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你別得意得太早,這次先饒過你,待我回去研究一下怎么殺你再回來,哼,回見!” “回——”鐘白猛然反應過來,驚慌大喊,“那你先送我回……去啊?!?/br> 哪兒還有人影? 舉目四望,這又是哪片荒山老林! 日落西山,本就不夜的江南在今夜格外躁動。 “誒,你們聽說了沒,今兒個在環城河邊上,就那望江樓上,來了個神仙!” “真的假的?” “真的真的,在那河邊的人都看到了,那白花花的天突然就黑了,轟的一下,那神仙就把花船劈成了兩半,那神仙一身紅衣,絕美傾城,誰都沒看清,那神仙又咻的一下,消失了!” “那花船可是神跡了??!趕明兒我可要去拜拜!” 仙人降世現身花船的傳聞頓時傳便了諾大的水城,一時間成了所有人津津樂道的飯后余談。 高聳灰褐的城墻隔絕了兩份截然相反的氛圍。黃昏凝重,灰暗籠罩得讓人抬不起頭。 “大公子,侯爺在江南附近的暗衛已經全部集結完畢?!?/br> 馬上一道耀眼的玄金紫袍,低沉應聲,“好,以水城為中心,四面搜尋,不管多遠,沒找到人不要回來?!?/br> “是?!卑涤皩⑵鹕?,忽地身子微頓 噠噠噠…… 噠、噠。 “爹爹——”那道碧色小影吃力地邁著小短腿從城門呼哧跑近。 “我知道娘親在哪兒!” 夜風簌簌,吹動著樹影婆娑,月光慘淡,投下張牙舞爪的樹影,寂靜山林間偶有悉悉索索之聲,夜里出來兜彎兒的山貓警惕地拱起了細腰,豎目瞪向那聲音來源。 聲音越來越近。 啊 一聲尖叫,鐘白和那山貓互相都被對方嚇了一跳。 山貓弓背警惕地觀察了會鐘白,確認沒有威脅后,便優雅矯健地走著貓步離開了。留著鐘白杵在半山腰的樹影邊,放目遠眺,未得一絲光亮。 我呸! 什么狗屁神仙!上來就拐著人要殺,完了殺不成了還給人丟山里,一拍屁股人沒影了! 啐,鐘白關于神仙的童年幻想徹底破滅。 舉目四望,密林叢生,慘淡月色下根本看不清地形,鐘白也不知自己究竟處在什么位置,料著今晚是必定走不出去了,今夜便只能在山中宿一宿了。 只期盼著這深山老林里別有什么猛虎野獸! 嗷嗚 話音剛落,嗚咽狼嚎悠遠傳來。 “牽月老兒!牽月老兒!” 一抹仙白踩著虛空浮云劃空墜下,太虛踏著逍遙輕快的步子,嘴里哼著小曲兒……小雀兒小雀兒愛喝酒,地上人間不逗留…… 踏著青云白光再行幾步,便到了奔月老兒的老窩。 幻彩云層上赫然矗立一道兩人高的瑩紅絲絡印——這紅絲絡是奔月老兒的獨家手藝,將萬千絲縷以天地靈氣凝集一處,編成一道高聳的網門,這網門覆了天地靈氣,便生出了靈智,懂的區分識別神仙,不容仙過,不容人過,只容那奔月老兒自己過。 太虛停步紅絲絡前,攏嘴再喚兩聲,“奔月老兒,奔月老兒!” 沒有人應。 清冷的臉上蹦出狡黠笑意,喃喃自語,“不在就好,不在就好?!?/br> 隨手掐了個決兒,那月白清冷的袍便悄然化作了烈焰紅衣,往上,就連那清冷淡然的五官都變了個樣,轉而是一張與奔月一模一樣的艷麗張揚容貌。 “咳咳?!薄o緊揪在一處的密網應聲而開。 太虛抬頭挺胸理直氣壯地踏入其中。 就這破網也想困住老子? 奔月的紅絲絡自外看著只一面墻,可自那口子進入,才知道里頭別有洞天。 鶴唳高低,風聲朔朔,一片空谷紅林映入眼簾。 這紅谷漂浮于虛空之上,遠看只如普通山峰,可飛近了才覺震撼壯觀 紅谷本為赤褐西土連結而成,高聳逼天。云谷之上布滿千絲萬縷紅繩,有的紅繩長,有的紅繩短,一絲一縷密密麻麻糾纏在西土之上,纏作了一片遠看若布的紅谷。 “雀兒啊,雀兒在哪兒呢——” 紅衣男人步空而來,也不知念著什么決,忽地眼前一亮,隨即朝著一處邁步,喜滋滋的神情卻驟然凝固。 那根閃著暗光的紅線不知何時短了半截,另一道與之相纏的絲線也被解開,兩條紅線就此分道揚鑣,再無相交處。 太虛腦殼一嗡,腦海里浮現起那艷麗男人傲慢嗤笑的嘴臉,他的面色變得難看。 半晌,男人手中光靈匯聚為一把鋒利的大剪刀。他幽幽轉過頭,貪婪的目光落在門口的紅絲絡上:“小紅絲啊小紅絲,乖,我就裁一小段兒?!?/br> 作者有話要說: 奔月連夜給大家趕制紅繩中…… 第53章 滾邊兒去 天際無邊,卷積云和火燒云各自盤踞一方,將繾綣浩瀚與烈紅火焰燃遍了天岸。 