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她這樣,陳若楠反倒是不好意思起來,她這個人吃軟不吃硬,人家對她一軟,她也跟著心軟,不知道怎么辦好了,連看趙羲姮都不敢看。 聽說天子的女兒都是囂張跋扈盛氣凌人的,她進來之前都已經做好見著個趾高氣昂的女人的準備了,結果趙羲姮對她笑吟吟的。 她別別扭扭地搖搖頭,然后沉默著燒起爐子。 不關怎么說,她就是不喜歡趙羲姮,因為衛澧喜歡趙羲姮! 馬上就要暖和起來了,趙羲姮心情跟著好起來,話也多了,小嘴兒可甜,好話像是不要錢一樣對著陳若楠夸,“你可真厲害,會燒炭,我就不會。平州的小娘子都像你這樣厲害嗎?” 陳若楠聽得臉一紅,尾巴翹的老高嗎,但還是沒應和趙羲姮。 “你是誰家的小娘子?衛澧把你從哪兒找來的?我昨晚來的時候分明還不見府里有人?!?/br> “我哥哥是陳若江?!标惾糸僦旖忉?,生怕趙羲姮不知道自己哥哥的名字,“就是主公的副將?!?/br> “???你是副將的meimei呀?那怎么能叫你來給燒炭?”趙羲姮覺得衛澧可真不是個東西。 副將誒,好歹是他跟前兒有頭有臉的人,你把人家meimei當丫鬟一樣使喚,也不怕人家一個不高興就對你心生怨懟,親近的人都對你怨懟了,將來還能找誰替你辦事? 趙羲姮想了想,忽然覺得副將對待衛澧受傷十分淡漠的態度找到根源了。 衛澧不籠絡人心呀,那人家除卻主上與屬下的關系,自然也就沒什么溫情了。 趙羲姮的語氣中充滿了對讓陳若楠燒炭這件事的不贊同,這讓陳若楠好像感覺趙羲姮是跟她站在同一條線上的人,心里那點兒委屈勁兒有了發泄口,對趙羲姮那一點點怨懟就散了些。 她也知道,自己哥哥是給衛澧辦事的,本就是上下的關系,她即便是給衛澧做丫鬟也沒啥了不起,但她就是難受,因為她喜歡衛澧嘛。 被喜歡的人當丫鬟使喚,就算知道他并不喜歡自己,心里也會覺得委屈吧。 趙羲姮又夸了她幾句,“怪不得你做事這么麻利,原來是副將的meimei,和你哥哥一樣,都挺厲害的?!?/br> 雖然陳若楠一開始對趙羲姮存在偏見,覺得公主都是嬌滴滴又跋扈沒什么能耐的女子,但趙羲姮夸完她又夸她哥,伸手不打笑臉人,她就算嘴再毒,也誰不出什么過分的話,但心里又氣,只能不搭理趙羲姮。 她悄悄打量趙羲姮,發現她長得真好看。比自己見過的所有人都要好看幾百遍。 陳若楠低著頭,看著自己身上那件艷麗的裙子,恨不得找個地縫鉆起來,但是還嘴硬,“厲害有什么用?主公又不喜歡我,他只喜歡你?!?/br> 她又多看了趙羲姮好幾眼,然后提著裙子跑出去了。 趙羲姮摸了摸腦袋,這小娘子,是喜歡衛澧? 衛澧哪兒就值得人喜歡了?真是奇奇怪怪,這世界上怎么什么樣兒的人都有人喜歡? ??!誰要是稀罕衛澧這個老狗,她巴不得雙手捧過去,可別跟她面前兒讓她鬧心了。 衛澧副將在外頭說話。 “主公,當初鎮北王耗時兩年在長白山腳下建了一座行宮,類比天子,只是耽擱了,家具器件什么的都不曾添置,這算下來是一大筆錢?!?/br> 按照他的意思,主公生活上并不講究,鎮北王府又是去年才修繕過的,住著也不差,何必多費錢再去將長白山下的行宮精修一番呢? 原本長白山上的行宮是鎮北王預備舍棄王府,全家搬遷過去的。 “你看我像差錢的?”衛澧彈彈衣角上的浮雪。 當初鎮北王派他巡守長白山,那座行宮是他看著一點一點建起來的,恢弘華貴,處處都是昂貴的金絲楠木和漢白玉磚。 