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噢?!辩姲尊I了大半天,這還是今日吃的第一頓,雙眼直勾勾盯著從小二手里端出的一道道菜肴,垂涎三尺。 小二擺好了飯菜,收好食盒正要退下,走到門口時,卻忽然猶豫了下,還是囁嚅著開口,“小姐,其實,另一位姑娘,我們確實認得的?!?/br> 鐘白愣了下,才反應過來他是指棠衣,“棠衣以前來過這兒?” 小二點了點頭,“昨日叔叔一提,我才想起,去年冬末,也有位姑娘和一位……老爺來過這兒,他們同住一屋,如膠似漆,只是在這兒住了約莫三日,兩人不知發生了什么事情,便分道揚鑣了。那姑娘……就是昨日隨您來的小姐?!?/br> 鐘白大吃一驚,像是聽到了什么難以相信的大秘密,“怎從未聽棠衣提過她已經成親了?!?/br> 小二猶豫,低聲開口,“恕小的直言……那姑娘并不像他的妻子,倒像是……”他抬起頭看了鐘白一眼,走近了些,“倒像是,是那老爺的外室?!?/br> “外室?!” 鐘白愕然,在當今朝代,無論官員還是商賈名門,都是不允許養外室的,做外室女要受萬人唾棄,甚至外室的地位更低于花樓里的姑娘。 錯愕片刻,鐘白擺了擺手,沒有說什么。小二恭敬退下。 趙既懷合好了窗子走來,也在桌旁坐下,見她一副吃了拳頭的表情,好笑道,“怎么了?” 鐘白緩回神智,合上嘴,搖頭,“沒事,沒事?!?/br> 趙既懷拿起碗,給她舀了一碗白粥。 鐘白的神智這才從天外飛回了飯桌上,餓了幾乎一天,她都快前胸貼后背了,一碗白粥恰好溫熱爽口,很快被她喝下肚,吃得太快,甚至都沒有配菜。 趙既懷忍俊不禁地彎了唇,拿起筷子,夾起一塊白斬雞放進她的碗里,他勾唇淺笑道,“慢慢吃,不必著急,都是你的?!?/br> 鐘白的臉驟然變得guntang。 大師兄這話是什么意思嘛,說得好似她有多貪吃似的,不就是……吃得快了一點點嘛! 為了改變大師兄心中的形象,鐘白這次特地只張了櫻桃小口,慢條斯理地抿過一口雞rou,輕輕咀嚼,陡然一怔。 這白斬雞……也太好吃了吧! 三兩下啃完一塊,鐘白抬頭,“真香,我還要?!?/br> 趙既懷一邊給她布菜,一邊說起了幼時去過江南所見的景致。 那些從未見過的風景從他的嘴里說出,似乎都變成了栩栩如生的真實去過的地方一樣,流水小橋,綠柳繁陰,朦朧屋舍,縱使沒有見過,鐘白也覺得美極了,心中緩緩攢起了期待和興奮。 大師兄的話似乎有魔力,將她的注意力都吸引了去,于是當她意識到時,那一桌飯菜都吃得見了底。 小二來收時,那驚奇翹起的眉毛悄悄發出的吸氣聲讓鐘白再度窘迫得恨不得鉆進地底。 “哈,哈哈,你們客棧里的菜,分量還挺小哈?!彼眯θ輥硌陲棇擂?,給自己找了個臺階下。 那小二卻是個耿直的人,聽了鐘白這話,有些委屈,他道,“小姐,我們家分量向來都是極大方的,是您胃口好……” 一抬眼,看到姑娘要吃人的表情,他猛然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于是又補救了一句,“其實也沒有很多……我叔叔平日也吃這些的?!?/br> “……” 鐘白的骨節捏出清脆的聲音,那人收拾好東西,落荒而逃…… 待那倉惶的背影消失在門口,鐘白往后瞄了眼,對上男人含笑的眼。 她的臉頓時更燙了,“都是小二亂講的……” 趙既懷站了起來,輕拍了拍鐘白腦袋,“好了,小白一日未進食,不過是把一日三餐補齊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br> 瞧瞧,什么是語言藝術,這就叫語言藝術。 鐘白霎時理直氣壯! “吃完就早些去休息吧,明日早些起來趕路,不至于太熱?!?/br> “嗯!” 一想到明日就要出發去江南,她的眼中又盈滿了希翼。 大師兄替她合上了門,鐘白在屋子里走了兩圈消食,目光在屋子里一寸寸掃過,總覺得似乎忘了點什么,卻又如何都想不起來。 思忖片刻也沒有想出個所以然,她也沒再糾結,解了衣裳便躺下了。 木窗之外似乎有悉悉索索之聲,許是風聲吧。 心心念念著江南美景,這個夢做得香甜…… 是夜,客棧里落入寂靜。 一道房門悄然打開,高挑的男人腳步輕緩沉穩,緩緩往西側走去,卻在拐角處忽然停住。 小孩一身漆黑,面色比三月的夜還要寒冷幾分,一雙赤紅的瞳幾乎要噴出火來。 男人見著他,有些意外,但很快恢復坦然,他語氣淡淡,好似在問候舊朋友,“還不睡?” 小孩冷笑一聲,“天涼?關窗?你這卑鄙小人!” “嗯?”男人輕描淡寫地應了一聲,神情沒有絲毫變化,“哦,原來你在外頭,是我疏忽了?!?