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鐘白…… 鐘……白?! “什么??!” 緩緩反應過來他說的話,青袍公子又堪堪退后一步,眼珠子睜得溜圓兒,那一頭墨發似乎都要豎起。他走近鐘白一步,烏溜溜的眼珠子繞著她打轉。 片刻,他轉向趙既懷,舌頭像是被人打了個結,說起話都大不利索了,“鐘白??她就是那個……鐘白?母親說的那個鐘白?傳說中的鐘白,表哥的——” 后面的話沒有說完,攢足了力的一腳便實打實地落在了他的膝蓋上,陸宣抱著腿跳了起來,不停倒吸冷氣。 “讓小白見笑了,我這親戚……”修長分明的指尖點了點額頭,“這兒不太好?!?/br> 鐘白認真的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闊綽府邸。 側院里的夫人正捧著針線繡手絹兒,一針下去,叫忽然驚起的聲音嚇得一抖,針眼無情扎破了白嫩的手。 “母親,母親!” 那夫人的目光在來人之后掃視一圈,未見其他人人影,冷目,“不是叫你帶表哥回來嗎,怎么自己回來了!” “出大事,出大事”,陸宣激動地有些說不出話來,他走到陸夫人桌旁給自己倒了杯茶水,一飲而盡。 “你說你能不能別這么毛躁,這可是你父親前不久剛帶回來的琉璃茶具——” “表哥他帶了個姑娘來!那姑娘便是鐘白,鐘姑娘!” “什么??!” 陸夫人一激動,桌上琉璃茶具被掃落一地,“鐘白來了??!” 躲開了那有些奇怪的表弟,他們尋了處客棧放下行李,趙既懷敲門,在門外道,帶鐘白好生逛逛,尋個吃飯的去處。 門一開,那討人厭的小鬼就蹦了出來,他的面色陡然沉下,又見一抹倩影走出,小姑娘著一身煙云蝴蝶裙,頭上簡單挽了漂亮桃花髻,蛾眉皓齒,靈氣飄溢。 她抬起杏眸,丹唇微張,正要說什么,那小鬼就跑了來,拉著她的手就跑。 …… 死小鬼。 從客棧出來,天色將好,落日余暉將這繁華的街道照得橙紅溫暖。江南人杰地靈,物料豐富,又有大大小小的河流肥壤,養成了這兒水靈富碩的地貌。 沿街河畔種滿垂柳,柳蔭下有來往情郎閨女切切私會,江南富碩,故而民風也開放許多。 那小孩也好奇得很,興奮地躥了出去。 “誒,明明,你跑慢點——”鐘白喊道。 “小白?!?/br> 趙既懷輕拉了拉她的胳膊。 轉過頭,一頂柳葉編成的花環輕輕落在她的頭頂,男人彎唇輕笑,“小白與柳葉,甚美?!?/br> 鐘白呼吸一促,“大師兄何時也學會如此油嘴滑舌了?!?/br> 時下天色未暗,河道兩端卻已經點亮了燈籠,星點綴在河道邊,像是天上銀河落入凡間,而他們正坐在銀河邊上的小酒樓里觀賞美景。 鐘白趴在酒家二樓窗邊,烏黑的眼放著光芒,似落了細碎的光芒,“大師兄,你快來這兒看,從這兒看,風景可美了!” 那人身形未動,黝黑瞳孔里倒映著小姑娘欣喜的輪廓。聞言,也彎了彎唇角,“是,美極了?!?/br> 本是看此處風景好,酒樓毗鄰河畔,能將半片美景收進眼底,誰知這酒樓的生意異?;鸨?,不過一會,酒樓里已經坐滿了人,一時人聲鼎沸,好不熱鬧。 不知何時,隔壁雅廂來了兩位公子哥,竊竊談話聲傳過薄壁,落入兩人耳中。 “誒,聽說了嗎,醉芳樓來了個依依姑娘,腰肢好,長得美?!?/br> “你啊,還敢說自己是讀書人,整日便學這些?” 那人笑,“這叫雅俗共賞。哎,你聽我說,我還聽說啊,那張家張老爺也著了這依依姑娘的魔,魂兒都被勾了去,日夜流連,就連那名震一時的蘇云息都不去看了!” “什么,什么蘇外室?” 鐘白猛然站了起來,從屏風后探出腦袋望向隔壁二人。 那兩公子皆二十左右的年歲,忽見這漂亮姑娘出現,頓時紅了臉。其中一人支支吾吾問道,“小姐是?” 鐘白粲然一笑,一副親和無害模樣,“二位公子,我與哥哥一同來江南投奔親戚,方才無意見聽到二位公子談論起什么蘇云息,我便想起了有位年少時的朋友叫蘇云息,特來問問?!?/br> 對面那藍袍書生模樣的人靦腆一笑,眼中隱隱放光,“在下二人所言蘇姑娘恐怕并非姑娘故交,那蘇姑娘,名喚蘇云息,乃京城人士,據說祖上也是書香門第,只可惜啊……”那書生嘆了口氣,“那蘇姑娘在我們江南可謂是名聲赫赫,只是初隨夫君下江南不過半年,那夫君就落水而死,過了兩年,又嫁了個知府做妾,不過一年光景,那知府大人就因貪污徇私,被陛下……從此啊,人們都說那蘇姑娘是天生克夫命,從此沒人敢娶,直到遇到了張老爺,他……” 旁的公子用折扇捅了捅他的胳膊,眼神制止了他,那書生便噤了聲,不再往下說了。 鐘白又問起,“那公子可知,蘇姑娘現在住往何處?” 那書生頓了下,面上有些躲避的神色,只道不知。旁的公子倒是話鋒一轉,問起鐘白此番要投奔的親戚姓甚名誰,家住何方,可已經尋到,需不需要幫助。 末了,對面的書生靦腆的添了句,還未問過姑娘姓名,是否……是否…… 后面的話沒有說完,鐘白便跳了起來,一副未聞其言的模樣往下走,一邊埋怨這酒家上菜可真慢。 雅廂兩公子尷尬對了對眼色,皆有些面紅,江南水土好,人兒雖生得水靈,卻難得有方才所見姑娘那般率直可愛的性子,又是生得……生得如此標志,叫人難不生出些希翼。 “明明,餓了吧?” 一道渾厚的聲音從方才姑娘的雅廂屏風后傳來,兩人悄悄豎起耳朵。 而那頭小孩則冷眼瞥著趙既懷,雙臂一抱,大有“你也有今天,爺等了好久”的報復模樣。 男人沉眉凝視著他。 -配合一下。 小孩冷笑。 -事成之后,答應你一個條件。 小孩抱著胳膊,不為所動。 -死肥鴿……三個條件。 小孩嘖嘖搖頭,終于肯開金口,“餓?!?/br> 而對頭男人竟露出較往日溫柔百倍千倍的笑容,看得他一身惡寒。 “明明且稍等一會,娘親去給你尋吃的了?!?/br> 娘親?! 雅廂屏風后似有什么破裂的聲音。 小孩挑了挑眉毛,嘴角揚起不懷好意的笑,“為何爹爹不去給我尋吃的,反倒叫娘親去,難怪前兩日娘親說遲早休了你!” 屏風后,破碎的心開始修復。 趙既懷溫俊一笑,一副極其有耐心的慈父模樣,“你娘親盡是頑皮,都有你了,還一副小孩模樣,盡說些俏皮話,這不,此番下江南賞玩,還非叫我哥哥,不過你放心,你娘親很快就要給你生個meimei了?!?/br> 當事母親鐘白恰在樓下尋了一圈回來,友善地與隔壁雅廂的公子點了點頭,那兩人卻是面色慘白,一副經歷的大喜大悲模樣。 很快,小二上了菜。不愧是人滿為患的酒樓,菜色果真色香味俱全。一日未如何進食,鐘白早是饑腸轆轆,大快朵頤,卻見旁邊兩人的氛圍有些怪異。 