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住店,兩間?!?/br> “咱們這店開得偏,價格貴,公子莫怪,一晚,兩百兩?!?/br> “兩百?”鐘白驚訝,提高了音調,“老板娘,您是強盜發家的嗎!” “呵呵呵小姑娘倒是說得沒錯,只是近幾年官府打壓得緊,這才不得不金盆洗手了?!?/br> 那女子熟稔地拿了塊抹布,說得理直氣壯,倒是讓鐘白一癟嘴,沒了氣焰。 她說完,目光又在兩人之間來回轉了幾圈,笑道,“或者……二位可以定一間呢?!?/br> 鐘白一急,“我二人乃兄妹!” 女子盈盈瞥她一眼,笑地彎了眼,“好,好,姑娘說是兄妹,就是兄妹?!?/br> 說到最后,二人還是定了兩間房住一夜,這屋子雖是平日沒什么人住,許是老板娘勤快,屋子收拾得齊齊整整的。 在馬上跑了一路,鐘白骨頭都快散架了,把包袱往床上一甩,便整個人倒在了床上。又聽見耳邊稀碎和隱約的“咕咕”聲,鐘白一個激靈,陡然想起可憐的仙鴿,連忙打開了包袱。 仙鴿猛然蹦了出來,直報復性地撞上她的臉,然后才慢悠悠地化作了人形。 小孩的面色已然恢復紅潤了許多,只是神情比早上更臭了。 鐘白揉了揉鼻尖,心里無奈,“你又怎么了,明明?!?/br> “我又怎么了?”小孩緊繃著唇,瞧著面色是十分委屈的,為了突出自己的不敢置信,又反問一遍,“你竟問我又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鐘白一頭霧水,忽聽得門外有敲門聲。 “姑娘,送茶水?!?/br> “來了?!辩姲灼鹕砣ラ_門,忽然停了腳步看向那小孩。 快躲起來! 小孩癟著嘴,面上有些不喜,便故意梗著腦袋裝傻充愣。 方才來時還是兩人,這會突然多出個這么大的小孩,老板娘定會起疑心的。 鐘白著急再瞪,小孩就是抱著胳膊,無動于衷,心中記恨著她方才說的,“腦子發育得不好?!?/br> 鐘白一急,隨手便掀起床上被子,將人蓋了起來,又低聲警告一句,“不許動,不許說話?!边@才去開門。 “姑娘方才在和誰講話?”老板娘走了進來,目光在屋里里環顧一圈,問。 “呃,講話?沒有吧?!辩姲子樞?,“或許是您聽錯了?!?/br> 老板狐疑地再巡視一圈,并未發現,便打消了念頭,她笑盈盈地拿起茶盞給鐘白倒茶,問起他們此行路過此地欲到哪里去。 鐘白不好意思讓人伺候,忙接過那茶盞,又回答起,此行是要去江南。 “江南……江南好啊,風景如畫?!崩习迥锔袊@道。 未等鐘白應聲,又忽然回過頭,壓低了聲音,“和情郎私奔?” “噗——” 一口茶水噴出來,鐘白的面色有些躁紅,她急促地解釋道,“我和……哥哥是親兄妹!” “嘖嘖嘖,得了,姑娘,你就別騙我了。我在這兒做了七年生意,一半生意來自過往商人,另一半的,便是你們這種私奔離家的小情侶?!?/br> 老板娘叉了叉腰,面上有些看透一切的肯定和得意,“再者說了,姑娘腕上的手鏈,是那公子送的吧?” “手鏈?”鐘白抬了抬手腕,看到那彩絲相饒的繩,點了點頭,“這是哥哥為我求的,據說能保佑平安?!?/br> “平安?”老板娘仿佛聽到了什么絕世笑話,掩著嘴咯咯笑了起來。 鐘白納悶,“有何不妥?” “哎喲我說姑娘,你可真天真?!?/br> 老板娘好容易止住笑容,捏起她的手腕,“小姑娘,這手鏈是滇西的吧?!?/br> “是?!?/br> …… 日落歸西,天外的紅霞都被黑暗籠罩。 鐘白怔怔地立在窗邊,耳邊回響著老板娘方才的話。 “那就對了,我便是滇西人,這手鏈在我們那兒,叫做情鏈,是有情之人定情用的,通常都是情郎送給心上人的!只有接受了對方的心意,才會戴上這手鏈,一戴上,便意味著要一輩子相濡以沫?!?/br> 大師兄他……送這東西是何意?鐘白捏了捏彩繩,心中悄然悸動。 “喂?!彼屏送颇枪钠饋淼谋蛔?,“還醒著嗎?不會睡著了吧?!?/br> 那一團被子扭了扭,里頭傳來一聲重重的鼻音,“哼!” 這聲音不太對。 鐘白連忙掀開被子,只見那小巧的身子全身蜷縮了起來,小孩將腦袋埋進膝蓋里,又重重地哼了聲。 鐘白掰起那小孩的腦袋,果然見著兩個通紅的眼圈,驚訝之余,又覺費解,“你哭什么?” “哼,不要你管!”小孩甩開她的手,背了個身。 “哎?!?/br> 鐘白又把人扭了回來,耐心解釋道,“我方才不是怕被人發現嘛,又不是故意的?!?/br> 小孩又拉著被子蒙住頭,一副受了極大的委屈模樣,“你們凈欺負我!那臭男人欺負我,你也欺負我,我不干了!我要回天上!” 