/br> 仙鴿抱著雙臂冷蔑看他,早把這人心里的想法看透,“呵,深更半夜,你往這兒來做什么?!?/br> 趙既懷坦然自若,信口便來,“睡不著,出來散步?!闭f著,他走下了二樓。 在外頭“散步”了好一會,男人再度輕手輕腳地走上二樓。 對上門檻上冷笑的小孩,趙既懷面不改色地走過他身邊。 -死肥鴿。 小孩冷笑。 -狗男人。 作者有話要說:仙鴿:怎的,這就散步回來了? 趙既懷:怎樣? 第32章 手繩 昨日睡了近整日,今晨一早,未等人喚,鐘白就精神抖擻地收拾好了包袱,屋子里未見著那小孩或鴿子的身影,鐘白倏然想起了什么,連忙打開了屋側的窗子,卻未見得仙鴿身影。 她暗道幾聲糟糕,連忙打開門走了出去,從走廊上往下看,一眼便尋到了那一大一小相對而坐的場面,她這才松了一口氣。 “大師兄!” 鐘白提了包袱輕快地跑下二樓,心中雀躍,遇上捧著賬簿上樓的掌柜,喜笑著點了點頭。 掌柜的停下腳步,面色也露出笑意,“小姐今日便要離開啦?” 鐘白點頭,“是,這兩日還要多謝掌柜的照拂了?!?/br> 掌柜的擺了擺手,“害,小姐說這就見外了,哦,對了——”他忽然想起什么,換了只胳膊捧賬簿,另一只手在袖子里搜尋了下,掏出條彩色手繩來,“這是昨日與小姐同行的那姑娘退房時落下的,便勞煩小姐代為歸還了?!?/br> “棠衣……” 掌柜的消失在樓梯拐角,鐘白握著那手繩怔在原地。 同樣的七彩相絞、金銀墜絲,這手繩……與大師兄送她的一模一樣。 喜笑的神情落下些許,緊蹙的眉心剩了些許疑慮。片刻后,她把彩繩收回了包袱里,提步下樓。 “二位在聊什么呢?”鐘白彎著唇走近,在桌旁站定,欠了欠身,卻見兩人的面色都不太好。 “怎么了這是?” “哼!”“哼?!眱扇四X袋一轉,相看兩相厭。 在客棧里用了早飯,再裝了些干糧走,他們便去了附近馬廄鋪子。 知道那臭小孩對他警惕,趙既懷便不敢打什么算盤,只安分地挑了兩匹穩健的馬走出。 “小白,你挑——”話未說完,仙鴿已經手腳并用地爬上了那紅棕赤馬,不熟練的動作驚得馬匹急踏了兩步,小孩急忙俯身趴在了馬背上。 趙既懷抬手勒住韁繩,冷眼沉臉,“你自己不是會飛?” 小孩撇嘴一哼,“沒騎過馬,想試試?!?/br> 男人凝望著他,倒沒有再說什么,這小孩既想騎馬,這匹馬給他騎便是,至于小白與他,便只能 小孩一眼讀出他的想法,暗笑一聲,扭過頭,居高臨下地盯著鐘白,以命令的口吻道,“我不會騎,所以你要帶我?!?/br> “……” 說完,小孩又扭過腦袋,得意洋洋地俯視著下頭咬牙切齒的男人,只是還未得意夠,便覺馬背陡然一沉,機械一般扭過頭,只見那面若修羅的男人已經坐在了他的身后。 “小白騎術不好?!彼D了下,幽幽垂下眼中寒光,彎了彎嘴角,“所以,我來帶你?!?/br> 小孩感知出這男人心中的想法,后知后覺地急欲翻身下馬,只是一切都已經晚了。 “不——” 馬鞭頓甩,一騎絕塵,伴隨著稚嫩嗓音的怒吼聲傳便鄉野。 此地距江南快馬加鞭約莫兩日路程,一路上能感受到道路兩旁草木逐漸變得翠綠蔥郁,鐘白心中的期待便更深幾分。 前頭趙既懷勒著仙鴿顛簸了幾十里路,一下馬,仙鴿就吐得頭暈眼花,本來就白皙的小臉更加慘白了。 而后的趙既懷幽幽地駕著韁繩,踏著馬蹄到他面前,用魔鬼一般的語氣道,“如何?吐完了就上馬吧,繼續帶你馳騁?!?/br> 仙鴿一聽,竟瞬時暈了過去,化回了原身,那抹瑩白鴿子在空中無力地揚了揚翅膀,像xiele氣的皮球一樣,暈乎乎地直直墜下。 鐘白手疾眼快接住仙鴿,有些心疼地將它放進了包袱里,一頭有些嗔怪大師兄,“大師兄也真是的,與他小孩子計較什么……” 馬上的男人默了下,幽深的眼靜靜望著她,“它不是……三百多歲了?” 鐘白吃了一癟,覺得屬實,又道,“可它是仙物嘛,可能,腦子發育得比較慢?!?/br> 輕輕的話傳進薄布包袱里,某鴿子夢中驚坐起,惱怒地踹了踹包袱。 罵誰呢,蠢蛋! 他們一路南行,未曾停留,路過山川河流,四處人煙稀少,本以為今晚就要露宿野外時,繞出密林,竟見得了一間獨立在河灘附近的客棧。 鐘白驚喜下馬,正要奔入客棧,被那人拽了拽領子拎了回來。 荒郊野嶺的客棧,小心是黑店。趙既懷如是說。 兩人謹慎地走入客棧,里頭空無一人,直到趙既懷再喚了一聲,才有人從后門掀開簾子姍姍來遲。 來人是位二十多歲的女子,雖一身素麻,不施粉黛,卻難掩眉眼之間的風塵美感,她快速地掃了眼兩人,“喲,兩位客官,打尖還是住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