極致的靜謐無暇中,一道流螢自遠處瞬息飛來,輕盈落在云層上。 來人是個十六七歲模樣的少女,雙瞳剪水,夭桃秾李,模樣是天界一等一的標志。少女嬌俏的面上卻掛著幾絲不屬于這年紀的穩重。 才落地,她便警惕地往后張望了眼,做賊似的貓著腰。確定四下無人后,這才以手結印,一道碩大的流光金印落定身前,足有一人高。 金輪印,生生相扣,金沙留影。 一輪回,一道印,每愈下,結印便愈為兇惡。而她面前的這金輪印上只堪堪結了六道。 少女擰眉瞪著眼前印子,喃喃自語,細碎的聲音低低謾罵:“什么破印,別的仙只要輪回三次,就我偏偏要渡七次劫,老子尾羽都快被天雷劈禿了還結不出來,是不是玩不起啊狗東西……” 一道吊兒郎當的聲音自后頭傳來,“喲喲喲,小雀兒,還擱這結印呢?還結不好第七道呢?” 雀熙不用回頭也知道來人是太虛老兒,這老不正經的東西天天就抓著她還未完全練成金輪印的事兒嘲笑。 但好歹也是同族資深老前輩,需得放客氣些。 于是她從鼻腔里哼出一聲——“滾邊兒去?!?/br> 那云頭太虛悠哉悠哉地拎了一壇陳釀踱步過來。 “七顆酒玄石,包教包會;十顆酒玄石,代結金印?!?/br> 雀熙頭也不回,“沒有,滾?!?/br> “哎,別這么暴躁嘛!”太虛賤兮兮地湊了上來,“你瞅瞅你,一道印子都結多久了,與其浪費時間在這上頭,不如把這活兒外包給我,瞧在咱們同族一場,給你打個骨折,五顆酒玄石,怎么樣?” 雀熙正死磕在金印前頭,聞言,白眼一翻,“早用光了?!?/br> 太虛正引頸灌酒,猛地嗆住,捂著胸口劇烈咳嗽,驚愕道,“用光?!那酒玄石可是十年結一顆的稀有東西,一顆能釀一池子的酒,你怎么用光的?” 那紫光流影微僵了下,硬聲,“釀酒喝了?!?/br> “不對勁,不對勁?!?/br> 太虛瞇著眼,狐疑地緩緩踱步打量她,“就你那酒量,哼,一顆都用不完——” 忽然,細眼銳利捕捉到那人腰跡玉佩,太虛瞬間了然。 “你又溜去尋那小書生了?” 聞言,前頭背影心虛地縮了縮腦袋,沒有說話。 “那是多貴的稀罕東西啊,你竟拿來釣凱子!”太虛氣得說話都不利索了,掐著人中罵道,“你這小孩,我說了你多少次不要再去找他,你怎就不聽呢!” 人家升了仙,不說摒棄七情六欲,那也是該與人間時的朋友情愛撇得干凈的,就這小雀兒偏生不聽,說了幾回了還成天往人間跑。 難怪一道金輪印結了半個月都結不出來,照她這三天兩頭往地下跑的頻率,那仙根兒不雜才怪。 雀熙抱頭捂耳,“哎呀別念了別念了,大不了我再扛一道雷就是了,反正老子尾羽硬著呢!” “你硬個屁?!碧撨丝?,難得正色地盯著她,“沒跟你開玩笑,你既然已經成了仙,便應當與人間斷絕關系,如此糾纏不清,最終只能將你二人都耽誤了?!?/br> 雀熙念了個咒,那金輪印便應聲開了道口子。她一面兒往里鉆,一面兒點頭敷衍,“知道了知道了,啰里吧嗦,難怪找不著媳婦?!?/br> 只一只腳才踏進金輪印,便聽得朗聲高喚,“笨雀兒,等等!” 一道赤紅流光墜下,紅衣艷麗的男人踏絲走來,手中還挾了一本什么冊子,他神秘兮兮道,“雀兒,來,看月哥給你順來什么好東西了” 那人徑直踏步走來,修長的臂膀直接將雀熙從金輪印半道扯了回來,“這是我從嵢由那兒偷來的預書,里頭記載了每個神仙渡劫會經歷的人和事兒,算是哥給你的小抄了,怎么樣,月哥對你好不好?” “小抄!”雀熙眼前放光,馬屁脫口而出,“月哥好,月哥天下第一好——” 小手還沒扒拉到小抄,奔月回手一攤,嬉皮笑臉,“六顆酒玄石?!?/br> “……邊兒去?!?/br> 沒有同僚愛的老神仙! 雀熙罵罵咧咧地往那金輪印的口子鉆去。 金輪印開口有短暫時限,方才被奔月這么一攪和,錯過了鉆進印子的時間。雀熙探頭而入時,那印子恰好徐徐合上。 只聽得一聲大叫,“啊——我的頭??!” 云層上一紅一白倆神仙笑地前撲后仰。 待那金印顫顫消失,兩仙對視,紅衣妖嬈那位率先挑了挑眉,“賭不賭?” 太虛瞇著眼愜意躺上云翼。 “賭?!?/br> 前有不靠譜的仙鴿,后有不靠譜的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