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直到聽說張禮也在怡紅院,李執才忽然改變了主意。 之前賭坊的事,他細細琢磨過,當時他心情不好,是張禮以舒心為由,攛掇他去的蔣家賭坊,但去了以后,張禮卻死活不玩,行為甚是蹊蹺。 這小子。 一念頭浮起,李執遂令小廝,引他去找張禮。 張禮所處的高臺,四面都能上去,李執偏偏從后面進入,恰好聽到了幾人的對話。 于是,李執便也不再客氣,想讓張禮也不爽一番,故意讓他請客。 但即使這樣,李執心里仍然不暢快。 他看著面前的舞姬,煩悶道:“你們都過來!” 剛來的陪酒女郎,立刻跪坐在李執左右。 李執故意問其芳名,得知一個叫念奴,一個叫安兒。 “名字不錯?!崩顖套约簼M了一杯酒,仰頭喝下去,又招呼其他人,“繼續啊,你們也喝!” 這些人知道李執不痛快。任誰出了丑,還被亂嚼舌根,都會生氣。若是換了旁人,怕是要拼個魚死網破。 往日在李執身邊的,主要是張、梁二位公子。如今一人不在,一人齟齬,在場的人都想趁虛而入,和李執搞好關系。 李執早就習以為常了,知道他所受的吹捧愛戴,皆是因為出身,因為李家。 但他并未覺得有何不妥,反正他是李家獨子,縱使只知道吃喝玩樂,但只要遵紀守法,不碰底線,日后照樣能繼承家業,舒服度日。 人生苦短,何不及時行樂?朝花夕拾,那才可惜。 而且即便他努力上進,也無非是走父親的老路,考功名做大官。將來衣錦還鄉還好,要是運氣不好,官場失利,說不定墳頭草都有了。 京城的刑場,掘地三尺都是紅色的,死的基本都是官。 可見,糊里糊涂當個混小子,也并非全無好處。 “念奴,給本少爺斟酒??!” “念奴,你別笑了,我怕鵝叫?!?/br> “安兒,你剝葡萄的速度也忒慢了!” 兩三杯黃酒下肚,李執開始挑三揀四起來,活脫脫一個事兒逼。 雖然和其他人相比,李執甚為規矩,從不動手動腳,但這性子,卻讓人想抽他。 另一邊,許念安陪著金氏,逛了圈李家的店鋪,又在望仙樓吃了頓午飯,這才輾轉回府。 馬車里,許念安為金氏按摩太陽xue,嘗試緩解金氏的頭痛。 金氏忍不住感慨道:“念安啊,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啊?!?/br> “哪里,不過是小把戲罷了?!痹S念安謙虛回道。 “總歸你一番孝心。不像那混小子,成天氣我,簡直是個討債的混世魔王?!苯鹗弦幌氲嚼顖?,就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 許念安寬慰道:“夫君雖然頑劣,但還是有孝心的?!?/br> 只是孝心沒用對地方。 平時嘴甜,也愿意討好爹娘,可涉及到花天酒地時,就顯得有些混賬了。仿佛心智不全,跟個要玩具的小屁孩似的。 若是以前,許念安是絕對不會搭理這種男人的。恨不得離超齡兒童遠點,免得被打時,崩她一臉血。 可現在沒辦法了,只能盡力把風險扼殺在搖籃里。 許念安垂眸想著,就聽金氏說道:“哎,若他真有孝心,就該好好對你?!?/br> 隨后握住許念安的手,繼續說道:“不過你放心,我已經吩咐了人,將他東西都搬去了你們院子,我就不信他不去!” 對此,許念安只能尬笑,一時不知道說些什么。 到家后,許念安辭別金氏,回了自己院子,才進門,就看到紅蘭小跑出來。 “少夫人!” 紅蘭俏臉通紅,一出來,就向許念安告狀:“少爺他又跑了!” 許念安“哦”了聲,一邊往里走,一邊說道:“他是主子,又沒被關禁閉,誰敢攔他?” “可少爺都不來和您說會兒話嗎?”紅蘭跟著往里走,憤憤道。 她撅著嘴,覺得許念安實在是太慘了。明明這么好的人,少爺怎么就看不到呢? “行了,他本就這個性子?!痹S念安停了下來,回身對紅蘭說道:“與其抱怨,倒不如尋幾本話本來。待我看完,講給你聽,可好?” 紅蘭不識字,卻極愛聽故事,聞言,小臉立刻多云轉晴,脆生生應道:“是!” 都說燈下美人,越看越美。 紅蘭捧著話本回來時,許念安正坐在燈下,一手托腮,一手翻書,一副歲月溫柔的模樣。 “少夫人,您真好看!” “是嗎?”許念安被紅蘭的小眼神逗笑了。 怕許念安不信,紅蘭立刻答道:“當然了!