他嫌麻煩,總覺得原來的小屋子睡得安穩,但這頭死了那么多人,趙羲姮膽子小,若是跟著他一并在這邊兒,估計要天天對著他哭,來年開春一化雪,她瞧著滿地的紅水估計得嚇死。 他若要當鰥夫,也得等他臨死前,親手殺了趙羲姮,而不是任由她被嚇死。 “那邊先收拾出來個院子,能住人就成,東西隨后慢慢填?!毙l澧眼梢看著陳若楠匆匆從井里打了桶水,又匆匆進了屋子。 “公主盥洗?!标惾糸獙⑺旁跔t子上燒熱,然后盛出來給趙羲姮洗臉刷牙用,語氣還算別別扭扭的。 屋子里溫度上來了,趙羲姮穿上衣服,高高興興過去,只是腿麻又有點兒疼。離得近了,陳若楠才發現趙羲姮嘴角破了一塊兒,而且走路還打飄兒,不由得想歪了,她的眼淚積蓄在眼眶中。 嗚嗚嗚,這個公主是情敵??! 主公還親她,都給嘴親禿嚕皮兒了!還,還…… 陳若楠坐在地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隱隱傳出來的哭聲,令衛澧額頭青筋忍不住亂跳。 哭什么? 真是要氣死他了! 他將趙羲姮留在身邊,是看她不高興,看她哭的,怎么還把別人弄哭了?真晦氣。 衛澧揉了揉眉心,踢開門進去。 趙羲姮一驚,連忙看向臉色陰沉的衛澧,下意識就把陳若楠從地上提溜起來了。 額,他該不會以為是自己把這小娘子弄哭的吧?她當真沒有! 宮里那些妃子們爭寵的手段層出不窮,裝被推倒就是慣用的伎倆,嚴格說起來,這小娘子是她情敵。 她雖然不喜歡衛澧,巴不得他離自己遠遠兒的,但離得遠遠兒的和被掐死還不一樣。 趙羲姮忽然意識到自己在衛澧面前可是嬌柔無力的菟絲花,她這種行為并不合適,于是連忙松手,陳若楠又咣當一下掉到了地上。 她心里一麻,陳若楠屁股一麻。 陳副將拉著自己meimei起來。 “怎么回事兒?”衛澧問趙羲姮,目光沉沉的。 趙羲姮一時間還答不上來,你要說這小娘子怎么哭得,她其實也不知道,就好好的,說哭就哭了,她實在沒法解釋。 現在她甚至有些懷疑自己是被算計了。 “就,我也不知道……”趙羲姮擺擺手,甚至已經做好和陳若楠對著飆眼淚的準備。 陳若楠雖然喜歡衛澧,但不是個特損的人,她哭著喊著解釋,“不關公主的事兒,我自己想哭的,不是公主欺負的我?!?/br> 趙羲姮努了努嘴,好家伙,你這解釋還不如不解釋,聽起來這個味兒就不對。 “廢話,我還不知道是你自己哭的?”衛澧沒好氣瞪了陳若楠一眼,拎起趙羲姮的胳膊,“就這細胳膊細腿兒的,能把你這五大三粗的欺負了?” 趙羲姮她膽子小,動不動就被嚇哭了,只有被別人欺負的份兒,還能欺負別人? 陳若楠的哭泣停了一瞬,忽然哇的一聲嚎出來,抱著自己哥哥的胳膊,快要暈過去。 哪個小姑娘被心上人說五大三粗都不會太開心吧。 趙羲姮暗暗嘖了一聲,太慘了,真是太慘了。 我愛的人不愛我,還嘲諷我。 “趕緊帶著你meimei走?!毙l澧哭得腦袋疼,開始趕人。 副將走到門口,忽然想起此行最重要的一件事,頻頻被打岔,他差點兒都忘了。 “主公,青州王之遙與幽州劉渙昨晚在冀州開戰了,冀州華尚樂今早傳信來平州,希望您能給予支援,他愿意割三郡作為酬勞。晉陽中,天子得知明安公主被送去高句麗和親,當即中風,如今正是太子監國?!?/br> 形式不容樂觀,這大周,眼看著就風云突變。 “關我什么事?” 但衛澧對這些事情并不關心,不止是這些事情,即便是他自己的性命,他也像是從來沒珍視過一樣。 