殺完人,一定好好訛黑風鏢局一把!”廖雁惡狠狠道。 第79章 “動手!” 蘭和山谷本就植被稀疏, 也只有在這一帶的外圍才勉強長著幾顆稀稀拉拉的大樹。 此時還沒出正月,樹上一片葉子都沒有,還是光禿禿的, 遮擋雨水的作用幾乎為零。 之前裴懷已經把落敗的紅枝鏢局一行人留下的遮擋物都搬了過來, 白星和廖雁倒也淋不著。 淅瀝瀝的雨聲響個不停,落在耳中, 說不出的惱人。 地上已經出現了好幾個水洼,豆大的雨點噼里啪啦往里砸, 濺起來一朵又一朵水花。 熊熊燃燒的篝火驅散了寒意, 也趕走了惱人的濕氣, 廖雁的心情總算舒暢了些, 用胳膊肘碰了碰背后的白星,“星星, 你在想什么呀?” 白星輕輕摸著手/弩,非常誠實的回答道:“我在想書生,想他現在在干什么?” 他有沒有擔心呀, 有沒有老老實實搬到新客棧去?如果自己三兩天內回不去的話,會不會按時吃飯睡覺? 真是奇怪, 以前她從沒有過這種感覺。 有人記掛, 有人等著, 出門前有人千叮嚀萬囑咐, 讓自己注意安全…… 白星忽然覺得這個乏味的世界又多了幾分色彩, 忍不住就想活的更久一點。 她也有想回去的地方了呀。 廖雁大怒, “跟你并肩作戰的是老子啊, 你憑什么不想我?” 白星詫異道:“你不就在這兒嗎,還用想?” 廖雁一怔,摸著下巴一琢磨, 哎,好像是這么回事兒哈。 嘿嘿,臭書呆子狐貍精,看看,最后跟星星并肩廝殺的不還是我嗎? 他的心情忽然神奇地好了起來,又多了幾分好奇心,“哎,你說裴懷馬背上駝的是什么?” 來之前他就想了好久,死活沒想明白究竟是什么。 “你管它是什么,”白星渾不在意道,“裴懷是出了名的足智多謀,雖然功夫不濟,但本事很多,既然他都帶到這兒來了,想必是保命的吧!” 但凡能在江湖立足的人,都非泛泛之輩,一定有一兩樣壓箱底的絕招。 雨絲毫沒有要停歇的意思,外頭也沒有人要過來的跡象。 白星瞇著眼睛看了看灰蒙蒙的天,感覺這雨可能要斷斷續續一整天。 山谷內地形復雜,又有很多被廢棄的礦井和坑道,別說藏三兩個人,就算二三百人也易如反掌。 這里畢竟是長江以北,論地形地勢,袁明一方自然更熟悉,想來會選擇以逸待勞保存體力的埋伏戰,難怪紅枝鏢局的人寧肯撒出海量銀子雇人圍困,也不愿意進去找。 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有一陣急促而尖銳的哨音劃破雨幕,白星和廖雁立刻循聲望去。 “是南面!” 哨聲一長三短,想必是事先約定的聯絡訊號。 現在他們所在的位置位于綏山州城的西面,卻是蘭和山谷的東面。 白星和廖雁對視一眼,眼中都流露出鄭重的神色。 來了。 廖雁罵了一句,“大意了!” 剛才就該盤問盤問的。 白星看出他的心思,平靜道:“也未必?!?/br> 雙方已經結了死仇,你又怎么能保證對方說的是真話?萬一給的不是真訊號,反而借機通風報信又當如何? 廖雁砸吧下嘴,“倒也是?!?/br> 他本就是性格粗豪的灑脫人,才剛也不過隨口一說,現在見白星都是這個意思,立刻就丟開不管。 南面的哨聲落下之后,北方立刻響起回應聲,但這哨聲卻并不是同樣的一長三短,而是兩長兩短。 白星微怔,不同的? 是他們已經發現了端倪,還是為了防止被識破,所以提前編造的? 北方的哨聲消失后,蘭和山谷上空迎來漫長而詭異的沉默,世界又重新被刷拉拉的雨聲占據。 白星和廖雁挑了挑眉毛,看來第三個吹哨的本該是這里,奈何已經被一窩端…… 想必敵人很快就會意識到出問題了。 又過了好一會兒,更西面才吹響哨子,此時又是另一種組合。 廖雁嗤笑出聲,“嘖嘖,還挺警覺?!?/br> 四隊人馬的口令各不相同,這就從根源上杜絕了一組被絞殺后,對手潛入偽裝的可能。 “準備干活吧?!卑仔浅谅暤?。 既然對方已經覺察到出問題了,那么肯定會派人來查看,但那三面也不可能失于防范,所以來的只是小股。 如果三方分個先后倒也罷了,若集合之后同時過來……那還真是有點麻煩。 想到這里,她又往黑洞洞的入口處看了眼,空無一人。 被雨水打濕后越加漆黑的道上空蕩蕩的,兩邊高聳而蜿蜒的山脊仿佛猛獸大開的嘴巴,隨時準備著要吃人。 白星緩緩收回視線,慢慢吐了口帶著白霧的水汽。 既然已經做下承諾,那么今天就算是死,也要守住了。 過了約莫兩刻鐘,忽有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山谷后面繞過來,白星和廖雁嗖地站了起來,手握兵器,隨時準備廝殺。 可惜這附近植被稀疏,地勢平坦,根本藏不住人,不然還能利用手/弩搞一搞埋伏。 又過了會兒,一行十多人出現在視野中,都是一色高頭大馬,手持兵刃兇神惡煞,顯然來者不善。 雖然經過雨水長時間沖刷,但空氣中的血腥氣還是很濃,尤其那幾具死尸橫躺的地方,土地都被染紅了。 那十多人一見,都是神色大變,其中更有人喊出幾個名字,想必就是躺在地上的,只可惜再也沒人回應了。 白星和廖雁看見了來人,來人也看見了他們,當即喝住馬匹,站在雨幕中高聲喝問道:“哪里來的小雜種,敢傷爺爺的人!” 白星和廖雁的五官都明顯要比純種中原人來的深刻,眼睛也不是純粹的黑色,而且當初被撿到的地方恰位于兩國交界處,所以如無意外,身上多少都有點外族血統。也正因如此,兩人才能因一點同病相憐的感觸和平相處。 而也因為這個,兩人行走江湖時沒少被人揪住這點不放,肆意羞辱。 不過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如今說過這些話的人,怕不是墳頭草都老高。 雜種…… 廖雁突然陰惻惻笑起來,他磨了磨牙,用刀尖遙遙指著對方,“孫子喊誰呢?” 很好,你今天別想留個全尸。 喊話那人刷地拉了臉,才要動手卻被身邊的人攔住。 此人三十多歲年紀,出手阻攔的人卻頂了天不到三十歲,二者年紀相差頗大,但奇怪的是,對方卻很聽話。 “瓜娃子,”那人cao著一口帶有濃烈口音的官話道,“年紀輕輕地這么囂張要不得,你們看這雨楞個大,不如回家烤烤火吃吃rou,那才安逸!” 廖雁不耐煩地掏了掏耳朵,“聽不懂!說人話!” 西南口音?紅枝鏢局的人?難怪都聽他的。 任誰被這樣當眾落了面子,臉上都不會太好看。 他冷笑一聲,迅速收起假笑,“看來今天這閑事,你們是管定了哈?!?/br> 白星將斬馬/刀重重杵在地上,任憑雨水順著下巴流淌,“袁明,我保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