趙既懷夾了一塊魚rou,繞過她放進仙鴿碗中,笑眼彎彎,“來,明明吃魚,吃魚長高高?!?/br> 鐘白一哆嗦,筷子差點掉地上,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又見小孩夾了塊生姜放進趙既懷碗里,“您也吃,一把年紀了,補身子?!?/br> 鐘白心尖一顫,小心翼翼地抬了眼對上的,卻是一張異常詭異溫柔的臉。 …… 詭異的氛圍持續縈繞了在酒樓里,雖然覺得有些惡寒,但這兩人好歹是化干戈為玉帛了,鐘白還是倍感欣慰。 走出酒樓,鐘白感嘆,“大師兄,你今日對仙鴿真溫柔?!?/br> 趙既懷笑,“應該的?!?/br> “明明,你也很懂事?!?/br> …… “明明?” 鐘白回頭,面色陡然一僵…… 仙、仙鴿呢? 作者有話要說:莫名其妙生了二胎,當事母親表示很懵逼,并表示她與某鴿存在生物隔離,請不要強行喊娘。 第34章 茶藝不精 有了上回在飛云峰上紅燒鹵仙鴿的前車之鑒,這回鐘白的第一反應,便是直奔酒樓后廚而去——仙君明鑒,這次仙鴿若是被煮了可莫要怪她。 日暮昏暗,酒樓里過了飯點,諾大院子里點起燈盞,雜工嬸婆們正坐在小板凳上清洗碗碟。忽聞幾聲呼喊,便見右廊圓門處闖進來一個風風火火的漂亮姑娘,后頭人拎著掃把也阻攔不住。正驚疑,便見小姑娘急匆匆地跑了上來,目光在院子里環視了一圈,鎖定在了側灶臺爐火正旺的大鍋上。 下一瞬,姑娘就提了步趕進廚灶,毫不猶豫地掀開來鍋蓋,鍋中沸水捂滿的蒸汽登時涌了出來,熱氣糊了她一臉。鐘白給嗆了一遭,捂著口鼻堪堪后退一步,偏眸,見著旁邊廚子手中的鍋鏟,眼前一亮。 “姑、姑娘,這不合適……” 精瘦的廚子見鐘白行事彪悍,便縮手欲躲,到底沒能比過鐘白身手敏捷,鍋鏟落了她的手,便看她在鍋里翻攪搜尋什么,廚子躊躇結巴道,“姑娘,這是燒鍋水……” 門外洗碟子的婦人憂心道,“姑娘,您是餓了嗎?若是餓,咱們后院有開設施粥棚子,您可以去那兒要一碗?!?/br> 鐘白充耳不聞,直到確保鍋中并無雜物,這才松了一口氣,抬眼對那廚子一笑,“打攪了,請問您可有看見一只白色的鴿子?” “鴿子?”廚子終于拿回了自己的鍋鏟,怯怯退后了一步,搖了搖頭,“不曾看見?!?/br> 趙既懷自酒樓里尋了一圈,這會也尋了來。始一進門,便見著這場面,他的眉心抽了抽,神色有些怪異,“小白,明明它……應該不會自己跳進鍋里吧?!?/br> 鐘白摸了摸鼻尖,訕訕地放下了鍋蓋往大師兄處走近,“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嘛……” “咦,這不是方才二樓那姑娘嗎?” 說時,跑堂的老伯收了盤子回來了。他在這兒干了幾十年,見過大江南北的人多了,練就了識人不忘的本事,方才上菜時見過鐘白二人,這會一眼便認了出來。 鐘白眼前一亮,上前兩步,“老伯,您方才可有看到與我二人同行的那小孩?” “記得,記得,我還納悶誰家小孩穿成這樣,便多留意了幾眼?!崩喜B連點頭,又道,“我是未見到,可方才聽得堂里掃地的阿福說,那小孩被王瘋婆牽走啦!” “王瘋婆?”