這副委屈又鬧脾氣的模樣,再配上小孩帶著微弱哭腔的聲音,直叫鐘白心底都軟了,這會也全然沒了脾氣,耐心哄道,“好啦,今日說你笨,說你傻一事,是我不對,沒有帶你騎馬一事,也是我不對,昨日不小心把你關在了窗子之外,也是我不對,好仙鴿,莫再生氣了,好不好?” 小孩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讓鐘白這么好脾氣一哄,方才還滿心的委屈頓時便消散了。 他坐起身子,擦干眼淚,又重新燃起了斗志,臭男人,你給我等著! 這頭起落的聲音穿過薄薄的墻,盡數落入墻邊人的耳中。那人執卷倚窗,雙眼似在看著手中的書,卻早已心不在焉。 仿佛自己心中暗藏的些許齷齪想法,叫人直生生地敞開了,等待宣判。 作者有話要說:俺來晚了,嘻嘻 第33章 遲早休了你 天色再暗些時,老板娘送來了糙米青菜粥,道這兒荒郊野嶺,尋不到什么好食材,望且將就一頓。 鐘白抿唇問起哥哥可吃過了? 老板娘揶揄一笑,“放心,餓不著你的好哥哥?!?/br> 鐘白面上一燥,局促地收回了眼,決意再也不問。 她沒去找,大師兄倒也沒有尋過來,許是勞頓一路,累了吧。鐘白如此想著,也熄燭就寢了。 荒郊野嶺處的小樓雖是荒涼,但勝在寂靜,皓月當空,落入窗口三兩方光輝。 縱是勞頓了一日,倦意也早已爬上眼皮子,可胸腔之中心緒卻久久未定,直到深夜。 薄壁之后,那人亦是如此。 丑時,雞鳴。 睡在硬榻上的小孩翻了個身,夢囈囫圇吐出幾個字,“還睡不睡,吵死了?!?/br> 第二日起時,兩人眼下都是一片烏青,乍一看倒像是一起不睡覺做什么壞事去了,難怪一下樓,老板娘就對著兩人吃吃暗笑,一副看透模樣。 趙既懷面色淡淡,看不出什么波瀾,只難得鐘白會了老板娘的意,還要裝作看不懂的模樣。 一頓早食用得沉默無言,兩人都極有默契地閉著嘴沒有說話。 趙既懷留下結賬,鐘白率先拎了包袱牽馬去了。待他走出客棧時,只見了馬上的姑娘面容粲然,笑眼盈盈,模樣與尋常無異。趙既懷瞇起眼睛,七彩銀絲手繩在她的腕子上反射起些許光亮。 “大師兄,你怎么還不上馬?”鐘白沖他招了招手。 “好?!蹦腥耸栈赜纳钅抗?,也換上了與往常一樣的溫潤笑顏。 從此處往江南去的路上,很明顯能感受到周遭的山水變化,由山川溝壑逐漸化為了水灘溪流,道路也好走了許多。 他們此行要去的地方,是江南水城,趙既懷家中姑母便是嫁于此處,早時知悉了他要來,趕忙差了人來要接她入府住,卻被人婉拒了,只道來江南是有正事在身,不便叨擾。 雖姑母仍是極力催促的,無奈趙既懷主意已定,便也沒有辦法,只叫,在江南幾日,定要去她府上坐坐。 從官道下來,一路上的商船馬車便多了起來,不愧是富饒水鄉,就連城門口的牌匾都是暗暗放著金光的,仿佛生怕叫人低估了江南財力。 鐘白和大師兄駕馬到城門口,下馬相行,還未走近城門時,便聽得左前方一道浮夸的男人聲音:“表哥!表哥??!表哥——” 那聲音抑揚頓挫,一聲比一聲富有感情,鐘白好奇望去,只見那男人約莫十七上下,五官清秀斯文,瞧著面色激動,有些氣喘,一身水墨青袍都被吹得歪斜,墨發更是不羈凌亂。 他高調的喊聲吸引了不少要進城之人的側目,只是那目光卻似在盯著自己的方向,鐘白扭頭問,“大師兄,他——” 話沒說完,趙既懷就迅速否決了她,“不認識?!?/br> “???” 鐘白歪了歪腦袋,正要再問,卻見大師兄的腳步邁得越來越急越來越大,只轉眼,她便被落下了一大程。 “大師兄,你等等我?!辩姲谞恐R追大師兄,身旁卻有一抹青色飛快掠過。 “表哥,欸,表哥等等我啊——”那青袍公子提著袍角,一手揮擺呼喊。那模樣分明是對著大師兄喊的,可大師兄卻是越走越快,最后,兩人幾乎是一跑一追的進了城。 “表哥,既懷表哥——” 后頭青衣男人張揚高調的聲音幾乎傳遍整條街,趙既懷終于忍無可忍地停下腳步,他黑著臉,面色差得可怕,“你給我閉嘴!” 男人如此沉臉一喝,將那青袍公子嚇得一癟嘴,小臉委屈巴巴,“表哥,咱們好幾年沒見,你便是這么對我的嗎?” 鐘白好不容易趕上他二人,微喘著問,“大師兄,這位是?” 青袍公子撩頭發的動作陡然一怔。 什么,表哥帶了個女子來?! 什么,還是個如此天仙的女子?! 他捂了捂心臟的位置,難以置信般夸張地后退一步,“表哥,這位是——” 登時,兩張面孔齊刷刷地望著自己,縱是百般不情愿,這會也是騎虎難下了。 “陸宣,遠房表弟?!壁w既懷沉著臉,聲音幾乎是從嗓子里擠出來的,再含糊帶過一句,“鐘白……小師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