青州冀州幽州,正處在平州的下端,平州的正北東南是高句麗,正東與東瀛隔海相望,正西比鄰鮮卑。 趙羲姮若是離開平州,青州冀州幽州是必經之路,如今這三地被拖入戰火中。 她忍不住舔了舔唇,悄悄瞟了一眼衛澧,似乎,她現在只能躺在平州當個咸魚,別處也沒得可去了。 對比起來,平州可真安全啊…… 衛澧也意識到了,唇角勾了勾,捏住趙羲姮的下巴貼近,“小公主,你沒地方去了?!?/br> 趙羲姮心一橫,摟住衛澧的胳膊,“人家哪里也不想去,就想和主公在一起!” 陳若楠還沒走出去呢,看見兩個人貼得極近,含情脈脈,好不容易止住的哭,哇的一聲又嚎出來了。 她可真是太難受了。 第25章 四舍五入,萬字 趙羲姮猛然一撲,衛澧心臟猛地一跳,像是有把手將他揪住一般,眼皮也跟著跳了跳,沒反應過來,手下意識抓住了衣擺擦了擦。 隨后意識到這個動作顯得太畏瑟,匆忙將手放開,恢復了波瀾不驚的樣子,然后做賊心虛一樣模棱了把趙羲姮的頭發。 趙羲姮往他身邊兒蹭了蹭,對陳若楠的哭泣置而不聞。 雖然小娘子現在哭得挺慘,也挺可憐的,喜歡誰不好偏偏喜歡衛澧這個老狗,但她現在除卻衛澧身邊兒,還真就沒地方去了。甭管衛澧多狗,她現在是不能把人讓出去了,還得好好巴結著。 出了平州,三面是他國,格外看她不順眼的趙明心現在還成了高句麗的王后,鮮卑又與她有殺父之仇,南面又在打仗,東面跨海是東瀛,大冬天的水都結冰了,她就算去東瀛,船也坐不了。 晉陽如今是太子監國,太子也就是趙明心的同母哥哥,與她向來也不怎么對付,是那種連面子情都不愿意給的。 趙羲姮心里暗暗“呸”了一口,她這個運氣,真是從小衰到大,糟糕透了。 她原本覺得哪兒不比在衛澧身邊兒強?但現在這情況,還真就是哪兒都不比在衛澧身邊兒強。 衛澧現在就是她衣食父母,是她生命健康的保障。至少她現在算是衛澧的媳婦兒,照著衛澧那熊脾氣,不能讓別人欺負她……吧? 趙羲姮猜想。 “別膩歪了,你有什么想要的就說,別給我整這一套?!壁w羲姮越想,抱著衛澧就抱得越緊,衛澧心里打鼓,戳了一把她的腦門,把人戳開,耳廓微微泛紅。 好在他指甲修剪的整齊,用力也不大,趙羲姮沒覺著疼,但她還是按照慣例在心里罵衛澧一句狗比。 趙羲姮抬眸,意外發現衛澧的手并不好看,不像她在晉陽所見過的那些養尊處優男子的手那樣修長優雅,也不像他阿耶常年握兵器粗糙的手,雖然粗糙卻也有力。 很大很寬,手指也很長,但骨節粗大,手指也歪曲,并不筆直修長,手心里處處都是繭子,和他那張漂亮陰郁的臉極為不符。 趙羲姮目光多停留了一瞬,又覺得總盯著人家的缺點看實在不禮貌,于是把目光轉開了。 衛澧也察覺到趙羲姮的目光在他手上停留的時間有些長,下意識將手縮回去,目光垂下,投在了趙羲姮的一雙手上。 白嫩修長,像玉雕的一般,十指纖纖,指尖都帶著好看的粉紅色,指甲留出一寸,修剪的美觀圓潤,不長也不短,更顯得手指細長柔軟,如果他握住大概能全包在掌心里。 總歸就是十分漂亮,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的小娘子。 和他的一點也不一樣。 看起來讓人想咬一口嘗嘗滋味兒。 趙羲姮肚子咕嚕叫了一聲,聲音不大,但卻讓她從脖子一直紅到耳朵,她弱弱舉手,“想要吃飯,我好餓啊主公?!?/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