我在京城時,也沒有見過比您還好看的女眷?!?/br> “那是因為來拜訪母親的,都是正妻?!痹S念安回道。 紅蘭想了想,道:“也是。做正妻的,看出身,看品行,看才能,反而容貌不太重要?!?/br> 但她說完后,又補充道:“不過,樣樣出眾,自是最好?!?/br> 許念安頭也不抬地說:“若是萬般皆好,那也不是凡夫俗子能消受的?!?/br> “倒也是,這樣的女子,該是進宮做娘娘的?!奔t蘭又嘆氣道:“可少夫人就很好,少爺居然不珍惜?!?/br> 得,話題又繞回來了。 許念安趕緊支使紅蘭出去,免得一直深挖。 結果沒一炷香的功夫,紅蘭又像風一樣,匆匆跑進門,叫喊道:“少夫人!” 許念安嘆了口氣,看來今天不能安生看話本了。 她將話本放下,抬眸看向紅蘭,問道:“又怎么了?” “少夫人,少爺他太過分了!” 紅蘭氣得不行,胸脯一起一伏,將氣捋順后,才急忙稟報道:“少爺他又去喝花酒了!” 第15章 生擒醉漢 “這不是常事嗎?”許念安捏了捏紅蘭的發髻,覺得有些可愛。 “少夫人!” 紅蘭被許念安氣得心口疼,單手捂胸,一副怒其不爭的模樣。 許念安漫不經心道:“知道啦,知道啦,少爺去喝花酒了嘛?!?/br> “少夫人,這回少爺去的可是勾欄院,和醉心樓不一樣,好歹醉心樓只賣藝不賣身?!奔t蘭著急道。 “在我看來,沒什么不同?!?/br> 許念安覺得紅蘭有些單純,真以為醉心樓就高雅脫俗了?無非是披著外衣,真揭開了,指不定誰比誰臟。 她沒有三從四德的品質,更不會受女德班的禁錮,自然不會盼望浪子回頭。 所以李執愛去哪兒,去哪兒,只要不觸及底線,她管不著,也懶得管。 紅蘭卻不這么想,她覺得李執去醉心樓,還能說是交際應酬,可去勾欄院,那不就是明晃晃的廝混,打許念安的臉嗎? 作為貼身丫鬟,她也是府里的家生子,雖然只有十幾歲,但論起打探消息,卻并不比管事婆子差。 像來時一樣風風火火,紅蘭轉過身,大步流星的離去。 許念安則繼續看起話本,挑著故事里的漏洞。 窮書生進京趕考,偶遇富家千金,借路費,考狀元,最后當了駙馬? 這寫的什么玩意兒?比李執還渣。 哎,我怎么想到他了。 許念安思索著,就聽到由遠及近的腳步聲,一猜就是紅蘭回來了。 但是和之前不同,這回紅蘭跑到門口,竟放慢腳步,停了下來。 許念安不見人進來,也不見人離開,便放下話本,沖屋外問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能讓活潑爽利的紅蘭如此猶豫,想來不是小事。莫非李執又惹了麻煩? “少、少夫人,沒事兒,我只是岔氣了,正在順氣呢?!奔t蘭的聲音在外面響起。 許念安起身,走至門口。一拉開門,就看到紅蘭滿臉糾結,正在門外來回踱步,眼神也閃閃爍爍,好不對勁。 “說吧,怎么了?”許念安輕嘆了口氣,目光里帶著點憂郁,說道:“你也不希望我蒙在鼓里,是吧?” 在許念安的注視下,紅蘭毫無招架之力。 她跺了下腳,又抿了抿唇,欲言又止了幾次,才對許念安說道:“是少爺。他、他在勾欄院對您不敬?!?/br> “他說什么了?如何不敬?仔細說給我聽聽?!?/br> 就聽紅蘭繼續說道:“奴婢也不清楚。是管家派去的人聽見的,那人多嘴多舌,這事兒已經在府里傳開了。少夫人,眼下如何是好?” 許念安突然溫柔的笑了,卻顯得更加瘆人:“當然是請夫君回家了?!?/br> 她拉起紅蘭的手,接著說道:“夫君怕是醉了,請回來不容易。你去柴房尋根藤條,再帶上麻繩,越粗越好,咱們這就去請少爺回家?!?/br> 許念安的語氣平靜溫和,卻讓紅蘭不自覺的打了個冷顫。 “少夫人,那種腌臜地不是您該去的?!?/br> “事到如今,去不去都一樣。你先去辦事吧,順便備下馬車?!甭勓?,紅蘭就要離去,卻又聽許念安說道:“對了,若是墨硯在家,那就讓他也跟著?!?/br> “是?!奔t蘭行禮,應道。 她本來還想再勸說幾句,可一抬頭,就對上了許念安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的眼神,心里甚是發怵,于是將話都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